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奈关于力量这个词语的认知，起始于某个阴天的午后。

寂静的竹林和挥舞的刀刃，像在青色的画布上拿月亮的光辉作画，阴暗的天空下只有眼前的小院落是明亮的。

“刀之利，利在砍。”骨架坚实的男人持刀立于庭院正中，耳畔是竹叶沙沙作响的音律。

劈、撩、刺、截、拦、崩、斩、抹、带、缠裹……

“哈哈这么看着我，是想学吗，奈奈？你还太小啦。”

……

“我的刀术是一位老师指导的，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老师。”父亲擦拭银色的刀身，在怀念着谁。

“名字？我不太会取名字……那就用这把刀的名字命名吧，无牙刀术……无刀术怎么样？”

……

“刀术重在身法，而非手中武器。”进退闪转，纵跳翻腾，他手里所持却是女儿殷勤送上的一根竹棒——红彤彤的糖苹果已经被啃得一干二净。

……

“自由建立在规则之上。”

于是竹奈遵从近乎刻板的招式规范，高一寸不行，低一分不行，随意变化不行，玩弄身法不行。

“如果坚持不下去，随时都可以放弃哦。”他挑衅地笑着，一点也没有做长辈的自觉。

才不要。

她劈砍的对象，从固定的泥墙变成抛动的皮球，最后是父亲操控的木人桩。

一刀一势一进一退，千万次的练习，丢弃累赘的戏法，只剩下最简单精炼的动作。

……

记忆中父亲的身影和眼前的鹿久叔叔重叠在一起。

“就在这里吧，让我大概了解一下你的水平。”鹿久在距离竹奈五米处站定，语气沉稳。

二人都换上了方便行动的服装，面对面地站在奈良家的庭院里。

被一同拉下水的鹿丸正盘腿坐在屋外的廊子上，一副倒了大霉的模样。

竹奈轻哼一声，对这个围观人士表示出热烈的不欢迎。

“老爸，用影分身吧。”事不关己的鹿丸却突然开口提议。

鹿久一愣。影分身的实力的确不如本人，但是作为一名上忍，他本来也不可能尽全力对付一个比自家儿子还小的女孩，更何况他的目的只是测试竹奈的水平。

他说：“用影分身当然没问题……”可也显得多此一举。

“鹿久叔叔，拜托您还是用影分身和我对战吧。”令人意外的是，竹奈也这么请求道。

闻言，鹿久也就照做。他本人走到一边，与鹿丸并排坐下，留下影分身作为竹奈的对手。

面对自家老爸疑问的目光，鹿丸不耐烦地转过脑袋，敷衍道：“麻烦死了……对你来说没有差别，对她来说不一样。”

竹奈目不斜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憋了另一口气。

她并不是想要通过投机取巧的方式，降低测试的难度。毕竟与她交手，无论是鹿久本人还是影分身，都会保留大半的实力。

但是对于竹奈来说，却必须全力以赴，丝毫的犹豫都可能导致她落败。

如果是对鹿久本人出手……就算实力差距摆在眼前，只要想到对方有受伤的可能性，她的动作也会变得迟缓吧。

换做影分身，她才能没有顾忌地挥刀相向。

但是！

她绝对不相信鹿丸那家伙是因为了解她的性格才那么提议的！绝不！毕竟对方可是对若野竹奈这个名字都毫，无，印，象……

现在想想有点可惜啊。要是让鹿久大叔变成鹿丸的样子，没准她可以超常发挥？

“奈奈，准备好了吗？”鹿久的影分身出声问道。

竹奈深呼吸，瞬间排除杂念，把不相关人士一脚踹出脑海。

周围环境和对手的信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庭院直径不超过二十米，西南角有一方小池塘，东面有一棵不算高大的榧树。场地受限，无法隐藏行踪，不能使用大型忍术。这对双方来讲是一样的。

还有奈良一族的影子模仿术……

鹿久叔叔是父亲的好友，对无刀术的招式一定相当熟悉。如果用父亲的刀术来对战，想必他很容易就能预判她的动作。

但是……这不代表竹奈就会放弃使用无刀术。

恰恰相反，既然对手是最熟悉父亲招式的人，那她就更要用十二分的认真来挥刀了。因为他的眼睛，是最好的裁判。

况且竹奈也并非完全没有优势。

他知道她的刀术，但他也只知道她的刀术！

“鹿久”站在原地，没有主动进攻的打算。

竹奈语气轻快地打了声招呼：

“我上喽。”

脚部发力，五米的距离被瞬间拉近。尾音还未落下，竹奈已出现在“鹿久”跟前。她左手稳定刀鞘，右手搭上刀柄，明显是拔刀术的起势。

相当快的速度，一旁的鹿久暗道。不需要特意瞄准，影分身双臂挥动，两枚手里剑就朝着竹奈精准射去。

鹿久相信原一的女儿还不至于被这种攻击伤到，况且，在他的手里受伤，总好过到中忍考试中送命。

对于这种试探性的攻击，竹奈头一偏就随意避开，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眼看无牙就要出鞘，“鹿久”右手取出苦无，正打算正面阻挡对方的进攻。

竹奈却刀势一变，左腿向左前方跨步，整个身体以左脚为轴心转动，直接扭身到“鹿久”的正后方。

他见过不少比竹奈速度更快的忍者，但却很少有人能把动作的转变做到如此连贯自然，仿佛连行动引发的气流都合乎风的走向和速度。

只有她的招式变了，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鹿丸难得神情专注，鹿久更是开始思考。这恐怕不仅仅是单纯的熟能生巧……

竹奈顺势跃起，右臂挥刀，刀身却仍然留在刀鞘之中。由于她的个头和力气限制，本应针对后颈的攻击，只能劈向他的右后背。

“鹿久”却没有犯难之色，左臂向后扬起，用苦无架住力道十足的劈砍。腕间灵活翻动，压住无牙的刀身。他趁势转身，再次与竹奈正面相对。

铛铛！

刀鞘与苦无间不断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极近的距离下苦无的灵活度本应高于长刀，但竹奈快速挥动手臂，竟然能跟上“鹿久”的速度。

但这样下去……输的会是她。

唰！

觉察到自己的挥刀速度开始下降，竹奈猛然倒射而出，恢复最初与“鹿久”的五米距离。

影分身没有紧追不放，神情中竟有些满意。

“为什么不拔刀？”鹿久问道。

从开始到现在，竹奈的攻击全是用刀鞘进行，无牙没有一次出鞘。

竹奈无奈地笑了笑：“鹿久叔叔，你明明知道还问我。”

她双手反向用力，稍稍拔出一截刀身。

“无牙没有刀刃，拔不拔刀有什么区别呢？”

正常的太刀，一侧是稍厚的刀背，另一侧是较薄的刀刃。而无牙露出的银色刀身，竟然厚度均匀，更加没有锋利的刃。

虽然以竹奈的招式和力道，就算没有锋利的刀刃，无牙也足够对人体造成可观的伤害。

但这未免太不合理了……不是还没有开刃，而是刀的设计本就如此。鹿丸感到奇怪地皱起眉。

鹿久没有对此做出回答，而是轻声喝道：

“继续！”

竹奈立刻警惕。

只见鹿久的影分身双手结印，脚下的影子就猛然变化形态，像活了一般向竹奈蹿去。

不好！

将无牙系回腰间，竹奈注意着自己和对方的影子，开始飞速闪躲。

但是这么躲下去可不是办法，她自己都能把自己累趴下！竹奈心想。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打断“鹿久”结印，但是影子的速度太快，分支又多，每次她才靠近一些，就不得不被逼退。

念头一转，竹奈猛地改变方向，奔向东面的榧树。

“想要超出影子模仿术的距离再施展忍术吗……恐怕还不够啊。”鹿久双腿盘坐。

“鹿久”的影子不再分散，而是集中到一个方向，拉伸成极细的形状向竹奈追去。

鹿丸若有所思，目光移动到“鹿久”周围已经没有影子遍布的空地上。

竹奈向脚下释放出查克拉，快速爬向树顶，身后紧随的影子如长蛇般沿着树干而上。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