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路西法一脸严肃地浮在半空俯视着智瑶，闻言后，好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般微微一笑并落到地上，道：“从见面礼到刚才你说的话，包括你一直以来的态度，都让吾大开眼界，智瑶。”

对于路西法知道他名字这件事，智瑶不觉得意外。反过来说，如果连这点本事也没有的话，衪也不配被称作‘神之右手’了。

路西法的语气并不严肃，没有因智瑶的无礼而责备他的意思，这令智瑶多少松了点气，但那语气中充满了调侃的意味，让智瑶有些尴尬，随机变为恼火：有什么是路西法没见过的，大开眼界是几个意思？然后又转变为惊恐。虽然智瑶有时比任何人都要自负，但他也深知在某些绝对不能惹的存在面前必须时刻保持谦卑。别看路西法现在表面上微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谁知道祂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这些想法在下一秒突然生气，然后翻脸动手？

智瑶的心思当然瞒不过路西法，坦白来讲，路西法还蛮欣赏智瑶的这种机变和谨慎的。祂曾见过许多像智瑶这样的优秀后辈，能铭记卑微并以此为跳板，最终实现野望的不在少数，那些曾经的低级小魔鬼，因为懂得低调和积累的力量，现在除了少数倒霉蛋外，都成了名震一方的大魔王。

一时的卑微并不丢人，可如果明知自己弱小却还不安分，那就离死不远了。

作为混沌伊始就已经存在的祂经历过太多太多。曾经浮于表面的，一言不合即动手屠杀的傲慢也随着岁月的流逝沉积在祂心底。如今的路西法虽傲慢依旧，但有些东西却让祂在不知不觉间发生改变。

让祂变得成熟，变得富有威严，而且伟大。

这种伟大不会因凡人的赞美而光耀，也不会因凡人的诋毁而蒙尘，所以对于智瑶小小的失礼，祂并不在意。

智瑶能猜到个大概：路西法亲自来找他，没准不会在意一些小细节什么的。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了恭谨。万一他一个没注意，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因激怒了路西法而被祂杀掉，智瑶也只能自认倒霉。

费心揣摩以求不出过错，这就叫卑微。（嘲讽脸：呵呵）

“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路西法很久之后才敛去笑意（因为智瑶实在谨慎过头，这卑微和恐惧让祂觉得好笑），肃容正色，不作任何铺垫，直接道：“你......愿不愿意作吾的教子？”

“哈？”智瑶的脑袋瞬间短路，地狱七魔王之首要收他做教子？虽然明知路西法有很大可能不会回答，甚至有可能以此而触怒路西法，他依旧问出了那个堪称‘经典’的问题：“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啊？路西法要寻找教子，智瑶是绝对排不上号的。且不说其他的比人类更优秀的种族，单说人类内部，智瑶也不是最优秀的。既然有比他更好的选择，路西法为什么会选他呢？

原本是不指望路西法回答的。实际上这问题完全是下意识问出口的，刚问完他就后悔了。有些问题可以当时直接问，有的则需要冷却一段时间，还有一部分则只能烂在心里，绝不能问出口。如果犯了某些忌讳，比如向身份尊贵的存在询问其做事的理由，后果嘛......啧啧。一句话：人家没必要做出解释。吃过亏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吃几次亏吧，比怎样精妙的说教都有用。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其实是为了情节的发展和主角光环的关系），路西法不仅没有不悦，而且回答了：“吾需要你做些小事。”

这一回，智瑶没再问出“为什么是我”之类的白痴问题或作出“我做不到”之类的无脑回答，面对近乎全知全能的路西法，任何自作聪明的揣测或不经大脑的语言都是极不得体的，甚至会被当作是一种冒犯。

没多少心理活动，智瑶决定拒绝。涉及到路西法这个层面的事，哪怕是祂口中的‘小事’，也不是智瑶有资格参与的，因为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心思急转之下，智瑶开始迅速斟酌着合适的拒绝用语。毕竟路西法不是日常生活中可以随意辱骂的闲人，万一话没说对，让祂觉得面子被伤到，那后果，啧啧......

仿佛是看穿了（其实是真的看穿了）智瑶的心思，路西法又开口道：“先别忙着拒绝，智瑶。你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仔细想想吾特意找你的原因。”路西法在‘特意’二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同时心中微怒，自己又不是闲得慌，亲自来找他不说，还对他的多次失礼视而不见，这么明显的异常之处都察觉不到，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凡人局限于底层，他们的智慧和见识总是有限的。”智瑶说的很巧妙，不仅不着痕迹地给路西法戴了一顶‘全知全能’的高帽子，而且含蓄地表达了自己‘不知道，但想知道’的意愿，同时还隐隐有一种把自己从‘凡人’这一阶层中挑出来的意味。

路西法微微点头，智瑶的回答可谓不卑不亢，进退有距，这让祂多少感到欣慰。还好，不算太蠢，能莫（一声，音同，感谢脑补）清问事的尺度，不懂了也有胆子问。

没有向一个凡人特意设置悬念，路西法给出了答案：“命运之子非常神奇，不论出身是贫贱还是高贵，它们总能收获凡人门梦寐以求的东西：权力，地位，金钱。少部分被幸运女士注意到的甚至会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从而蜕去卑微，超凡入圣......”

“我是命运之子？”智瑶听到这里，脱口而出，随后否定，“不，不对。”

被打断讲述的路西法竟然没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你不是？”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的智瑶心脏骤然紧缩，见路西法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平缓了一下呼吸后，道：“您刚才说‘他们’，这说明他们不是独一无二的；而且他们需要眷顾才能发生变化......这样的货色，似乎不值得您亲自动身。”

闻言，路西法又是微微一笑，看不出是嘲讽还是嘉许，继续道：“命运金币在占卜到弱者时会显示背面；占卜到强者时会显示正面；占卜到命运之子时则直立以显示其命运难测；但，还没有哪个知道你真身的敢用金币占卜你的命运，因为你是命运的背离者。”

“命运的背离者？”

“命运之子的运气始终高于普通人，就算是遭遇一时的坎坷，往往也是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与命运之子不同，背离者门似乎受到了从万物之源传来的诅咒：他们的运气总维持在一个平常的阶段，但在他们的生活中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致命危险，所以他们很难生存到成年。一旦他们各方面都达到成年的标准之后，命运的枷锁就再也难以束缚他们了，如果他们能够隐忍到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他们的存在将影响到很多很多，可惜，背离者们几乎都不太正常，所以迄今为止，我（对，祂改了自称），只见到过一个活着的背离之人，就在此刻，在我面前。”

“！！”无需质疑真假，路西法象征着七宗罪之首的傲慢，祂是绝对强大也是完美无暇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路西法都不可能屑于向一个凡人使用‘欺骗’这种手段。

“那么，您需要我去做些什么事呢？mygodfather（我的教父）。”路西法的讲解非常详细，智瑶听完后，不管他怎么想，他都必须得表态了。有些秘闻是不能知道太多的，为了保证秘密不被泄露，不知情者在听到秘密后便只剩下两个选择：合作，保守秘密；拒绝合作，然后被人道毁灭。

看到智瑶如此上道，路西法脸上的微笑终于带上了点笑意，比起之前的皮笑肉不笑多了一点点的真诚。

不枉我说了这么久。路西法心中发出一句意义不大的感叹。实际上路西法是极少作解释的，更别提这么久的解释了，因为有资格让他耐心作解释的并不多——以前与祂并列为七大造物天使，现在与祂一同统治地狱，各自代表一种原罪的六君王——包括嫉妒之利维坦（能力，职位不明）、愤怒之萨麦尔（路西法的辅佐官，亦称有毒的光辉天使，死亡天使）、懒惰之贝尔芬格(亦称贝利亚/贝利尔，黑巫师最高指挥官，秘法系名义至高统领）、贪婪之玛门（亦称格利德，地狱骑士团名义之首，金库执掌者，贸易垄断者）、暴食之别西卜(亦称贝鲁赛巴布，喜欢签写契约，能力是腐朽)、银玉（音同，和谐）之阿斯蒙蒂尔斯（地狱之王，地狱实际统治者，银玉（音同，和谐）/复仇公子），以及祂们的父亲——象征光明，正义，善良，慈爱的天父。

心里那样想着，路西法的脸上却无丝毫异样——当然，就算有，也不是凡人能看出来的。

在智瑶答应做事后，路西法以平静的口吻说出一件让智瑶难以平静的事：“我们从天堂离去后，阿斯蒙蒂斯（路西法对复仇公子的独特昵称，不是少字）一直心怀不满，渴望重夺曾经的权力，虽在我的意志之下，他选择了妥协和退让，但他从未放弃。一边在深渊战争中培植精锐军团，一边暗自在不同的世界腐蚀思想，伺机反攻天堂山——你要做的就是阻止他......不难吧？”

“这......有可能难，也有可能不难。”在这里，智瑶耍了个小心机，隐含的含义非常明显：我答应做事，但卖多少力以及做出多少成绩要看你的诚意。

如此露骨的双关语就是在明目张胆的要好处。很低级，也很肤浅。讲真，在地狱那种一切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很多实力可与神明比肩的大魔王也不敢在路西法面前这么放肆，智瑶算是第七个（路西法的六个兄弟甚至敢和他顶嘴）。

若是其他人，哪怕是作为中坚炮灰的大魔鬼胆敢进行这种鲁莽的冒犯都会激怒路西法，然后被彻底毁灭。

但智瑶再次幸运的例外了。

路西法哑然失笑：“既然你成为我的教子，这声教父肯定不会让你白喊。”

心思被揭穿，智瑶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蓦然间，路西法黑色的眼中弥散出黑色的光，没有声音和味道，或流淌，或燃烧，或漂浮，或跃动，以不同的方式，以看似缓慢的速度极快的笼罩了整个房间。

在完全的黑暗里，智瑶才算真正直观地感受到不受约束的路西法的气息，不可违逆的绝对意志，不可战胜的绝对武力，这才是地狱七魔王之首的真正面目。在令人绝望的强大气息之下，恐惧几乎让他停止思考。

没有理会智瑶的情绪，在黑暗完全笼罩房间之后，路西法看向智瑶，一股奇异的力量爆发出来，将智瑶的灵魂和肉体完全分离，之后，祂道：“以吾之名，赐你新生。”

话音落下，智瑶原本的躯体便如散沙般消逝，同时，一具崭新的躯体缓缓成型。

......

先不提路西法那边的工程进度，且看智瑶这边。

此时的智瑶正在经历着一种奇特的体验：以第三人称视角（虐杀原形就是第三人称视角）观看自己的罗（三声，感谢脑补）体——好吧，作者没经历过，所以作者也不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感觉咱们还是回到路西法这边吧......

随着黑暗逐渐消散，新的躯体也慢慢清晰：浑身上下极不显眼的肌肉十分匀称，显示出一种和谐的韵律感，面容依旧和以前一样平凡，只是在细微出做出调整，是五官配合更为默契，用一句话形容就是：还是以前的长相，与以前不同的地方在于，若观看的时间稍长，便觉得顺眼；时间再长一点，嗯，这小伙子真潇洒；时间更长一点，哎呀天啦！帅的惨绝人寰，简直帅的发光，要被闪瞎啦！如果还看，咦？我刚才不是在看帅哥吗？怎么突然天黑了？

很快，路西法对祂教子的洗礼完成了。当智瑶再次睁开眼时，隐藏在身体里的力量差点让他压抑不住兴奋而放声大喊，好在他最终还是压住了。右拳紧捏，刚想向前方空处击打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回头以目光示意他的教父。路西法轻点头以示准许后，智瑶全力一击！

由于周围的空间被路西法庇护着，智瑶那一拳并没有多大的威力，没造成什么破坏。但那种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感是不会骗人的，优秀的韧性和爆发力赋予了他恐怖的毁灭能力。智瑶的感觉一向很准，据他估计，如果没有路西法在一旁，刚才那一拳的力量足够正面硬碰硬地砸死一头向他冲锋的牛（牛的速度按每秒4米计算，能量约为4000焦耳）。

凡人的想象总有局限，事实上，那一拳的余威都足以让安第斯山脉（天球陆地最长山脉，全场约8900余公里）消失，不过路西法并没有告诉祂的教子，年轻人嘛，没吃过多大亏就变得像智瑶这么机警和奸猾，总让祂觉得：不专业；不真实；不完美。

“从今往后，你的左眼可以看破真实，你的右眼可以扭曲谬误。我不能再多的干涉物质世界，以后就看你的了，阻止阿斯蒙蒂斯！我的孩子......智瑶。”

做完这一切后，路西法便消失了，一如祂的出现。

失去路西法的维护，智瑶一个疏忽，精神上略有放松，他的新躯体便立即释放出一股极其邪恶的灵气，一秒后，《君主论》延伸出大量线状的黑色物质，包围了智瑶，再次压制了暴乱的能量。

仅仅一秒的时间，以智瑶为中心，方圆四十万公里内的生物都受到了影响，虽然转瞬即逝，但令人心悸的感觉所造成的影响却难以消失，实力越强，感受越清晰，甚至连时间和空间都有了轻微的扭曲。

明明是初夏，窗外却一片死寂，缓缓而过的风似在呜咽，原本还算有些噪音的人间仿佛白骨荒野。

“这是......我的力量？”智瑶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能从那里看出什么奥秘似的。

被路西法留下来指引智瑶的小助手虽不满智瑶此刻犹如乡下佬一样的短浅和愚蠢，但路西法的话绝对不能不听。没人敢忽视或是不服从路西法的意志——除了天父——因为那些胆敢反抗的狂妄之徒，除了少数幸运儿因使路西法震怒而被直接毁灭外，剩下的都在细细体会路西法的手段，生生死死，生不如死，偏偏还不会死......

强行压住自己鄙视的玉（音同，和谐）望，小助手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好啊，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