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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乾纪》第四章 叛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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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知何为天地之道?”

老族长示意易青坐下,也没有责备易云,挥手示意其落座之后,面对众人开口说道。

“天地之道?”

族人不知老族长为何突然有此一问,皆是一脸错愕的望着他。

老族长没有等待众人的回答,而是自顾的喃喃自语道:“所谓天地之道,在于众生;在于微末。天生万物皆有定性,或崇尚于天;或微末于寸;皆有其轮回,又有其定运。太古之时,易族独运于天,是有其运势;行至上古,易族衰落于末,亦为定数。所谓盛极而衰,盈满亦亏正是其天道使然,不可强勉也。”

老族长低声呢喃,虽然他说的有些玄奥,但是所有族人都是听出了其话语中的萧索与无奈,只是大家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老族长会忽然将话题转向这里,不过看到他落寞的神情后,所有人都识趣的没有追问。

不过面对他的这声感慨,却是有人心中不服,易云更是再次站起来反驳道:“老族长,我不信所谓天命,这也不是所谓的天道。那只是卑微者逃避现实的借口罢了,既然你说天运所亏,那为什么后期的那位强者还能够横空出世,这难道不是人定胜天的实证吗?”

面对易云的尖锐反驳,老族长并没有生气,再次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我刚才说了,所谓天道,在于众生,在于微末,在于所有生长在这片天地中的每一个生灵。它视众生为平等,不会故意抬高任何一个人的运势,也不会刻意剥夺任何一个生灵的希望。它只是给予了天道中每一个生灵同等的希望与际运。或许是我们易族太古时的族运太盛了些,所以到了上古,天道消减了我们的族运,想要为天道中的生灵寻求一个平衡?”

说到这里,老族长的语气也是有些飘渺和不确定,显然这些言语也都是来自历代先人的揣测猜想而已。他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自己心中同样不是很理解。

“胡扯!如果这就是天道,我绝对要撕破了这天,毁灭了这所谓的狗屁天道!”

有族人义愤填膺,这帮人各个桀骜不驯,且受这所谓的“天道”压制太久,对天地并没有丝毫的敬畏,说话更是毫无顾忌。

“老族长,您还是说说那位老前辈的事情吧,我相信这才是大家真正关心的。”易云也是不甘心的再次问了一句,看他执着的样子,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答案的。

“我之所以说天道所存,正是因为那位先人的出现。天生万物,时命皆有所定,但又给了人超越时命的可能性,那就是修行。修道之路逆天而行,强者甚至可以超越肉身的桎梏,改变寿元时命。而这样的道路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第一步就需要引灵入体。太古之时别人需要借助灵根而我们不用,这是我们恒强的根由。而上古之时别人依旧可以借助灵根,而我们的身体却已无法吸收灵气,但天道似乎也给了我们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相对于他族来说太微小了一些。”

“而且天生万物,每一皆有不同,这一点放在修道之上再合适不过了。每个人或者说每个生灵自初生起便会伴随有道运,以至于有的人天生就具有灵根可以先天修行,而有的人则灵根不显,但通过后天的修行也可以做到。当然道运不同,所生也不尽相同,俗世中便将之称为天赋神通。而我们这一族,天生无法凝聚灵根,无法修到先天之境,但我们身体的强壮程度依旧远超常人,这或许就是天道给予我们的补偿。而且几万年过去了,或许是受到了一些所谓天道的影响,偶尔会有一些族人表现出各种天赋神通,虽然无法修炼,但对于我们的生活依旧给予了很大的便利。比如老夫天生神目可以看到百里之外的事情,比如有的族人,天生耳聪,听力远超常人。以及有些族人,对灵根的排斥感不强,凝聚灵根虽然不可能,但修炼到后天顶峰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无论再怎么困难,也绝没有一个族人会想到舍弃自己的肉身,这是我们易族荣耀的所在。自上古至今,只有一个人妄图这么做,虽然他后来取得的些许成就的确可赞。但他说到底已经算不得是我们易族之人。”

“他……就是遗天,被易族遗弃,也遗弃了易族的人——遗天!”

老族长侃侃而谈,从易族的遭遇到族人身体的转变,从先人的奋勇,到后世族人的艰难探索。然而当他最终将话语落在遗天的身上时,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述说心中的乱绪。

太古之后,天地异变,曾经盛极整个太古的易族迅速沉寂,这一沉寂就是整整一个纪元(当世记时单位,太古、上古皆各为一个纪元)。

直到上古末年,易族才终于出现了一个惊才绝艳之辈。他虽然不能修行,却另辟它境,最终同样成为了整个天地间的强者,他就是遗天。

但是他的做法却是舍弃肉身,重聚一体,只保留灵魂。说得好听些是重塑金身,但在易族众人看来却是自为傀儡。因为易族的所有荣耀都源自于其本身血脉,如果舍弃了这身血脉,即便他的成就再高,他还能称得上是易族之人吗?

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也没有人敢言他这么做是对是错。先祖认定他是错的,的确是有着充足的理由,也没有人敢去指责,这同样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无解之难。

但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单轮实力的话,遗天的确成为了太古之后易族的第一人,并且听老族长随后的介绍,他甚至还自创了一门独步天下的神术——天腾术,天资可谓惊艳绝世。但是他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充满着无尽的争议。

遗天(原名易天)为易族所不容,最终更是叛离易族,被易族视为叛逆,这其中或许会有误解,有争论,但他本身的所为就注定了这是一场没有答案的纷争。

关于遗天的心迹,站在今天,众人同样可以猜出一二。

或许在他看来,他是为族人找出了一条走出困境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在他,或者在其他世族看来也的确是一条独步古今的大道。但是放在易族身上却行不通,

至少在当年是行不通的。因为他们有着太多的先辈荣耀,身上背负了太重的使命枷锁。这些荣耀是一种责任,但更多的时候同样也是一种沉甸甸的包袱。在当年族人无法看破,甚至时至今日,依旧没有人敢说他这么做一定就是对的。

如果遗天是凭借原本的血脉肉身达到这样的高度诚然可敬,但他所谓的“出路”却是主动放弃了这份血脉荣耀,难道这就是易族唯一的选择吗?所有人扪心自问,不知何解。

易天最终改姓为“遗”,可以说是一种无奈之举,更是易族万年以来的一大悲剧。遗者,天弃也。单单从其姓氏,众人就可以感受到易天当年的悲愤与无奈,然而其中悲苦,也唯有其自身可知,后人所想,最多也不过十之一二而已。

易青同样是一脸的茫然,静坐在那里。《族史》中关于遗天的记载只有寥寥几言,内情不祥。老族长的介绍他也是首次听闻,内中对错,谁是谁非,他也不知该如何断言。

没有人敢说遗天做的不对,因为从他个人来说的确是开创了一条不世的大道。但也没有人敢言他就是对的,因为对于整个易族来说,他的“道”实在太过另类,即便是放在今天,也很难让所有人接受。

是要重现易族的崛起,还是要丢弃易族的血脉与荣耀,这在外人看来或许是一道非常简单的选择题,但唯独易族,唯独他们,面对这种选择,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与挣扎的泥潭之内。

关于遗天之后的事情没有什么好介绍的,遗天过后天地又经历了一次“浩劫”,上古完结,转为今世。易族的生存状况更加恶劣,整个荒源大陆魔兽横行,易族也再没有出现过一过叫得出名字的强者,如今更是困守在这么一片仿似遗迹般的荒僻之所,进退维谷。

他们站在现在的角度重新来审视遗天的一生,很多人都对他心生同情,甚至很多的人都认可了他的生平,至少接受了他变通的苦衷,所以当下便有人开始替遗天辩言。

“易天前辈的做法虽然激进了些,但以易族当时的困境来说,不失为一条暂时的过渡之法,我们的先祖或许可以一边尝试着学习易天前辈的功法,同时继续寻找改变血脉困境的正途,两者兼顾也不会像今天这般处境艰难,当时双方闹得那么僵,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这声辩护之言声音并不大,却是出奇的没有人去反驳,就连站在正堂之上的几位族老都是一脸的沉默。

如果是在上古,甚至如果是千年之前,能够接受这种说法的人恐怕少之又少。然而今天,面对当下几近灭族的艰难局面,似乎所有人的心胸都开阔了很多。这样的说法或许的确不失为一个解决之法,当年先人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今天的易族恐怕就会是另外一副场景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此人说的有道理,却也没有人去责备往生的那些先祖。因为他们现如今能够想到的事情,先人当年肯定也都考虑到了,只是可能因为种种缘由最终并没有成形,最后落得个分道扬镳的惨痛结局。

又或许是遗天的出现太过突兀了些,他的出现太过突然,以至于当时的族人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充分思索解决之道。而且不难想到,拥有那般天资的遗天先祖,也必然是一个性情孤傲之人,双方的矛盾最终无可调和,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这注定是一个错误,一场悲剧,这种悲剧的缘由甚至可以归咎于老天。它让一个“错误的人”,生在了一个“过分正确的家族”;又或者说它让一个“正确的人”,荒谬的生在了一个“错误的时代”。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些都已成为了历史,一切都已不可回转。

这时候众人不禁再次想起了老族长之前喃喃的自语:“天道之存,在于众生,在于微末;皆有轮回,皆有定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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