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

他看着风暴之外，混乱海域之外那些渺小的身影，面色苍白而憔悴，心中才放松下的一口气消失不见，帘长的眼睫毛深深的垂下，下边滚落的冰冷几乎要将他彻底埋没。

云子轩忽然想到以前，他们还在下界的时候，柳雪梦和古鸿飞还有他三个人青梅竹马，自己性情痴愚，家里是几代传承的武徒，却生下来就是体弱多病，于是在家里的影响下，痴武，一天到晚习武修炼。

古鸿飞性情憨厚耿直，你让他往东他就不会往西，你问他问题也从来不会说假话，体格彪悍的像头熊。

而柳雪梦、在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她小美人胚子的气质，聪明伶俐，身边的街坊邻里都争相夸赞她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就是这么性格迥异的三个人，曾经击掌为誓，歃血为盟，从此天涯海角，生死不弃。云子轩至今还清晰的记得，那时的柳雪梦这般问他：“哥，你每天这么辛苦的修炼，图的是个什么？”

他说：“我从小就体弱多病，如果不习武强身，那我不得被风一吹就倒，而且这个是家里的传统，我老爹还得靠我继续传下去哩。”

“我听别人说，修炼是为了变得更强，变得更强是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东西，哥，”那时的柳雪梦目光狡黠，“你修炼变强了也保护我，好不好？”

他问她，“嗯，那时当然的，但是想想也轮不到我这瘦骨头吧，阿飞那壮的熊一样的身体往你旁边一站，谁敢欺负你。”

古鸿飞站在一旁比比拳头，“谁敢欺负阿雪，我揍谁。”

那时的柳雪梦笑的花枝招颤，在走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话，云子轩至今记得。

“轩，我喜欢你呀。”

可是究竟为了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是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开始的么？

柳雪梦修炼走火入魔，身受重伤，性命危在旦夕，急需一株天蚕草的三阶灵草稳定心神，以得续命。于是那时才刚刚晋升玄灵初阶的云子轩听说在一处秘境里有这种灵药，便二话不说的去闯，古鸿飞紧随其后。

后来经历了九死一生，他们终于在秘境中取得灵草，正要返回，却遭到埋伏在半路的冒险者堵截，那时的古鸿飞才是黄武境高阶的修为，而且心中急切着回去送药，没能发现异样，等到发现的时候一道清晰的剑光已经掠到了他的身前，在他心生绝望的时候，又是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那时的云子轩看着这两个暗算自己的玄灵武者，对古鸿飞说，“阿飞，我没事，我来挡住他们，你回去给阿雪送药，我是大哥，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却不知道那一道他挡下的伤已经撕裂了他的丹田，在后来缠住那两名武者的时候灵力失控，昏迷过去。醒来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那无名丹师的陵墓中，发现自己虽然侥幸没死，却也和死没什么区别，丹田破碎，再无半点修炼的可能。

是不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的呢，云子轩轻轻摸过丹田外完好的皮肤，只觉得隐隐作痛。

他从陵墓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炼天术基本成型，而外边的柳雪梦和古鸿飞却已经修炼到天宇境巅峰，就要破极飞升，那时的他才知道三年前的自己找到的根本不是什么三阶灵草天蚕草，而是下界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六阶天心草，仅仅只是一瓣枝叶就让柳雪梦起死回生，而那整整的一株则是让古鸿飞和她的修炼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在飞升的时候，他们如此和他说，“哥，我们没想到你还活着，现在我们要飞升了，你要好好保重。”

云子轩如此就死一生，又如此孤独零落一人在陵墓三年，就等到这么一句话。

后来，一年后，云子轩也破界飞升，又用了三年在玄天界初显声名，柳雪梦和古鸿飞闻声赶来，见面第一句话竟是，“你怎么可能……”后来觉得不妥改口成，“哥，你这般惊才艳艳的绝世人物，怎么可能这么晚才飞升上界，我们都等的你好苦啊……”

“哥，我喜欢你，我想你了。”柳雪梦只说了这么的一句话，从小就青梅竹马的三人又重新聚到了一起。

可能从那时候开始的他们，都不一样了吧。

云子轩后来知道，他们飞升后的那几年过的并不好，相依为命、却不得不步步为营，在与自己相逢后才大器晚成。

云子轩知道今天的他们已经是一方强者却还要背叛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很多年前就知道，只是不愿承认，毕竟只有这两个人是同自己青梅竹马的人啊，是支撑自己一路走来的信念啊。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自己丹田破碎却可以破极飞升的秘密，想要知道自己在炼丹炼器各领域如此之快取得如此成就的秘密，说到底就还是三年前，古鸿飞曾问他，“大哥，你是不是寻得了什么宝贝，能让你这样的……快的达到这种程度。”

他避而不答。

后来换做柳雪梦问他，他也还是避而不答。他知道飞升之后的柳雪梦和古鸿飞在一起了，可能是自己在下界失踪之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他曾看着他们背着自己在一起，很想对他们说，你们成亲吧，我给你们举行婚礼，却总是能听到柳雪梦说，“哥，我喜欢你。”然后一旁的古鸿飞就会接上话，“哥，要不你把阿雪娶了吧，但是我们好歹也是玄天界说的上话的大人物了，嫁妆总不能太寒碜，我看大哥你那宝贝就很不错。”

他还是避而不答，干脆最后隐门闭关。云子轩怎么又不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呢，无非就是自己的炼天术罢了，他把自己能给他们的东西都给他们了，权势、财富、力量以及名望，却只有这样东西不能给，不是不想，是不能啊。

这是天地不容地东西，是禁忌啊！而云子轩走上的，说的好听的些，是逆天之路，说的不好的难道不是毁灭之路么？炼天术、炼天术，是要将这天地炼化的术法，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个人曾敢冒出过这种疯狂的想法？向来武者修行的道路何不是以天为道，借天改命，成就大能者，无一不是渡过重重雷劫洗礼，九死一生，方能成就。

而这逆天而行，逆天改命的路子，那在等着你的就已经不是雷劫的了，是天谴，是置死地而后生、是十死而无一生的毁灭之路，熬不过去，是毁灭，即使侥幸熬过去了，还得继续熬下去，路的前方是无穷尽的黑暗，而你只能摸着黑往前走！

云子轩当时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是走投无路、破釜沉舟索求着一切的力量，纵使毁灭也不会是来的更差的结果，那么他们呢，如今手握一方权柄，天下难有敌手，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去追求更大的力量，已经不仅仅是当初歃血为盟的守护的誓言，而是如同烈焰般燃烧的野心。

就为了满足这样的野心，自己难道就要为他们指明那条毁灭的道路，并把他们向前推么？然后看着他们的自我灭亡？他想到了自己每次晋升时那十死无生的情形，虽然自己每次都侥幸幸存下来，虽然自己的在乎的他们也可能如同自己一般的侥幸，但是正是因为在乎，又怎么会让他们去尝试这般的侥幸？

他不能这么做，所以不能对他们说，所以他们不懂，所以他们选择了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