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早。”陆其雨一边对着陈采采打招呼一边打着呵欠。

“陆其雨同学昨天晚上没睡好吗？”陈采采发现了陆其雨的那对黑眼圈，于是关切地说。

“昨天晚上的数学作业花了点时间。”对于这种问题当然是不能正面回答，陆其雨可不会傻到说出自己昨晚练习弹吉他一直到深夜。

在两个人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的时候，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陆其雨的背影。

盯……

陆其雨突然脊背一阵恶寒，他扭头看着刚刚走过的那个街道，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盯……

于是带着这种被监视的感觉，陆其雨度过了一个上午。

午饭时间可以算得上是整个学校里最轻松的时间段之一，带了便当的同学会将桌子拼在一起，有说有笑地享受着炸小肉丸，红烧鸡翅等等美味。没带便当的则会去食堂，那里的午饭也算是丰盛。

可不管是留在教室的还是去食堂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会有说有笑地结伴出动，只有像陆其雨一样的倒霉鬼才会像根筷子一样杵在那里，找不到伴。

“喂，人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魔王坐在陆其雨前面的位置上说。

“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陆其雨低头吃着自己的便当，并没有对大魔王的出现表示出太多的惊讶。

“你在班里很不受待见，对不对？吃饭都是一个人。”

大魔王微笑着，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是又怎样……不过你昨天晚上不是已经走了吗？”

“是……是……已经走掉了。可是……可是……”大魔王支支吾吾道，想不出如何编造一个看起来很正经的理由。

咕噜噜……

既然嘴上说不出，大魔王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出了原因。

陆其雨放下筷子：“那我正好已经吃饱了，还剩下好多没有吃掉。”

“那……那……既然……你都这么邀请我了，我就满足你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我可没请求你，我只是让你帮忙丢掉而已。”

陆其雨用手托着腮，玩味的看向大魔王。

“哼……区区人类，区区人类……竟然敢对我这么无礼！今天的屈辱，我会记得的！emmmmm……这个油炸虾还挺不错的，这个菜花也挺好吃。”

“要喝什么饮料吗？”陆其雨起身问道。

大魔王举起手，油乎乎的嘴角上还有饭粒没舔干净：“请给我来一罐柠檬茶！”

竟然用到了“请”这个字眼，看来在饥饿面前就算是魔王也不能保持自己的尊严。

“给。”

陆其雨将一罐柠檬茶递给了大魔王，大魔王接过来喝了一口。陆其雨喝了一口自己的饮料后问：“你这么出现在这里没关系的吗？”

“他们又看不见我。”大魔王说。

“看不见你？”

大魔王放下易拉罐说：“是啊，他们看不见我。倒是你现在的样字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自言自语的精神病人。不过好像班里也没多少人会注意到你，所以也没什么关系。”

“那还真是谢谢您指出了这一点呢！”陆其雨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最近遇到了什么麻烦，对不对？”

大魔王歪着脑袋，一对双马尾自然地向一边垂下。

“我可不想和恶魔做什么交易，我可不想把灵魂卖给一个天天连饭都吃不饱的家伙。”陆其雨耸肩道。

“你……我要你那肮脏丑陋的灵魂有什么用！倒是你，最近真的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吧？”

大魔王故意加重了“小小”两个字的读音，分明是知道陆其雨现在已经遇到了大麻烦。

“也不能说是什么大麻烦，我有办法解决。”说这话的时候陆其雨也没有多少底气，所以他又再次重复道，“我有办法解决的，嗯。”

“你最近有在练习吉他，但是距离活动开始只剩下一周的时间，在一周的时间内你是不可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节目的。你之所以会在练习，只是为了自己的内心能够安定。我这么说，对不对？”

大魔王的眼神好像一柄利剑瞬间刺透了陆其雨的内心，大魔王说的没错，他这样子只是为了找到一点点的自我安慰而已。

陆其雨没有说出什么含有肯定或者否定意义的词，他只是低头看着桌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你并没打算在活动上演出，你会以音乐部副部长的身份提前和学生会说好直接取消掉音乐部的演出，理由是‘为其他新社团提供更多表现机会’。你也不会提前将这个计划告诉你的搭档，因为你知道她会怎么做，而她的做法只会引来又一轮的争吵。”

大魔王的话说完了，陆其雨的后背上蒙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白色的衬衣被汗水浸透。他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想法，那这个大魔王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难不成她真的有看穿人心的能力？

“你以为这个方案不会让任何人不愉快，但是到头来呢，你只会落得一个胆小鬼的名号，你的部员们从此以后也不会尊重你和陈采采的想法。因为在他们看来你们只是两个胆小鬼，没有能力将这个社团带好。那，这样的结果又是你所期待的吗？”

陆其雨上下扇动着干涸如龟裂的地面般的嘴唇说：“请你不要再说了。”

“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你的愿望是什么？

从小学开始就不断地有人询问这样白烂的问题，不少老师还让学生用“我的愿望”为题写一篇作文。小陆其雨当时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能天天呆在家里玩超级玛丽。毫无疑问的，他的作文被全班同学嘲笑了一顿，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

对于愿望，人类经常会用一个名为“崇高”的尺度去衡量，越是符合全人类共同利益的，越是容易得到他人的赞同，就比如马丁路德金。但是这样子崇高的人太少，恰好陆其雨不是其中之一。时至今日他依旧希望能够天天待在家里，不要学习，不要工作。但是现在的他比小学的时候聪明得多，他已经不会在人前说出这种“卑微”的愿望。

不过既然这个问题又再次摆到了他的面前，他就需要再一次地面对，再一次地“犯傻”，像小学生一样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我想代表音乐部参加这次活动。”

他的声音蚊子叫一样小，不知道是因为不自信还是因为害怕被大魔王听了去。

“你的愿望，我如实地听到了。”大魔王扬起手腕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她起身踩在凳子上，对着陆其雨的脑袋轻轻地弹了一下。陆其雨只觉得一股灼热的东西一下子涌进了他的脑子里，那种感觉让他感觉到有些头痛。

“好了，那我先走了。”

大魔王跳下凳子，展开翅膀准备从窗户飞出去。

哐！

大魔王一头撞在了玻璃上，光洁的额头上红了一片。她忍着眼泪，捂着额头抱怨道：“是谁把窗户关上的！”

“所以说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地从门里出去？”

陆其雨在心里吐槽道。

“看什么看人类！信不信我手撕了你！”

大魔王露出两个虎牙，蹙着鼻子撅起小嘴努力想让自己看的凶恶一点，可实际效果是这样子的她傻得有些可爱。

陆其雨连忙将脸转向一边去，不再注视大魔王，大魔王这才打开窗子飞了出去。

“没有人能看得见她吗？那她又会去到哪里呢？”

陆其雨看着大魔王远去的背影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