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师徒重逢

“小千，你终于来了。”

一个身穿济京魔法学院导师服的中年瘦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了夜色下寂静的街道上，他身后是一座低矮、幽清的四合院，就是这座不起眼的四合院里，有着一扇门，通往着关押护龙金甲卫和护龙法师团的地牢。

叶千解除了潜行术，出现在了街道的另一边，他涨红了脸，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道：“师、师父！真的是你！你、何盛逼你来的吗？”

紧跟着叶千，风凝、张贤、李洪波、苏一明也显现了身形，只见月光如银，从夜空中一泻而下，让众人看清了澹台玖的模样。

年仅三十五的他胡子拉碴，两鬓见白，委顿的脸看起来饱经沧桑，与一年前的他相去千里，真不知道这一年来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澹台玖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仿佛看透世事的微笑，道：“小千，你真的以为是何盛逼我来的吗？”

“叶郎，别过去！”

在风凝的惊呼声中，叶千冲到了澹台玖近前，他左手一把抓住澹台玖的胳膊，状若疯癫地道：“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在我骗我对不对！你怎么可以为何盛那种篡国奸人卖命，这是、是乱臣贼子才干的事！”

澹台玖瞥了眼叶千有些空荡荡的右袖，眉头一皱，道：“你的右手……”

叶千更加失控了，出离愤怒地吼道：“师父，你在想什么！我的手重要吗？你是在逃避我的质问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澹台玖温暖的手按在了叶千的肩膀上，试图安抚叶千激动的情绪，他微笑道：“小千，这世间没你想象的那么纯粹，白是白，黑是黑。”

叶千牙一咬，嘴巴里蹦出来两个字：“放屁！”

澹台玖皱着眉头，怒哼一声，道：“教了三年，我就教出来这样跟师父说话的学生吗！”

叶千避了避澹台玖瞪过来的凌厉目光，不卑不亢地道：“那师父说说，忠君报国不算白的，难不成犯上作乱就成了白的？玄帝和代幼帝听政的璇太后没有犯下什么过错，百姓安居乐业，四方边境安定，如此太平王朝，你们为何要给它带来战火？”

澹台玖摇头轻叹道：“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何家不去争，这天下就不会乱吗？一个六岁的孩童，一个二十多岁的太后，怎么镇得住地方军政大权尽在手中的大将军，更不用说那些不满璇太后已久的皇室了。相比残暴的军队，愚昧的皇室，师父支持更贤明的何院长，早点建立新的秩序，又有什么错呢？”

叶千脖子一粗，血气往上涌，怒道：“我天真、我天真。是！我是天真！那你呢，你就看破世间，参透万物了？天下将乱，因此你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谋逆了？你和那些趁乱而起、啸聚山林的贼寇有什么区别！”

澹台玖嘴角抽动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强抑怒火道：“小千，你需要冷静一下！”

“需要冷静的是你，我的蠢徒儿！”苏一明踏着月光走来，眼中带着深深的失望。

霎时间，往事走马观花掠过心头，澹台玖想起了曾经懦弱退缩的自己，没能鼓起勇气，让师父将师妹许配给自己，比起萧海天，师父更喜欢自己这个小徒弟，若是自己开口，师父八成会答应下来。

看着苏一明，澹台玖再也维持不住老成持重的作态，眼眶一红，哭嚎着道：“师父，我好后悔啊！”

苏一明眼睛一眯，嘴一瘪，说出了那句被说烂了的话：“后悔有什么用呢？”

澹台玖抽了抽鼻子，顷刻从失态中走了出来，他扬起头，望着夜空，叹道：“是啊，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不再去想这些无法改变的——”

澹台玖猛然回头，瞪向苏一明，一副蓦然惊觉的模样，道：“等等，师父你不是、不是……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澹台玖情绪过于投入，竟是忘记了苏一明已经去世的这件事。

苏一明苦笑道：“当年为了逮住你那个四处拈花惹草的师兄，为师想出了假死这个馊主意，到头来人没逮住，自己反倒是五湖四海四处逍遥。”

“你呢？”苏一明忽而怪笑了一声，“呵。听说你近来混得不错，成了新任左相大人的乘龙快婿。”

澹台玖沉默了片刻，道：“师父何必出言挖苦于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这世间最寻常的事情，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苏一明叹了叹，道：“是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好强的性子，只是玉缺她偏偏也是一个好强的人。萧海天那小子故意露丑，讨好玉缺的时候，你一个劲儿拼命修炼，以为能让玉缺刮目相看，却不知道，她表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却不服你比她强，堵着气呢！你看她，当了这么些年的院长，学院蒸蒸日上，和济京魔法学院都快不相上下了，便可见一斑。”

澹台玖脸上闪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道：“知道了又有何用，我不可能像萧海天那样做的。”

“那你想到过，有一天你会替何盛卖命，去推翻守护多年的王朝，与养育你长大成人的江南为敌吗？”苏一明忽然话锋一转。

澹台玖嘴一抿脸一绷，额头青筋浮现，随即放松下来，显出疲态，道：“我受够了，随你们怎么想吧！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是个为了往上爬，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总而言之，今天你们想要救走地牢里的人，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苏一明笑了笑，道：“你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你一个人怎么斗得过我们五个人？这样吧，为师也不欺负你，你就和我的小徒弟比试一番，若是他输了，我们立马走人；赢了，你得放我们过去。”

说着，苏一明瞅了眼叶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比叶千本人还要有信心。

“好，就这么办吧。”

说完，澹台玖往后退了数步，右手一摊，对叶千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着澹台玖倍显老态的脸，想要放几句狠话的叶千话到嘴边溜了几圈愣是没说出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躬身道：“还请不吝赐教。”

“赐教就不必了。”澹台玖眼神一冷，“你我皆是火系大魔法师，胜负就在转瞬之间，为了公平起见，我想了想，还是请人出来喊个数，数喊完，你我方可念魔法咒语。”

“我来吧！”张贤眼含笑意地走了出来。

叶千眼皮一抬，忽然道：“说到公平，这火莲魔戒我就不用了。”他念了句咒语，从魔戒中取出了一根一尺余的细细的魔法杖，道：“我就用这根在学院时用的魔法杖吧。”

风凝走了过来，取下叶千左手上的魔戒，保管好，然后压低声音道：“要是输了，我可不会承认什么约定，人今晚必须救走。”叶千淡淡一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输的。唔，还要你帮个忙，把魔法杖绑在这只胳膊上。”

……

云雾笼罩住了月色，夜更暗了，凛凛的寒风呼啸着。

“我数三个数！注意了！一！二！三！”

张贤话音一落，叶千和澹台玖的嘴唇便迅速上下翻飞，念起了魔法咒语！

“咻——咻——咻——”

叶千率先发动攻势，火球三连直接轰向了澹台玖，叶千想法很简单，就是欺负你身体不行来不及反应，迅速用低级魔法击溃你。

而澹台玖早早预料到了叶千的攻势，一道风盾显现在身前，正好挡住了三颗火球。

两边你来我往，脚下动作也没有停，叶千是迅速接近澹台玖，而澹台玖是缓缓后撤，转眼间两人都进了四合院，同时，两人吟唱的魔法完成了。

澹台玖怒吼一声，喊出咒语的最后一个尾音，只见一把熊熊火焰构筑成的弓出现在空中，旁边一个浅浅的火精灵武士的虚影浮现，它拉动弓弦，一道炽热的包裹着火焰的箭矢随之形成，瞄准了叶千，是火系高级魔法——炎魂箭！

另一边叶千左手捏着一团殷红的火球一拳径直轰向澹台玖的腹部，这个火球是爆裂火球，但又比爆裂火球颜色更深，是强化版的中级魔法。

暂且把时间顺序缕一缕，叶千三个火球花费的吟唱时间比澹台玖一个风盾的长，随后澹台玖吟唱了高级魔法炎魂箭的咒语，而叶千则是一个中级魔法强化版爆裂火球，时间一长一短，正好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不过，叶千是挥拳的同时爆裂火球在指尖形成，比起炎魂箭需要先浮现火精灵武士的虚影，然后拉弓要快上一点。

叶千以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拳砸了出去，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一眼空中的魔法，当然，知不知道是高级魔法炎魂箭对叶千都没有影响，不是说这炎魂箭就是锁定目标躲不开的，而是一旦瞄准，这箭就会如电般射出去，根本没有闪躲的时间。

不出预料，叶千的爆裂火球率先击中了澹台玖的腹部，澹台玖的护身魔法阵“护体石肤”随之开启，抵消了爆裂火球，而紧跟其后的一拳则实实地砸在了澹台玖的腹部上。

按照魔法师间约定俗成的规矩，比试是不考虑魔法卷轴和护身魔法阵这些因素的，因此不考虑“护体石肤”的情况下，澹台玖已经挨了叶千的爆裂火球，算是输了。

叶千嘴角微微一翘，正要在脸上形成一个胜利者的笑容时，炎魂箭如电般穿透了苏一明、李洪波提前布置好的魔法盾，在叶千的护身魔法阵都来不及启动的情况下，击中了他的胸膛。

“啊噗！”澹台玖被叶千一拳砸到了青石板上，吐出一口鲜血，他伸出袖子一抹，幽深的眸子看向叶千，叶千委顿地跪在了地上，左手捂着胸口，脸低着看不到表情，不用说，一定已经皱成了一团褶子，痛苦万分。

“叶郎！”“臭小子！”

风凝等人正欲赶过来救治叶千，四合院的暗处中出来几个士兵率先将刀枪架在了叶千的脖子上，向风凝等人道：“都别动！”

“你要违反约定？”叶千抬起头，现出一张口、眼、鼻溢血的脸，在夜色的烘托下，显得尤为可怖。

澹台玖摇了摇头，道：“我和你，和苏师父，都是有些情分在的，还不至于如此冷血，翻脸不认人，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