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放了你…”

“也不是不可以…”

张良升就这么淡淡的看着沐云秋，希望从沐云秋的眼中看到哪怕是一丝丝的求生的欲望。

但是…

他错了，沐云秋的眼神如同一个深潭。

平静…

悠长…

沐云秋仍旧没有答话。

张良升无奈地摇摇头，接着道：

“其实，要我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若你能接下我一刀而不死，我就可以放你了。因为我敬佩你。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铮！

说罢，张良升拔出了武器，是一把奇形长刀，只不过整个刀身都泛着妖异的红光，似乎吸饱了鲜血，异常骇人。

黑色的身影配上红色的刀。

瞬间，刀起人落，沐云秋只见到一抹红色的刀影闪过，无奈地，他只能抬起手中的长剑，护在自己的胸前。

铛！

随着一道刺耳的兵器撞击之声，沐云秋只觉得手中的长剑如豆腐般被对方轻易削断，之后便是一股火辣的感觉从胸前向下腹蔓延下去……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滴答滴答……

沐云秋的胸部至下腹开始出现一道细微的血痕，伤口中慢慢渗出血液来。渐渐地，血痕的颜色变深，血液也开始流了出来。

沐云秋的双手缓缓地垂了下来，最终移到了腹部，将其紧紧地抱住了。若不这么做，恐怕连内脏都会马上流出来，因为沐云秋知道，他身上血痕打开，内脏绝对清晰可见。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那奇形怪刀依然安分地躺在张良升的刀鞘里。

张良升面无表情地站在沐云秋的前面，只有地上那两截断掉了的长剑表明，刚才的的确确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张良升盯着沐云秋的眼睛，冷冷道：

“就如我跟你约定的一样，我只用了一刀；若你现在能走，我张良升绝不出手阻拦。”

说完，张良升转过身去。是不愿看到沐云秋的样子，还是希望他能离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沐云秋抱住下腹的十指间血流不断。张良升那一刀蛮横地割开了沐云秋的身体，但就算再来一百刀，恐怕也斩不断沐云秋坚定的求生信念。

一步！

万事开头难！

沐云秋艰难地跨出一步！

身后是一行鲜明的血色印记。

二步！

三步！

听到身后的动静，以及脚步声的渐行渐远。

张良升看向正亮起的天空的眼神中有了些许动摇。

沐云秋又跨出了一步，而这一次又有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但沐云秋始终没有停下脚步。虽然每踏出一步都要费不少工夫，但重要的是沐云秋没有打算要停下来。

五步……六步……

脚步越来越远，张良升“唰”一下转过身，在眼中的，只有一道单薄的，抱着腹部的身影。

张良升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要看穿他一般，目光紧紧盯着沐云秋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沐云秋经过的地方，滴满了鲜红的血液，看起来异常恐怖。

现在支持沐云秋走下去的，只有一个信念：

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来为爷爷报仇雪恨！

他的命早就不属于他一个人了，他的身上还流淌着另外一个老人的血液。不，就算不是为了老人一个人，仅仅是为了他自己一个人，他也不能就这么死去。

因为，爷爷一定不希望他死啊。

我要活下来，活下来给爷爷报仇雪恨。

嘴里一遍一遍地咕哝着这几句话，沐云秋不停地走着。

终于，他的脚开始僵起来，身体也失去了平衡，轰的一声倒了下去。

但即便在他倒下去的瞬间，沐云秋想着的，依然是“走，我要离开这里。”

然而，他的脚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不但是脚，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听他使唤了。

他只能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抱着肚子，两只脚像麻花一样缠在一起，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他庆幸自己是向后倒下去的，至少现在还能看见黎明的太阳。

清晨的太阳升起来了，洒下温暖的光芒。渐渐地，他只能看见一个发光的点了，因为他的视线已经模糊起来，但他仍旧呆呆地望着那个光点，逐渐那光点也模糊起来。

忽然，那光点变成了一张脸，不是爷爷的，也不是季长枫的，更不是自己前身的恋人的，是一张自己从未见过的脸，而且正静静地打量着自己。

虽然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但他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一张真正的人脸，是脸上布满刀伤剑痕和皱纹的脸。

而且令人惊奇的是，这人脸上的伤痕似乎比他脸上的皱纹还要多。

沐云秋见他正向自己和善地微笑，神情似是可怜、似是嘲笑，顿时一股怒气冲上来。

“我是不会死的。臭老头，你笑什么……”

但可惜的是，沐云秋已经骂不出声音了。

怒气攻心，热血上涌，使得沐云秋眼前一黑，只觉似乎回到了前身那危机重重的丛林，不复再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