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篇练神，文华篇练身。周孩盘坐在宿舍床上，沐浴着春日阳光，文华篇运行许久，已经不再如刚开始那般滞涩。这些年来坚持锻炼孕育出的气，在功法引领下周身流转，虽然只是少许功夫，原本单薄的气壮大数倍，对身体改善的效果却是远超几年来的积累。

“铛……铛……铛……”，梧桐树下的古钟被敲响，这是下课的钟声。这座万历年间铸造的大钟，是建校前坐落这里的寺院的遗产，建校后树还是树，钟还是钟，只是敲敲钟的不再是住持，变成了校长，听钟的不再是和尚，变成了学生。

周孩他们的宿舍就在大树旁边，古钟被敲响，清脆中有着浑厚；许是里的太近，他没有办法体会到声音中的悠远，也并不会如平日里单纯当作上课与下课的标志。钟声盈耳，引动周孩的气息跳动，脑海中一片清明，不过他也知道，暂时无法继续修炼下去了。

睁开双眼，看向手腕，虽然看不到，依旧能感觉到缠绕在上面的手串。

“师父的功法虽然与黄庭已经不同，但首阳文华篇却是脱胎其中，这十二枚串珠代表肉身十二秘境，又以阳神串联，就叫做十二神玄珠吧。”

起身下床，校园中已经热闹起来，学生们说说笑笑，无忧无虑。女孩子们找片空地跳绳聊天，男生们成群结队，不时大笑。周孩离开宿舍，正要往教室里赶去，却见到语文老师直直往自己这里走来，看她手拿教案，应该是刚刚下课，周孩也想起来，下午第二节课正是语文。

“周孩，你没去上课，听你同学说是在宿舍里睡觉。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走到近前，语文老师惯以标准而柔和的普通话向周孩问道，双眼眼中也净是关切。

在这个偏远的贫困乡村中学里，虽然每个教室的门上都写着请讲普通话的标语，但是从校长到学生，无论日常还是课堂亦或者会议，又有谁真的会开口讲普通话呢。这位刚从大学毕业就回到老家认教，并坚持日常都使用普通话的语文老师，在这个校园里，无疑是一个异类。

无论是情怀也好，坚持也罢，也许那是很美好的东西，但仅见于旁观者，作为故事般去欣赏的时候，才会舍得动用那可怜的感情去品味和赞美。至少在这个校园里，在这个农村里，是没有人会去对她的行为心怀如敬佩之类的感情的。

周孩有幸，初中近两年的语文课都是这位瘦弱的女老师讲授，虽然书中的内容已经全部掌握，每次只要去上课还是会认真听讲。语文老师的坚持并非没有作用，至少周孩其实已经能够熟练讲出普通话，只是从未在人前显露。

“没有，就是有点困就多睡了会，谢谢老师关心。”这句话同样是用普通话回答。

“没事就好，学习累了就……”。赵琳突然听到这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一时间并未发现什么，说到一半却是愣住，突然间竟有些鼻头发酸。她还记得第一次站在那简陋的讲台上，看着台下一群即便穿着过时而陈旧的衣服，眼中却充满着在她看来是对知识的好奇与渴望目光的孩子们，她第一次下定决心，开口用普通话向她的第一批学生打了一个招呼。

然而回应她的并不是如同想象一般的老师好，而是大部分孩子的低头窃笑，以及类似于看到新鲜事物的猎奇目光。以至于零星几个如她想象般回答一句老师好的声音，在这明明很小，却很清晰的窃笑声中，显得竟然有些鬼鬼祟祟。

赵琳的脸瞬间红透，她几乎想要立刻逃出宿舍，然而下一刻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无力，这种无力又发酵成一种坚决。哪怕方才的决心有些看似可笑，可决心既然已经下定，她就要坚持到底，她的愿望不算大，只希望有一天，她的学生能用洪亮的声音，用普通话，不必鬼鬼祟祟的回答她一声老师好。

这一坚持就是三年，是的，赵琳只比周孩早一年来到山口乡中学。三年的坚持没有白费，至少她的小愿望已经实现，每次上课的一句“同学们好”，总能迎来整齐的一声“老师好”。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感到满足，虽然三年坚持的成果仅此而已，除了这一句老师好，即便是语文课堂上，学生们依然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

然而刚才她听到了什么，她的学生，在课堂之外，并非格式化的，用普通话与她对话。有人劝过她，有自己的同事，有朋友，甚至家人，劝他不必要做无谓的坚持。她甚至自己问过自己，这份坚持是否真的有价值，也许起初是为了争一口气，可是随着坚持，随着慢慢融入这个校园，更多接触自己的学生，她坚信自己所作所为有着真正的意义。

这里的人，这里的孩子们需要走出去，这里的贫困根深蒂固，不只是资源的缺乏，缺少的更多是眼界，是对外面世界的认识。

周孩看着赵琳，看着她发愣，看着她眼中出现湿润，看着她双手的轻微颤抖，看着她转过头去。

“老师……”

“老师没事，你没事就好，老师很高兴。”赵琳几乎忍不住嘴角翘起，即使她依然努力维持着形象；她不想在学生眼前流泪，可泪水依旧滴下睫毛，滴在洋溢着欢快的脸上。

“不好意思，我……”，随着这滴泪水的滴落，赵琳的声音不再哽咽。发觉自己失态，赵琳一边擦拭眼泪，对周孩说着道歉。

“那个，美女老师，我要去上课了，我先走了。”周孩发现自己能明显感知到眼前老师的心情，可是面对这样的场景也是在不知道该如何搭话，只好胡乱招呼一句之后，落荒而逃。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那张被泪水打湿过的笑脸深深印在他的心里，莫名就想到班里有的男生对这位老师的称呼，美女老师，真的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