打发了他们回去，隔壁床的阿姨下午已经出院，一时间整个病房就还剩佟妙涵和吕妈。

两个人就那么沉默着，最后还是吕妈先开口道：“这些年在外面还好吗？”

“还不错，父亲和母亲都待我极好，高中毕业走了之后，他们把我送去英国留学，期间我创办了樱花集团。回国后不久我就和顾梓译结婚，佟家和顾家都是商业巨头，算是联姻吧，顾梓译待我很好。”

“那就好，看得出来顾梓译对你和孩子们都不错。”

佟妙涵笑了笑，没有接话。两人又是一阵沉默，佟妙涵想了又想，说：“有个问题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问，就是没有机会……”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不可能总待在这里，孩子们要上学，你们也还有工作。”

佟妙涵犹豫了一下，问：“你之前知道我不是你亲生女儿吗？”

吕妈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佟妙涵心里震惊，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可是为什么？

吕妈似乎知道佟妙涵心里想什么，说：“你亲妈那时候就住在我隔壁病房，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医院难得有双胞胎出生，所以大家都额外关注。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是外地人，她丈夫在她刚生产完就丢下她们去办事，医院闲暇之余总会说上几句。”

“那时候我看她一个外地人不容易，就叫吕欣给她送了些鸡汤补身体，一来二去就跟她熟悉了。我知道我身体弱，但是我不知道我身体差到那种地步。家里穷，吕欣她爸又是个不争气的，赚不到钱就算了，家里一大堆事都推给我一个人，还要带着吕欣，他心安理得在家睡觉，看我一个孕妇在忙也不来帮一把。身体差，没多余的钱买营养品，还要做那么多事，在怀孕的时候就有流产的征兆，后来到处借钱到医院保住了。医生叫我多休息，不要劳累，奈何她爸什么都不管，我又不能不管，最后生下来没多久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孩子没有保住，你渐渐长大了，我发现跟你之间好像没有亲情，而且你的长相并不像我们家的人。你看她爸那边的人和我这边的人，都是天生皮肤有些黑，而你从小就是白白净净的，好像怎么都晒不黑，即使晒黑了，过几天又白了回来。你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要抽血，我无意中看见你的血型，跟我们的并不匹配，当时心中就有了疑问。后来我去找了当时给我接生的医生，开始她也不愿告诉我，我一直在她面前哭，她最终抵不住还是跟我说了实话。”

以前太小，之前的事都记不得了。佟妙涵一直以为是前世初中时自己提出血型疑问才让吕家人怀疑，原来他们在自己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真相之后想把你还给你亲生父母，那时候家里没有多余的收入，既然你不是我的女儿就没有必要跟着我们一起吃苦。可是我却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你的亲生父母，s市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遥远的城市，人生地不熟，即使到了s市也不知道从哪里找起。我想着，你父母已经把你留在这里了，应该就没有打算再要回去的意思，而且你母亲让医生不告诉任何人，那她也就没打算再来找你了。我只想要两个孩子，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亲姊妹，相互帮一把，我年龄大了，不可能再生，索性就把你当亲女儿了。”

“但是我发现你那场车祸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什么事都可以不再去计较，什么事都变得无所谓。以前你遇到一点点委屈都不会咽下去吃闷亏，必须讨回来。后来你被剧组选上去演电影，和顾梓译一起为县庆跳舞，听说你那舞蹈丝毫不逊色于顾梓译那样的专业人士。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从来没有学过舞蹈，怎么可能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比拟顾梓译那种专业的人。所以我从那时候就对你产生了怀疑，但是我又看不出你有哪里不一样。”

吕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后来我找人给你算了一卦，人家给了我一个很模糊的答案，是汝非汝。我听不懂，但是那人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他说天机不可泄露，该来的时候还是会来的。总之是好事就行了。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你说去s市打暑假工的时候，我再次想起这件事，或许这是命中注定吧，当时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

佟妙涵苦笑了一下，“其实我开始并没有打算离开你们，要不是吕家那边太过分，我会给你和爸爸养老送终。他们是我的父母没错，可惜十几年没有理过我，从小到大，我生病难受时，是你们陪在我身边。母亲对我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他们当年把我留在这里何尝又不是为了感谢你的照顾，让你别因为失去女儿而伤了身体。他们非常赞同我留在你们身边，给你们养老，母亲说多一个人疼爱我有何不可。如果不是吕家亲戚那么贪得无厌，或许现在我还没跟家里挑破关系。如果不是你们后来因为我有了独立能力，对我不管不顾，连我高考都不问一声，我亲妈每天嘘寒问暖，就怕我紧张考砸了，和你们形成鲜明对比，我也不会那么果断离开。”

吕妈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佟妙涵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有些重了。

“你离开是对的，只有在外面你才能有更好的发展，只有你亲生父母才能给你更好的。你也别再记恨吕家了，大家都是穷怕了……不说了，已经很晚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别再多想了，睡吧，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吕妈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佟妙涵无奈地到隔壁床睡下，心里的疑问也解开了，什么都过去了，让孩子们在这里多陪她几天吧。

佟妙涵醒得很早，洗涑完毕回到病房，想问问吕妈早上想吃什么，但是看到吕妈脸色很苍白。

佟妙涵心下一惊，试着叫了一声，她的手触碰到吕妈放在外面裸露的皮肤，非常冷。

“妈，你醒醒，别吓我，你别吓我，妈，妈……”

佟妙涵使劲摇着吕妈，吕妈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把医生护士给喊来了。

“佟小姐，请节哀。”医生检查完之后，拍了拍佟妙涵。

佟妙涵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昨晚她们明明还在聊天，为什么一觉醒来却是阴阳两隔，还有昨晚没有说出口的那声“对不起”，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对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