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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传江湖》第九章 峰谷二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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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会是这儿,这次只怕我们又找错地方了吧?”

陡峭的峰崖地势险峻,崖高百余丈,低头望去云雾蒙蒙一片混沌,可见的也只有脚下所站的方寸,甚至看不清峭崖的边际。只轻踏两步或可闻崖石松动剥落滚下山崖的声音,咚咚一阵过后便被深不见底的崖谷吞没,于是便被束缚住手脚无法前行。

两人便这样停在了陡峭的崖边上,终于一行又到了尽头,左然还定定地看着一片模糊的崖底,方才的问话也还没有回答,直到身旁的人又再开口,他才收回了视线。

“之前在半山腰碰到的那个樵夫不是说了吗,再往山上走也是没有路的,你看这千渺峰高耸挺立却也绵延甚广,你的那些引路的小东西,怎么偏偏还把我们带到这么一处绝路上来,看来你是白养它们了。”

左然培养的一些虫物一向是寻毒的好手,凭着它们行过后留下的特别气息总能在一些地方有所收获,不同品类的虫物趋向于不同种的毒性,只要选择得当,便能快速找到你要寻找的东西。当然这放虫却也不是随时随地皆适宜的,总要养虫之人熟悉一切毒类的生长环境及特性,寻找合适的地点才不会是大海捞针,只是这一次的寻找之路却是漫无目的的。

“这崖底的云雾,是不是有些奇怪?”

“云雾?落崖山谷间不是都常有雾气聚集吗,有什么奇怪的?”顺着一句疑问的话,原流风却是又将目光落向了一片白茫茫的脚下,只是依旧也看不清什么,而转身左然脸上的表情倒是比这浓重不散的雾气明朗不到哪里去。

“今日天气还算晴朗,虽然已日过西山,但这雾气却像是百年不散一般浓重异常,没有一丝消减。”说话的人向后退开了一步,转过身去感受着阵阵清风吹过耳际,视线仍旧在眼前的草木花树上流连着,“这千渺峰上应是终年都刮着落山风,风从峰顶吹过,吹向崖对面。”

目光随着看过千渺峰上全然歪斜生长的植物,肯定左然方才说的话确实不假,倒是也因此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只是不似那一脸探究的样子,他径自迈步往下山的方向走了去,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看来左公子是打算明日再翻一座山了。”

“那原大侠是要相陪了?”

“我对毒物的关心是不及你,但我这好奇心怕是胜过毒君许多了,我看我们还是先下山饱餐一顿吧,明日只怕又不得清闲啦。”

随着身前那人的脚步也往下山的路上走着,难得一脸的纠结呆板散开在了两人的话里,回头再看过一眼看来依旧平静无恙的崖边,敛起了一时眼底的深沉颜色,终究走回了来时的路。

夕阳明亮而温暖的颜色映照着整片天地,缓缓滑过每一处山峰涧谷,草木植树,带走了又一日的萧索生机。

一切都将寂默在漆黑夜色里,然后重新绽放于又一个天明。

千渺峰高耸延绵,可算是一带山川中举目可及的雄伟之处,峰崖下是被云雾笼罩的深不见底的崖谷,人们皆称之为雾蒙谷,而与千渺峰深谷相隔的便是一处山势略平缓之地,却是人迹罕至的不名一域,只是当地人随口称之为葬山。

千渺峰上落山风吹向的地方,也正是这时引人探究之地。

虽是入了秋的时节,山上满眼的萧条荒凉却是远甚别处,更像是超过了一个时节所能赋予一片土地的变化,又或者说,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便永远都是眼前的这一个样子,死寂一般,唯有一些残存的鸟兽遗骸证明了曾经一闪而逝的生机。

“这里可真是没有辜负它葬山的名字,越往山上走,就越荒芜,简直是和千渺峰不可同日而语。看来也许你昨天的话没说错,这处山谷是有些不寻常,一谷两岸竟会有如此不同。”原本正往前走的人这时却是突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一眼,不由问道,“怎么不往前走了?”

“起风了。”

一阵风徐徐而来,萦绕在这荒凉死寂的葬山上,不似秋风凉意倒格外温润些。随着左然的这句话,他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周身那丝丝缕缕的风上,暖风中平白透着清新的草木香气,全然不似这山上的模样,倒比之对面那千渺峰甚至格外和婉。

“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那我们是否还要贸然向前?”

“已经快要到山上了,后退无益。”将思绪从这略显怪异的风中移开,他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入衣襟里拿出了一只小巧的青黑色瓷瓶,然后倒出一粒药丸放在了原流风的手上,“这粒药丸你先服下。”

药丸入口带着些许苦涩的味道,心知左然此举必有深意却也未多言其他,两人依旧并肩往山上走着,直到葬山顶上,所见的一切也算是尽收眼底。

意料之中的荒凉萧索,还有如千渺峰上所见的浓重不散的云雾,抬眼向对面的崖上望去还有断崖石壁的朦胧影子,只是低头看过深谷却是依旧烟云笼罩晦暗不明,实是与那日千渺峰上所见的景象别无二致,只是些许的异样还是逃不过左然对于毒性变化的灵敏感觉。

“可找到些端倪了?”看左然脸上的神情变化,原流风也算明白了些什么,只是不忍一直沉默下去,便先开了口,只是得到的回答倒不如他想的那般有说服力。

“是风。”

“又是风吗?这葬山上虽然怪异,但千渺峰与此处高低落差有异,风自千渺峰上经过谷间吹来,环境地势差异也是有的,也许就会生出些奇怪难解的景象也说不定,由此也不能断定什么吧?”

环顾四周,念及几日来在这一带山岭间穿行往来之地,有时哪怕同一座山里,也会有此地晴阳他处雨的有趣景象。对于大自然的造物神奇之处,一向也没有谁能全然明白清晰,他并不反对左然的话,只是因为左然并未将所察尽皆言明,一时倒让他存着些疑惑。

“你看这个。”将身上带着的一只拇指粗细的竹筒放到了地上,打开一端塞着的盖子,静静等待着里面豢养的虫物探出头来。竹筒开口的方向本是朝着雾蒙谷的,刚落地的小家伙却是没有半分犹豫,一下子便往下山的路上消失不见了,似乎对于被云雾遮盖了面目的山谷下面没有一点兴趣。

“看来这里应该是没有你要找的东西吧,否则它们也不会掉转头跑掉了?”

视线随着虫物看向了自山下而来的方向,眼看它们消失无踪不知去向了哪里,本以为这样该是无所收获的,一旁的左然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药毒同源,它们一向是用来寻找一些珍奇的毒性草植或是毒虫毒物,但其实往往毒物的药用会比毒性大得多,只是他人不懂善加利用而已。我们从山下而来,一路上我都仔细留意过了,这一带并没有什么特别毒性的草木或虫蛇,甚至可以说早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若山谷下也并无异样,那它们就只会老实呆在竹筒里,而不是急着逃窜离去。要知道一旦出了养着它们的竹筒,它们的生命便有了限制,最多也只能活过一个昼夜。”

很少听左然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比之话中所诠释的,此时他眼中的迷之神色却是将深谷下的苍茫一片映在了其中,“我想,其实它们是被吓跑的,没有吸引它们的东西,却有比消耗生命更可怕的存在。”

稍往前踏足半步,一只脚就几乎悬空在了山崖边上,稍不留神就会葬身在深不可测的崖底粉身碎骨。往后收回了那踏出去的一只脚,原流风这时才回身看向一旁静立的左然,面上带了几分悠然。

“就算所愿皆在眼前,无计可施不也是惘然?这雾蒙谷看不见也摸不着,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跳下去吧,就算是有再好的飞身之术,怕也是九死一生了。”

原流风这话说得淡然随意,听不出任何的不甘或遗憾,一直对于这处山谷格外执着的左然倒是不动声色平静地回了一句,说得不假,倒是一时让人有些忍俊不禁,“那你恐怕说错了,我的轻功可远不及你,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必死无疑。”

“嗯……看来毒君是想明白了,”接着那人半玩笑的话不由调侃了一句,对于苦苦所寻却无获的事情却也像此时的左然一般心存认真的,“其实这几日我们也费了不少的功夫,虽未能一探究竟,但到底还发现了不少珍奇的东西,你若是真将其尽数采集而回怕也算不小的收获。我倒还真想问你一句,怎么就舍得放任置之呢?”

“好东西自然是人人宝贝,只我偏偏对毒性颇有兴趣,意外寻获的那些植株毒物却有不少难得一见的珍品,但于我此时无用。毒所生之地自有环境千万变化,不当用时冒然取之就断了其一丝灵气,再用时功效不负如初,岂不可惜。”

闻其一言不由感慨而笑,一路相行至此却也是感触颇深,“到底是毒君,随口几句关于用毒的言论却每每让人获益匪浅,看来这一行倒是让我占了大便宜,见识了你不少用毒的奥秘,而左兄却要空手而归了。”

“那倒未必,”果断的四字断了原流风之言,干脆明了虽一向是他的风格,但此时这脱口而出的话里却是另有意义,“用毒再高明也总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所以才要仰仗原兄相助。”

“左兄不妨直说。”

“若所寻只是一处或险象环生的不明之地,眼前的一切确实求之不得,可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地方却应是和人密切相关的,即有人必有来去。如今世上怕是没有谁的身法胜得过原兄一般,那这进出便定有一条常人的路。”

左然的一番话说得清楚,原流风自然也听得明白,事情既然不会半途而废,他便也随着左然的思绪仔细想了想,“这几日我们几乎把这片山上翻遍了,关于这崖谷四周皆重山环绕,也并未有可入之地,看来如左兄所言常人之路应也不太寻常,怕是只能在这山上了。”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风圣,请吧。”

冠绝江湖的名号一向在两人间多做调戏之语,难得几回真诚便是这当用之时,左然说完这话自然眼带笑意朝后退开了些,留他一笑回应却是更往崖边上走近了一步。

葬山边上,雾蒙崖谷近旁,徐徐暖风缓缓吹过,漫上葬山那触目所及的一片苍凉,然后终消散在绵绵秋意里,随着萧瑟远去。他只在险处迎风而立,闭目凝神缓慢抬起了双臂,掌心翻转间似在玩弄秋风,招式之中那点点异样暖意却是被慢慢冲淡。

风环绕原流风四周而起,左然仍静于一旁眼观,悄然间已觉丝丝风寒之意于身后渐起,随着崖边那人一回手,一阵风势逆身而过,吹乱发丝径直朝向雾蒙谷而去。

他带过周身的风向已逆,风势渐起,笼罩于谷上的不散云烟也在不绝风声中层层散去,自原流风所立脚下之地往千渺峰方向,浓障渐缓所剩薄雾氤氲,脚下的一条铁索桥路垂首可见,只远处谷间的那朦胧境地还有些依稀未明。

左然这时也围上前来,趁着此雾气大半散去还未聚拢之时,仔细打量起这条算得上是路的铁索。铁索足有小手臂粗细,上挂着层层水汽,不时有露滴落下去,无声淹没于深谷之底,铁索上也还算光洁,并不是锈迹斑斑之象,些许地方却是有似乎苔藓覆于其上,一时倒也难明这索桥材质究竟为何。

铁索一端距葬山崖边往下足有间距两米有余,上下之时必得飞身而起,小心着落,索桥另一端应是贯通在崖谷中的神秘之地,铁索平直而设并无太多高低倾斜。

原以为深藏雾蒙谷中的一域如今看来倒更像是悬在半空之中,与千渺峰崖顶相去百米有余,距葬山顶上却不过垂直几米而已。若不是因为两山高低而立且山峰环绕的地形和这不散的云雾,这处神秘之地恐怕就再难神秘下去了。

“左兄果然聪慧,一切尽如所想。”眼望拨散云雾后面前景象,原流风也是不由惊讶,前一刻还只是透着些怪异的平平之地,竟会如此深藏玄机,如今路已在前,左然更已按捺不住,早想一探究竟。

“有劳风圣了,我们也是时候该下去看看了。”

原流风轻功所长,这时先下引路,左然径自跟上,两人便一前一后踏足不过一步见宽的索路上。届时散去的雾气再度回聚而来,看来倒更像是行走在云深里,飘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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