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唤道：“桑黎，将琴收起来。”

“是。”

我喝了口茶：“喂，你……今晚来……找我，有事么？”只这一句话，我已然是面上飞红。

他愣愣问道：“你……在跟我说话？”

“废话！这里就我们俩，我不跟你说话，是跟谁说话？”我嗔道。

“哦，我……我觉得，你还是叫我名字比较好……”

“好好好，胤禛……爷爷，这样可以了吧？”

“喂，什么叫爷爷啊？我有那么老吗？！”

我格格笑起来：“不叫你‘爷爷’，难不成叫你‘阿玛’？”

胤禛笑道：“得了，大小姐，免了罢！我可受不起！”

我笑他：“你没得又来跟我开玩笑了，什么大小姐不大小姐的，你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你这可不是讽刺我么？”

他道：“你知道我们满人都称小姐为格格，但你是汉人，和我们不一样。我不把你当格格（小妾）对待，只当你是伊铭禄家的大小姐，我呢，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四公子，这样，总可以用平等身份说话了罢！”

原来，他竟想方设法与我用朋友关系交往，他想除去我们之间碍于身份的隔阂。

我伸手去打他：“好啊，平等身份！那我打你，也不算罪过了罢！”

他笑道：“好你个良家妇女，竟然出手打人，未免太不像话啦！”

“呸！我还是未出阁的小姐呢，哪儿就成了良家妇女啦？活该掌嘴！”

“好好好，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只当我错了罢！”

他又笑了起来，我也止不住大笑。突然觉得，这个皇帝，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好。和他在一起，就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孩提时候，那么单纯，那么天真。我真的觉得，他在我身旁，我很开心，很放心，很真心。

次日清晨，醒来。

我不知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迷迷糊糊都是胤禛在陪着我。

“胤禛？”我轻声唤道。

“怎么啦？”炕上传来他的声音。

“你怎么……在炕上睡？不在……”说到这，我立马住了口，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其实，我本想说，“不在床上睡”的，但是，想到我们昨晚，不禁脸上一片红晕。

他理了理衣冠，走过来，道：“大小姐醒啦？”

我一听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泛起一丝甜蜜。呀，我这是怎么啦？怎么会觉得甜蜜和幸福呢？真奇怪！

“我……我知道，你……这个，我们只是，好朋友……孤男寡女……当然是我要照顾你啦。你是女人，当然是你睡床，我睡炕。”

我笑着说：“哦，想不到，我们的四爷胤禛还是个正人君子呢。”

他明知我是在笑他，却也不驳，一本正经的道：“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忘了他，而把心交给我的时候，”他轻轻一笑，“我们就可以共枕而眠了。”

我脸上登时变色，怒道：“谁让你这么说的？！什么忘了他？！你倒是说说，是忘了谁？啊？！我警告你，以后不许跟我说这种话！否则，你就去鬼门关见我吧！”

他见我一脸的不高兴，只得赔笑：“我知道啦，你要我给你赔不是，我就给你赔不是好啦，你可千万别去鬼门关！”

我转过头来，不再睬他。

他顿了顿，道：“苏培盛！传朕旨意，景仁宫灵贵人伊氏病重，从此再不必朝拜皇后。另着废其贵人之名号，转为‘灵大小姐’，任何人见了她，必须行礼，皇后可以免了。若有人对她无礼，则是对朕无礼，听见没有？！”

只听十余人忙应道：“是！奴才谨遵圣旨！”

他续道：“朕觉着景仁宫不大好，这样吧，从明日起，然儿你便搬到翠竹轩去，那儿清静。”

“是！奴才恭传皇上圣旨！”

“交给内务府去办罢！”

我听了，不觉颇感惊讶。他竟然废了我的妃子身份，也就是说，我们这下就连“夫妻之名”也没有了，那就真真正正可以是朋友关系了。而“翠竹轩”是从前孝庄太后指定了，只有出身高贵不凡的皇室贵族，才有权利住在那里。这样一来，我既不是他的妃子，却也在这宫中人人敬畏，身份高贵。但“灵大小姐”这个称谓……吃惊之余，我上上下下的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个皇帝。真真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啊！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佩服之意。

他走了过来，微笑着柔声道：“然儿，我要去了，晚上来陪你下棋。”

“你……你叫我什么？”他笑而不语，旋身离去。

我的思绪只在“然儿”这个名字中荡漾。从未有人唤过我“然儿”，就连他，也从不这样亲密地唤我。爹娘姊妹亦只是叫我“安然”。

然儿……然儿……仿佛这一声声呼唤从心底最深处传来，是那样遥远。恍若隔世的风景。

不知为何，心中酸酸的。泪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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