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组长拿出一个黑皮本子，翻到有标记的一页，念出两个手机号码。

“哪位知道这两组号码谁用过？”

没人接话。

“赵组长，告状这种事，谁用自己的号码，那不是傻子么？”毕夏开口。

他觉得自己开挂了。

用新买的手机号码发出短息，他的累计积分暴涨一万分。

行动，越来越有自信了。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心里有鬼吧？”崔大海反咬一口。

两个号码告密？见鬼了。

安排毕夏送货后，他给货主发送一个短信，揭发手机被换的事实。

一石二鸟，要么撵走毕夏，一劳永逸；要么在单位搞臭毕夏，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他决定了，借这次机会，整垮他。

否则在之后晋升职务测评中，不管谈话还是投票，他绝过不了毕夏和他追随者这一关。

几天下来，事态按他设计一步步进展，未来他只要把调查组的注意力引导到毕夏身上，再让手下人提供一些佐证，大功就可告成。

现在，赵组长的话让他头蒙。

还有一个号码？谁干的？

他的眼神落到张东魁身上，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张东魁摇头。

除了他，还有谁？

是毕夏么？所以他才那样说？

十几个员工的眼睛齐刷刷看向毕夏。

不管是狗咬人还是人咬狗，平静久了没意思，来点辣椒面、硫酸水的，才够劲。

今天有好戏可看。

“卧槽，崔头向上面告黑状的时候都是实名？大鸣大放用自己手机？”毕夏故作惊讶。

“咦，怎么可能？上任经理下台都好几年了，也没弄清当时是谁写的告状信，告状信上的字可不是人家崔经理亲自写的，顶多算授意。”王小七翻出旧账。

“你，你们，”崔大海脸色苍白，指着两个人，结巴着说不出话。

他心虚。

王小七说的一点不错，当年他让小舅子写黑信，整倒前任，自己取而代之。

这是配送点都知道的事，也怪他喝酒不把门，烂醉之后把自己的黑历史当成辉煌成果炫耀的说出来。

不行，不能任由他们牵着调查组走，万一牵连出以前的事，自己说不定跟着倒血霉。

崔大海厉声逼问：“毕夏，说，是不是你干的？”

之前，他已经冲着张东魁使了一个眼色。

你毕夏有王小七维护，我手下的人更多。

墙头草哪个不是看风向摇头？

“证据呢？”毕夏无辜的看向赵组长。

赵组长无从评判。

此次出行之前，董事长亲自召见他，下达了必须调查清楚、暗中处理、不得外传的死命令。

同年同月同日成立的无所不至快递公司和路路通公司两位老总是大学同班同学，学生时期就彼此两看相烦，偏偏毕业又成为同行冤家，两个公司目前都存在资金链紧张的头等难题，又偏偏出现争取同一个投资商投资的残酷竞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董事长拍着他的肩膀，说了这样的话：“关键时刻，一个小小的投诉事件如果被对手抓住并无限扩大，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组长知道自己责任重大，即便是毕夏干的，总公司方面也会极力压下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公关部跟着他出来的用意也在此。

职场上的风云变幻，不是基层那些小喽啰能弄明白的。

“证据在这里。赵组长请看，这是货单存根，被替换的手机快件是毕夏送的，有他亲笔签名。”张东魁举着一个本子走过来，恭恭敬敬递给赵组长。

赵组长拿着存根前后认真看了好几遍，而后传给其他组员。

张东魁又递给赵组长几页纸：“您看，这是前一段毕夏违反纪律被客户投诉的处理通报，他工作态度一贯消极懈怠，不负责任。”

他拿来的是毕夏被胖女人投诉态度不好、借机骚扰调戏的投诉记录，配送点的扣处罚决定，毕夏本人贴在仓库门口宣传栏上的检查照片。

“毕夏，你有什么解释的？”赵组长问。

他希望毕夏认了，不再扩大事态的发展和影响。

“崔经理昨天吃饭了今天就不吃了？上午拉屎了明天就不拉了？那次投诉我是遭人陷害的，是不是正好证明这次我也是被人陷害的？还有，崔大海能当上经理是因为黑信是他找人写的，是不是就能证明这次的事也是他干的呢？”毕夏嬉皮笑脸反问赵组长。

“你血口喷人。”崔大海最怕他提这件事，毕夏偏偏就点了他的死穴。

赵组长无语以对。

一团乱麻的事，他厌恶。

“请大家注意，我们调查的是现在的事，以前的事不在我们这次调查的范围。”

一直默不作声的企划部部长刘强态度强硬：“调查组会秉公处理，希望大家用证据说话。”

他摆明是在帮崔大海。

截止目前，用证据说话的只有张东魁拿出的东西，别人都是用嘴说的，无字无据，一切白搭。

“等着，我也能找到证据。”张宝拉说完这句话，人已经跑到几米之外。

不一会儿，她手里举着一块牌子，风风火火跑回调查现场。

“赵组长，这是我们配送点的责任全覆盖示意图，崔头为了迎接调查组的到来，昨天下午催我好几遍挂到墙上去的。您看，毕夏的责任区是这里和这里。”

赵组长看完，张宝拉把牌子扔到地上，又从调查组成员的手里拽过刚才张东魁拿来的货单，自己挑了两页挝上角，递给赵组长。

“您再看看，我挝角的那两页，是上次被投诉和这次手机的送货地点，都不在毕夏的责任区，太巧合了吧？毕夏这个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好说话，别人不愿干的脏活、累活、苦活，崔头都推给他，他就偏偏去干，您说他贱不贱。”

“贱，真贱，真特么的贱。”王小七在旁边煽风点火。

毕夏诚实的点头：“赵组长，我承认我很贱，我保证以后坚持原则，不是我的活我坚决不干。”

赵组长哭笑不得，这叫什么原则？这叫爱岗敬业好不好？

不过，他在话里话外听出了一些门道。

经常出去搞调查的人，敏锐性强，抽丝剥茧的本领高。

明面上的证据都指向了毕夏，也仅仅是他作为经手人的证据，倒是越来越多的间接证据在证明，崔大海一直给毕夏穿小鞋。

换言之，崔大海有诬陷毕夏的动机。

赵组长拉着崔大海走到一边，压低嗓门，说出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话：“崔经理，我只问一次，这件事有没有别人指使的可能？如果有的话，只要坦白，我负责抹平。”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是崔大海，只要他主动承认，上面不追究责任。

崔大海目光飘忽不定，几明几暗之后，口气坚定：“我不知道，我还是倾向是毕夏干的，请赵组长明察。”

赵组长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两人重新走到人群中，赵组长问：“仓库有监控系统吧？”

“有。”

“谁负责这一块？”

“我。”一个青年男孩举手。

“请让我们看看当天的视频。”

“这个，不好意思，那天停电了，没有录上。”男孩挠头。

“停电了？”赵组长沉思。

早不停晚不停，出事的时候停，蹊跷。

就在这时，仓库大院外走进了一个矮胖的男人，喘着粗气喊：“姐夫，急着叫我来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