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冬日，午后的暖阳照在巨幅的招牌上，“明天会更好”一行大字熠熠生辉。招牌两侧，一边高楼拔地而起，一边老城石板路上散发着死鱼烂虾的味道，正是一个小渔村华丽转身的年代。路人行色匆匆，操着五湖四海的口音，谁都想着在“特区”出人头地。

午后暖阳也照在小鱼社的网球场上。

黄小邪怀抱一把半新半旧的网球拍，隔着斑驳的围网，正注视着对练拉球的两位女子，一白一红。白衣女子，腿长腰细，马尾辫飞舞着，尤其是那挥拍动作，舒展优雅，黄小邪正看得出神，红衣女子自阴影中缓缓走来，隔网挥手招呼道：“嗨，小帅哥，会打球不？”黄小邪适才看清红衣女子身材饱满，清爽的短发，发光的眼神。

“会呀，正想找球友练练呢”，黄小邪回话道。

“我叫莫迷茫，留意你在门口转悠两回了，来吧，网球场上皆朋友”，红衣女子大大方方指着转弯处的侧门。

“莫帮主啊，久闻大名。”小邪闪身绕过长廊，迈进球场。他早已从水果摊老板“西瓜”那里打听过小鱼社莫迷茫帮主。

“正是，对面的美女叫赵娟。”

“嗨”小邪挥一挥手，眼中放出光芒。

“嗨”，白衣女子赵娟弊了黄小邪一眼，径直退回到座位上。她漂亮的脸蛋上布满了阴云：我的天哪，都什么人能打网球麽？这人头发毛糙发黄，一脸青春痘，又干又瘦，破旧的跑鞋，洗得泛白起皱的球衣，一身丐帮气息。赵娟平时最恨不三不四的穷光蛋来球场了，卖水果的“西瓜”，就不识好歹经常来球场闲荡。

黄小邪迈进球场，眼神一亮，球场红绿相间，地面有几处开裂的缝隙，围网外面是洋紫荆树，微风过处，几片粉红的花瓣缤纷落下，装缀着球场，他心中窃喜：“好看！”

球如其人。新人上场，莫帮主习惯摸一下他的球路。两人拉开阵势，或攻或守。迷茫底线球，放小球，吊高球，招招衔接，数十板交手，黄小邪竟然应对自如，丝丝入扣。

忽见黄小邪正手加力，迷茫的手上微微一震，回球出浅，小邪脚步迎前，生生打了一个反斜线，球落在边线上，向外侧旋出数丈，迷茫早有预判，抢出两步，竟是摸不到球毛。就这一招“小斜线”，以迷茫的修为，知道这小子不是等闲之辈。

“这球够邪乎，怪不得叫小邪”迷茫扬起手轻拍网线，赞许道：“小小年纪有如此功底，难得。你练多久了？”

“我七岁跟我师傅练过，打墙。”

“童子功啊，你在哪里落脚？”

“就在对面广告牌下面。”黄小邪回话道，手指指着不远处巨幅的招牌。招牌下面是丐帮的修车店——“热”补轮胎，这是力气活。迷茫这时才注意到小邪的指甲缝上的油脂。

正闲聊间，忽听到球场外水果摊的“西瓜”朗声道：“大哥，今天来得早啊，来一串香蕉。”“得嘞，今天生意如何？”“借你的光，生意不错。”“没人欺负你吧？”“有大哥罩着，谁敢。”

赵娟立马站立起来，柔声招呼道：“原头，人家在等你嘛”，黄小邪随声望去，只见来者威仪不凡，高挺的鼻梁，头发纹丝不乱，淡烟色的运动装，傍晚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橙色光芒，看起来那么高贵。

莫迷茫细声说道：“原头是外地调来的，听说是高干，偶尔来小鱼社打球，待一会我们打混双切磋一下”，又把小邪介绍给原头，原头亲切问道：“小伙子，老家哪里？”

“中原开封。”

“哦，开封，八朝古都，文化名城，好地方。”

简单寒暄过后，赵娟拉原头上场热身，说说笑笑，显然是相当熟悉的。

莫迷茫递给小邪一瓶水，心里暗暗思索着，像小邪这样揣着几个硬币南下打工的丐帮屌丝，网球打得如此精妙，必有不同寻常的经历，眼下年终大赛，小鱼社正需要这样的新生力量，便探询道：“怎么来深圳的？”

“开封仅有两片水泥地，被体校管得牢牢的。我师傅说，深圳的阳光免费，网球必将兴盛，于是就挂了一支拍，奔走南方”，黄小邪说：“咱本来要投奔白鹭堂”。

“白鹭堂，你咋认得？那可是顶级的网球场，李宽宏掌门，你见过他了吗？”迷茫急切问道。

“我师傅特地修书一封让我带给李宽宏，信递了进去，看门的老汉硬生生把我挡在门外，还说‘中原人匪气重’，不待见，很是气人，我连球场的门子都没有摸着”，黄小邪说起这段经历，显是心中不平，看得出他对“尊严”两字十分敏感。迷茫心想：白鹭堂背景深厚，一般人那能随便进出。

黄小邪又说：“无路可走，我在丐帮的修车行，暂且安身，寻找网球的机会。”

迷茫和颜悦色道：“想打球，就加入小鱼社吧。你的球路怪异，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好吧，求之不得。”黄小邪见迷茫帮主一脸诚意，又瞧了一眼白衣赵娟，便满口答应。他整一整拍弦，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这把老牌“航空”拍，磨损的外框，毫无光泽，却是如此金贵。他来到深圳，就是要让他的拍子饮血江湖，成就一番网球事业。

原头朗声说道：“别顾着聊天，上场打混双吧”，又似乎是对小邪说道：“小鱼社，只认球，不认人，尽情发挥吧”。

迷茫让小邪与赵娟配对，自然是强弱搭档。小邪除了正手功夫绝顶以外，尤为擅长“下旋球”，落地之后几乎贴地前冲，原头勉强拉高救起，赵娟网前连连得手，越打越嗨，面色潮红，一袭白色运动衣，马尾辫甩来甩去，与这样的尤物搭档，小邪少年血性，各种控球，真乃随心所欲。

“小娟，神奇啊，都会抢球了。”原头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道“下一板直线穿越，你看好了”。

“我的天呀，来吧”小娟笑道：“今天我手感特好”。

又下了一局。

刚才拉球时，小邪看不出迷茫的实力，真实比赛，迷茫的每一招的动作无甚差异，却包涵旁人猜测不透的旋转，如鬼似魅，点位超乎想像，这种球路，小邪从未见过，暗自佩服：“莫帮主令人迷茫，果真名不虚传”。

深圳初冬的夜晚，凉风习习，正是网球的大好时节。三盘大战，胜二负一，赵娟异常高兴，打出了精彩；原头打得大汗淋漓，每一分都很纠结，来回球很多，小鱼社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球赛了。莫帮主心理更加明白：这小子打球是用脑子的，控制着球路。她和原头细声嘀咕，让小邪加盟小鱼社，明天如何排兵布阵云云。原头淡淡地交代说：也罢，下一步要力推少年网球，正是用人之际。

明月当空，脚步轻快。“脚下的地在走，身边的水在流，可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黄小邪哼着当红的歌曲《一无所有》，一脚跨进了网球江湖，明日就迎来一场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