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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见重山》第145章 东风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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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起地上枯叶,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落回地面,在草间滑了一段,抵着院里一棵梅树干停了下来。

早上同周旷珩吵了架,云月午觉起来就出了荀院,回了宣兰院。

走时她没说什么,周旷珩也没问她去哪。

今日天色一直阴沉沉的,没有阳光,云层却也不厚,天光很亮,可周围的景致却没什么色彩。

“小姐,你今日怎么了?”云袖见她脸色不好,剥了个柚子来给她吃,“莫不是同王爷吵架了吧?”

云月看她一眼,接过一瓣柚子说:“他脾气那么大,我才不敢跟他吵呢。”

见自家小姐气鼓鼓的,云袖就猜到她定是被王爷训了。云袖闷声不说话了。

云月撑着额头嘀咕:“王爷啊王爷,若是我为了云家冒险,你会帮我吗?”

想了一会儿,云月发现自己不对劲了。她似乎越来越贪心了,当初明明打定主意不让他为难的啊。可是,如果他真的不闻不问,她还是不免会伤心。

云月难得回宣兰院,几个丫鬟都高兴坏了。云雨拿来新做的衣裳让她试。云音欢天喜地做了许多点心。就连云曦都笑开了帮着云袖剥柚子。

云音端来点心,云月先尝了几块,三个丫鬟围过来一起吃。云音给她们泡了茶来,云袖笑她今日挺贴心的,喂了她一块点心。

吃饱喝足,云月在厅里坐着写字,写着写着就开始犯困,她以为是今日心情不好,便干脆回卧房睡去了。

宣兰院很快静了下来。

冬日下午,处处都透着懒散的气息,厅里三个绣花的丫鬟也觉得困了,打了几个呵欠。

小院西北角厨房里还有碗碟碰撞的声响,越来越模糊,最后她们干脆趴在地上就睡着了。

云音回到厅里,见几人睡着了,叫了一声云雨,没人回应。

后门传来轻微动静,云音抬头去看,见一人拉开了门跳了进来。

云音手里的果盘跌在地上,盘子没碎,果子滚了一地。

傍晚,云月还没回荀院。

周旷珩早就坐立不安了,硬是忍着没让人去叫她回来。直到黑虎来摆饭,他问了一句,黑虎才体贴地提出:“属下去宣兰院叫王妃回来用晚饭。”说完见王爷没反应便去了。

天色灰暗,早已到了上灯时分,宣兰院却漆黑一片。

虽然知道云月爱搞恶作剧,黑虎的眼皮还是猛地一跳,他浑身冒着冷汗跑进厅里,见厅里趴着三个丫鬟,一个冰纹点翠的盘子躺在地上,几个橘子四散。

他来不及理会三人,也无暇顾忌什么,跑进了卧房去。

房里没人。被子团着,没有叠好。

黑虎面露惊恐,转身便往外飞奔而去。

被一瓢冷水泼面,三个丫鬟才缓缓醒来。

烛光映入眼里,她们迷糊了片刻才看清厅里站了好几个人。

“王妃呢?”

说话的人背光而站,三人看向他,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云雨擦了把脸,环视厅堂一圈,面色突然一白。

云月和云音失踪了。

有人在宣兰院泡茶的水里下了药,掳走了院里的主子和一个醒着的丫鬟。

北向京城,南向榕树山,周旷珩派出了半数暗卫去追。

一夜过后。

黎明时分。

“王爷,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周旷珩在岐城守备军里呆了一夜,一夜不曾合眼。

下面的巳牧更是狼狈,他的头发有些乱了,面上沾了些尘土。一夜奔波,他刚一下马,气未喘匀便赶来向王爷禀报。

按他的速度和眼力,一夜了还未找到云月。

巳牧担心害怕。

“本王知道了。”

王爷只是淡淡回道。

巳牧退出大帐,帐外的七八个人均抬头看向他。

“没找到。”巳牧说完抿唇皱眉看向地面。

吴缨和郑雪城等人震惊,连相非都不由得挑了挑眉。

虽说巳牧带领的“巳”字头暗卫主杀,但搜寻的本领实际上不下于申应带的人。云月最多不见了两个时辰,巳牧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他们不敢想下去。

“我再去找。”巳牧抬头迈步就走。

看着他上马跑远了,相非思索片刻,掀开帘子进了大帐。

周旷珩坐在主位上,眸子垂着,目光似乎落在案上。

“王爷,有何猜测?”相非问。

周旷珩想过云月是自己跑掉了。

他刚训过她,他说她管不了云家的死活。他记得她的神情很萎顿,却没有同他辩驳,他觉得她该是接受现实了。于是他否定了,她不是自己跑掉的。

她若是想走,带谁也不会带云音。

她是被人劫走的。

能从王府劫人的,敢劫走南邑王妃的,除了章行逸,他只想到了京里那位。

巳牧追到了榕树山,并未发现半点异常。

她是被京里那位劫走的。

周胥梁派人把她劫走了。

相非问他有何猜测,周旷珩只是冷笑了一声。

“本王无声无息多年,他们便当真以为本王可欺了。”

云月是被冷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却仍是漆黑一片。闭眼,再睁眼,还是漆黑一片。

她抬手在眼前一抓,嘭一下触到了一块厚极的木板。手上传来钝痛,她闷哼一声,抱着手直嘶气。

木板几乎就在她鼻尖不远处,幸好方才她动的是手而不是脑袋。

云月平放双手,沿着身边摸出去,摸了片刻摸到了一团软软热热的东西,像是手腕。

她刚想说话,有嗡嗡人声传来。

“她醒了……”

说话的人在上头。

盖在顶上的木板被一块块卸下,光线从外面透进来,云月睁着眼,看见三个男子出现在眼前。一个穿着锦衣华服,两个穿着布衣,看样子似乎是主仆三人。

她被关在一辆马车的夹层里,旁边躺着的是云音。

“你们是谁?为何绑我?”云月坐起来,看着三个男子问。

他们不说话,同云月也没有眼神接触,打开木板后,拿了饭食来放在她面前就下了马车。

天亮着,看日头,应该是中午。

云月掀开门帘和窗帘,见四周都守了一个人。四个人,一个个都膀大腰圆健壮无比。她逃不掉,何况,还有云音。

云音一直没有醒过来。

云月想,这般情况,这些人不会毒害她,她便吃了饭食。不料过了不一会儿,她脑袋昏沉沉的,又晕了过去。

劫匪很聪明,从不让云月和云音同时醒着。

如此,饶是云月有再多花招也耍不出来,她不可能丢下云音自己跑掉。

幕后主使很了解她。

云月醒了几次,料想着大概过了五六日。她每日吃一顿饭,吃完饭就睡,睡了吃吃了睡。几个押送她的男人没说过一句话,无论她问什么他们都不说话。一旦她闹得过了,为首那个就抽出匕首,比在云音脖子上,露出凶狠嗜血的表情。

她不敢耍花招。

难得清醒的时候,她想了很多。

她想,幕后主使大概是周胥梁。

她想,她的王爷大概找不到她了。

她想,若是到了京城,进了皇宫,周旷珩会为了她与皇帝对抗吗?

不,他不能与皇帝作对,说不定她只是一颗让他犯错的棋子,或许京城里早已挖好了陷阱要坑害他。

可是,若他真的不管她,她该怎么办?

云月已经不见了七日,这七日里,周旷珩派出了所有的暗卫去找,没有半点音讯。

他想不出,对手到底是谁。

子乐从京城传来消息,说宫里没有异常。他让子乐赶来南邑,让申应注意一切进入皇宫的人和车马,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相非问过他,若是真是周胥梁劫走了云月,他会如何。

他只说了三个字:“抢回来。”

他说完,也没心思注意相非的神色,只是盘算着如何出兵回京,如何逼得周胥梁放了云月,如何保证她毫发无伤。

又过了两日,从京城里递来一封信,那信给了他带兵回京的理由。

相非也看了信,他与自家王爷一样,看完信以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沉默许久,他抬头看向自家王爷,眉头微蹙,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放开。

最终,相非什么也没说。

穿过大半个中原,越往北天越来越冷。劫匪给云月和云音添了几套厚实的冬衣。

劫匪非常谨慎,每次停下的地方都很隐蔽,停留不到半个时辰,走时会检视周围,不留下蛛丝马迹。

云月和云音总不能同时醒着,劫匪也不怕两人耍花招,总是放心地让二人各自去方便。

这日用完饭,云月磨蹭了许久,说附近有狼,非要等云音醒来才去方便。

劫匪拗不过她,只好遂了她的意。

冬日傍晚时分,北方的山林里肃杀一片,树木光秃秃的,毫无生气。

云月握着双手,嘴里呵出白雾,鼻头和脸颊都冻得通红。

云音醒来见云月就在一旁醒着,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云月皱眉安慰她,拉着她往林子里走。

云月想借机跑掉。

这片林子她从前来过,说明此处很靠近皇城了。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绕到劫匪看不见的地方,云月拉着云音蹲下了。

“阿音,等会儿你跟着我跑,无论如何不要回头。”云月看着云音说,“看见前面那棵红杉了吗?”

云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讷讷地点了点头。

“树前面就是官道,只要到了官道,我就有机会让王爷知道我的行迹。”云月盯着高大的红杉树。

百丈有余的距离,仿佛跑过去就能见到她的王爷。

呼吸声和风声在耳旁擂鼓般大作,云月牵着云音的手,在林中飞跑。

百丈,五十丈,三十……

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她们也不管。直到那人抓住了云月的肩头。

不知哪来的力气,云月弓背一躲,曲起手肘往后一撞,撞在男子肋下脆软处。男子闷哼一声,捂着胸腹动不了了。

脱了束缚,云月丝毫没有停留,拉着云音继续跑。

十丈,五丈,三丈……

宽阔的官道就在眼前,眨眼功夫就能到达。看着高大的红杉,云月的神色突然一凉,她甩开云音的手,没有看她一眼便往官道飞奔而去。

见状,云音不过怔了片刻。她看了云月的背影一眼,收起所有表情,一跃而起,跳到云月面前。

不及云月反应,她抬腿一扫,云月便扑倒在枯草丛中。未等她叫喊,云音抬手一掌将她劈晕了。

云月没料到,云音的武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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