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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三国》4、王弥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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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王弥、齐万年杀出魏军、夺命而逃时,只有褚群率军追赶。褚群不过三十来岁,浓密的络腮胡挡住了半张脸,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有豪爽侠士风范。更兼作战勇猛,只知向前、不知退后,乃不可多得的猛将,有张飞之遗风。

王弥端坐床沿,不挪动半分身子,缓缓道:“将军有始有终,有不移之志,在下佩服之至。在下愚钝得很,不是料到你要来,而是希望你前来一叙。”

褚群轻笑一声,替王弥斟满了酒:“怀抱婴孩尚能与我大军鏖战多时,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杀我帐下精锐无数,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将军之勇世所罕见,在下才是佩服之至。”

王弥看了眼斟得慢慢的酒杯,道:“那又如何,今时今日还不是被将军活捉了。”

“我没记错的话,那日还有一位将军与你一同逃走,此人何在?”

“将军追我甚急,我二人慌不择路,我躲避靳宅时便与其走丢了。”王弥抿了口酒道。

褚群叹了口气:“难得蜀中有如此良将,我竟无缘相见,真是可惜,可惜。”

王弥暗笑一声。自己设下毒计、火烧靳宅就是为了掩护齐万年逃走,只怕褚群有生之年都见不到齐万年了。

“那位将军名唤齐万年,材勇胜我百倍,恐怕早就逃出王化之外,不在汉土之中。魏军再多,也寻不到他了。”王弥得意一笑。

褚群撕下一只鸡腿,道:“安乐公昏庸无道,所用非人,宜其亡国。我看当日逃出成都城之人皆是当时俊彦,若能才尽其用,蜀汉亦不至于亡国呢。现下这些青年俊彦竟皆流落江湖,不知下落,实在可惜。”

见王弥面露疑色,默然不语。褚群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这一年来都隐居深林?”

“正是。为避将军搜寻,只好龟居。”

褚群笑道:“安乐公便是你蜀汉亡国之君刘禅。还有,世上已无魏军,只有晋军。”

褚群饮了口酒,将刘禅如何投降、姜维如何身死、曹奂如何禅位、司马炎如何践祚登基一五一十尽数讲来。

王弥不由得挪了挪身子。自己不问世事一年有余,蜀、魏相继亡国,东吴尚自残喘。这天下已不是曹魏的天下,而是司马氏的天下。

王弥长叹一声:“适才你说姜大将军与钟会那厮密谋举兵,事发后死于乱军之中?”

“正是。姜维是我大晋乱臣贼子,却是你蜀汉忠臣良将。”

“蜀汉遗臣今何在?”

“你们藏得深得很,无处可寻,圣上也无心去寻。”

王弥颔首思忖片刻,道:“现今蜀地何人作主?”

“现任益州刺史乃我舅父皇甫晏。我舅父为官清正,明练简政,弘方高韵,蜀民相率悦服。有皇甫大人镇守一方,蜀地可无忧。”

王弥饮了口酒,道:“皇甫大人既是清正之人,不知会如何处置小殿下,如何处置在下呢?”

“这婴孩可是唤作刘曜?你放心,圣上仁义,刘氏子弟降后皆在洛阳担任要职,我舅父自然不会为难刘曜。”褚群道:“至于你嘛……不知你有何打算?”

王弥哑然失笑:“我有何打算?我还能有打算?”

“你忠勇护主,骁勇善战,乃当世良将。若不从军,岂不可惜。”

“皇甫大人若将在下押解洛阳,我便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便是,尚能从军建功么?”

“今东吴未灭,胡人纷扰,你正可施展才华。”

剪灭东吴也好,震慑胡人也罢,这都不是自己热心之事,或可趁此建功立业,镇守一方。但自己真正的打算是掀翻司马氏,兴复汉室。

“这么说,圣上有剿灭东吴的打算?”

“那是自然。我舅父早就秣兵厉马,建船造具。就等着圣上一声令下便顺流而下,直取建康了。”说起战事,褚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所以我若是你,定会留在益州,跟随我舅父南征北战,建不世功勋。”

王弥眉毛一挑,道:“你的意思是皇甫大人没有要将我押解洛阳的意思?”

褚群哈哈一笑:“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又是蜀中遗臣,我舅父重用你还来不及,怎舍得将你拱手相让。”

王弥大喜。本以为自己被活捉后,难逃亡国之臣被押解洛阳、定讞下狱的命运,没想到褚群惺惺相惜、皇甫晏爱才,自己一身本领有用武之地。

不过将自己押解洛阳才是臣子本分啊。

镇定心神,王弥突然问道:“拱手相让?”

褚群自知失言,忙打了个哈哈:“来……来喝酒,褚谋敬将军之忠勇,无双国士。”

王弥一饮而尽。

王弥面上不露声色,道:“皇甫大人为人如何?”

见王弥有意留在益州,褚群喜道:“我舅父素怀大志,且深得蜀民敬爱,他日定可建得功勋,名垂竹帛。你放心,你若留在益州尽心辅佐舅父,他必会重用于你,善待刘曜,不至于把你们押解到洛阳。”

王弥喜道:“刘曜已非蜀汉皇子,我只愿他平安成人,娶妻生子,不使先帝绝后便是。”

“那是自然。我舅父乃仁德之人,岂会为难一个婴孩。”

“如此多谢。”

“哈哈哈……本将苦寻你一年有余,今日有幸与你结识,得尝旧日所愿,实是生平幸事,生平幸事。”褚群大笑道:“日后本将便于你共赴沙场,并肩作战,同建功业。”

褚群举杯相庆,王弥亦举杯道:“日后还望将军多多提携。”

将来或可借皇甫晏之力举事也未可知,只要能带兵作战,便有无数机会,不愁将来大事不成。况且刘璩尚在,诸葛宣于、张宾、关樾之辈尚韬光养晦,隐忍待发,只要自己有所成就,时机恰当,定会有旧人千里来奔,共同举事。

从褚群话中听得出来,皇甫晏很看重自己,有招揽之意。也不知是皇甫晏想重用自己,还是晋廷想重用自己。

无论如何,皇甫晏、褚群皆是胸怀大志之人,虽不足恃,但褚群光明磊落,不似奸伪,想必皇甫晏亦是志士枭雄,。

褚群勇猛无畏,王弥更是勇冠三军,二人意气相投,相见恨晚,座谈忘时,直饮了三壶烈酒才各自睡去。

连赶了五天路程才到成都城。王弥暂居褚群府中,令人意外的是,皇甫晏为示诚意,并未掳走刘曜,而是让王弥照料如故,不使二人分离。

皇甫晏召见过王弥数次,无非是谈论天下大势,谈论益州民俗,谈论行军方略,谈论骑射武艺。王弥隐隐觉得,皇甫晏胸怀大志,不似安分之人。

或在校场骑射斗艺,或在褚群府上饮酒作乐,或与靳家公子玩闹逗趣。重回成都后,王弥倒也活得自在。不过,皇甫晏始终未任用自己,也未听说司马炎有举兵灭吴的消息,王弥只好按捺着性子,静待时变。

但是,王弥并没有等太久。

这一日,皇甫晏突然召见自己,说是有要事相议,王弥不敢怠慢,忙快马加鞭赶到刺史府上。

屋内只有皇甫晏、褚群二人,门户皆闭,灯光昏暗,周遭静谧如夜。王弥这才意识到,皇甫晏是有机密要事相商。

“你先看看这个。”皇甫晏坐在椅上,没有半句寒暄,冷哼一声,满脸愤怒。

说话间,皇甫晏将两张书信扔在桌上。

不知何事令皇甫晏如此动怒。王弥小心拾起书信,默然读着。

屋内突然陷入沉寂,皇甫晏正襟危坐,脸上怒气未消;褚群傲立一旁,一副威武不屈的模样。

看完后,将书信小心放在桌上,与皇甫晏四目相对,王弥缓缓道:“皇甫大人欲作何打算?”

皇甫晏盯着王弥的双眼良久,看不出眼前这个蜀汉遗臣作何想法,便反问道:“你作何看法?”

两份书信皆来自洛阳。其一乃圣上欲分治益州,另置梁州,且武都、阴平二郡隶属秦州;其二乃刘曜、王弥被捉之事已不胫而走,圣上责皇甫晏遮掩不报,暗留刘曜。

见皇甫晏怒容未消,王弥知其怀怨朝堂,便趁机道:“公孙述据益州而建成家,昭烈皇帝据益州而建蜀汉。益州物产丰富,乃帝业兴起之地,圣上是疑忌大人呢。”

皇甫晏道:“益州地势辽阔,黔首混杂,民风相异,本就难于管治,分治益州倒是合情合理。但是圣上责我私藏嫌犯,包藏祸心,实是无稽之谈。将军乃忠义之士,刘曜不过是黄口小儿罢了,何来嫌犯、祸心之说。”

王弥忙道:“多谢大人厚爱,小人虽肝脑涂地亦难报此恩。不过圣上既已猜忌于大人,大人还须早作打算才是。”

王弥满含深意地看着皇甫晏,皇甫晏微微颔首道:“王将军所言甚是。”

话罢,皇甫晏陷入沉思,默然不语。

突然想起姜维假降钟会之计。王弥狠了狠心,直截了当地道:“益州兵甲十万,大人大可称霸一方。”

皇甫晏霍地站起身来,道:“你休要胡言。”

王弥连忙跪下:“大人镇守益州年余,民心所向,万众所归。况且有刘曜在此,大人何不立刘曜、复汉室,以成大业。”

王弥几乎是喊叫着说完这句话,低首不敢看皇甫晏的眼睛。在自己看来,皇甫晏心怀大志,不肯久居人下,早有不臣之心。且现在既已怨恨晋帝,便有抗旨不尊之意。

自己没猜错的话,皇甫晏意欲谋反。

放着胆子赌一把便是。

屋内突然陷入死寂。良久,皇甫晏哈哈大笑:“群儿果然没看错你。王将军虽隐忍经年,但壮志犹存。我还怕你蛰伏一年,失了雄心呢。”

一旁的褚群扶起王弥,笑道:“王将军莫见怪。舅父早有定计,适才不过是在试你。”

王弥愣了愣,皇甫晏果有反心。随即松了口气,道:“早有定计?大人是要……”

皇甫晏眯起双眼道:“近闻武都贼人甚是猖獗,我意率军剿之,现下军中正好缺一先锋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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