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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云间》第72章 曾几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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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荀岭天寒,喜鹊并不是个畏寒的人,这几日睡觉时却总觉得手脚像暖不起来似的,伴随着混乱的梦境,让人不能安眠。

这日,她又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刺眼的白色与红色交织,让人心不得安宁。坐起醒了一会儿神,所幸便去看看小姐歇息的如何,是否需要加床棉被。

谁知起身未行几步,便看到屋内烛火未熄,怀瑾正坐在桌前,身披薄衫,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怎么还不睡觉,这夜这么冷,小心着凉了。”喜鹊连忙又拿了一件衫子给她罩上。

烛火下怀瑾的脸色忽明忽暗:“喜鹊,黄护卫离开几日了?”

“不过两日,小姐不要着急。”喜鹊回答,又劝道,“小姐,还是去床上歇息吧。”

“......嗯。”

合衣躺下不知多久,怀瑾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许多人许多事,好多曾经记不起来的事情,在这个梦里,突然都变得清晰起来。

小时爬龙椅被母后责骂,父皇却宠溺怀抱自己的时候,眼角还没有皱纹,却已经有了微白的发丝;太子哥哥背着自己走过御花园的时候,盛放的海棠玲珑娇艳......

还有念稚,他的妹妹,那个有着清澈双眸的傻姑娘。

还有他......

画面渐渐回到西山下的小木屋,山花烂漫间,她在窗前悄悄目送元方竹远去,他的背影。

却再也没有回过头。

怀瑾睡了很久,梦了很久,醒来时天已大亮,她却分不清是梦是醒,只觉得连着身子,心也跟着疲惫起来。

“小姐,你醒了!”喜鹊却高兴,“黄护卫回来了,还带回了一路人马。”

强压下心中的燥郁之感,怀瑾强打起精神:“如此便好,我们准备启程吧。”

同客栈老板结了账,临行前怀瑾扫视了一圈黄护卫带来的人马,见其中一个黑衣侍卫眼神幽冽,面容却平淡无奇,两者搭配在一起,倒显得十分的不和谐。

怀瑾不由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卫明显楞了一愣,才低头答道:“属下尤志。”

“尤志。”怀瑾低声重复了一遍,走近些又瞧他半晌,“你跟着四哥多久了?什么时候来的北梁?”

“快五年了,两年前奉命来的北梁,负责荀岭这片的情报收集。”尤志虽有些不解,仍是规矩的回答着问题。

怀瑾这才笑了起来:“这几日便辛苦你了。”

“属下不敢。”

一旁的黄濯瞧见此情形都有些奇怪,于是私下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见怀瑾摇摇头,他才放下心来,招呼着众人准备出发往荀岭方向去。

原本热闹许多的客栈又变得冷清起来,老板瞧着桌上还没收拾的碗筷,抖了抖袖子,招呼小二麻利的将客栈收拾了,迎接下一批远道的客人。

方才的小镇离荀岭并不远,众人不过行了半日便望见了荀岭的关口,在一旁的铺子吃些茶水,权当休整。

只见这荀岭关入关处仅几名护卫看守,同出关处的大队兵马相比,简直不值一谈。怀瑾不解,便向黄护卫询问。

“荀岭地处严寒,重罪流放之人居多,进入其中虽易,出来却实为困难,为的就是防止流犯窜出。”黄护卫瞧着怀瑾,似是欲言又止,“而且荀岭中死人是常有的事,小姐入了这关......”

“我明白。”怀瑾点头,似是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只幽幽的望着那隘路的狭关。

收拾了心情,怀瑾才招呼众人出发,一步一步踏向命定之地。

方竹,终于可以见到你了。迈入关口时,她这么想着,心情才突然轻松起来,不复之前的忧虑。

众人瞧见公主脸上添了笑容,心情也跟着放松,队伍中的气氛渐渐变得活跃起来,一路上倒是多有谈笑之声。

城镇距离关口并不遥远,也是此行的目的地,一般流犯都会被押解到城镇中再安排刑罚。本以为只需要几个时辰的路途,却因雪地难行,花费了不少时间。

众人都不是久经严寒的,寒冷更突显了身体上的疲惫,怀瑾见状,便又提议休整片刻。

喜鹊是个机灵的,一边随黄护卫分发着食物,一边同大家闲聊开着玩笑:“尤大哥,吃点圆草饼,据说这片地方的人可喜欢吃这个玩意儿了,我却觉得味道一般,你觉得呢?”

尤志笑着接过饼:“哦,我初来时也觉得一般,吃多了倒觉得不错。”

“看来尤大哥在这待久了,口味也跟着变了呢。”喜鹊笑着,又同其他几人说了话,才叫了黄护卫回到怀瑾身边,不知在商讨着什么。

尤志慢条斯理的吃着手中的圆饼,一边默默注视着公主那边的动向,正巧有人挡住了视线,同他聊起天来,他才垂了眸子。

队伍停了许久,也不见要出发的意思,众人正觉得奇怪,才听到黄濯原本的一个属下说道:“小姐落了个重要的东西在关外的那家茶铺,让我们在此等待......”

那属下话还没说完,只看到眼前寒光一闪,耳边刚刚传来拔剑的声音,自己便觉得喉头一凉,身子直直倒了下去,再没有知觉。

尤志用地上的雪擦了剑身上的血迹,冰冷的眸子见不到半点温度。其余人解决了黄濯留下的几个手下,便来禀告:“黄濯的人已经清理干净了,我们是否现在就去关外茶馆截人?”

“不。”尤志轻轻笑起来,“刚入北梁遭遇袭击,也没见公主就此打住,逃回南易。以她的性子,更不可能放弃这次见到元方竹的机会,他们一定往城内的方向去了。”

荀岭的天空飘起雪花来,漫天的风雪中两匹骏马正在疾驰,凛冽的寒风迎面刮得人刺刺生疼,怀瑾紧了紧兜帽,却挥鞭加快了马儿的跑速。

正遥望着城镇的方向,祈祷能早些到达,却见身旁的马匹突然慢了下来,怀瑾回头,果然见身后不远处追来的人影。

黄护卫勒了马,急急道:“公主,你先走!”

握缰绳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怀瑾张开口,寒风灌入,将欲说之言融化,只剩得一句感谢。

向前疾行了一刻,尤志却已经追上,挥剑杀马,干净利落。

怀瑾从马背摔下,滚落到雪地上,只觉得双耳蜂鸣,勉强撑起时,看到远处风雪中还在与敌人缠斗的黄护卫,心中涌起一股悲意。

“公主是怎么发现的?”尤志也下了马,走近倒在雪地中的怀瑾,这个南易最尊贵的娇花,如今在别国的土地上,飘摇欲落。

“喜鹊给你吃的,不是什么圆草饼,而是她那几日在客栈闲来无事自己做的。”怀瑾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尤志的眼睛,“而且,我记得你这双眼睛,曾在太子府见过。”

尤志楞了一下,低低笑起来:“公主能记得,实在是属下的荣幸。今日取走公主的性命,也是属下的荣幸。”

怀瑾撑在雪地的双手不禁紧了紧,她抿着失了血色的嘴唇,并没有说话。

“公主不想问问,为什么?”尤志好似一点也不着急,他最喜欢欣赏猎物垂死挣扎前的模样,怀瑾做的很好,从她识破自己身份,到兵分几路派出诱饵,都做的很好。

不远处的战斗似乎已经告一段落,怀瑾看着黄濯慢慢倒下的身影,垂了眸子:“不过是些权力的争斗,反正与我无关。”

“主子曾夸过您的政治才能,若公主不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是为了自己,或许现在的情况会大有不同。”

“我就是为了我自己。”怀瑾说得认真,微蹙着眉头。她做了这么多,却还是沦为了政治的牺牲品,以这种方式,还真是悲惨。

怀瑾心中涌起巨大的不甘,从出生开始,她便顶着南易唯一的公主这个巨大的帽子,却努力想让自己活得平凡一些,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去爱自己的父亲,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追求自己的爱情。

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自西山一别,便再没见上一面。

“你会放了我么?如果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怀瑾做着最后的交涉。

尤志摇摇头,这个猎物没有歇斯底里的表情,他已经有些厌倦了。

怀瑾却突然笑起来,容姿妍丽,仿佛世间最美的一朵花:“其实,我虽在太子府见过你,但我却知道,你不是太子的人。”

尤志瞳孔微缩,剑柄几乎是下意识的出鞘。

霎时,血染白地。

雪停了,天空雾蒙蒙的,红的血映在白的地上,那么一大片,显得别样刺眼。偶尔来往的人见了,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而路过这的一辆囚车上,那个拴着镣铐的披散头发的人,怔怔望着不远处的那滩血迹,心中猛然一恸,毫无征兆的落下泪来。

“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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