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介绍完了以后，燕非才苦笑几声，说道：“兄弟，你来得也是不巧，两个月后就是小姐的成人大典，城主因此下令将今年的军中大比提前至十日后举行。你初来乍到，这‘流云飞电’只怕连第一层都无法习练纯熟，这大比不去也罢。”

殷寒水深觉他说得有理，心下惴惴，问道：“不比的话，会不会给踢出军中？”燕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届时你才入军十日，也算情有可原，往年似你一般的人都能留军一年，但是明年大比就必须要参加。”殷寒水这才了然。

两人都是郁郁不得志之人，这越聊就越是投机。燕非虽然沦落到白狩同麾下，毕竟是做过敖游亲兵的人，对云中城军中几大看家功法都有所了解，就给殷寒水讲解了一些流云飞电的要点，让他深感大有收获。接下来他深感机不可失，就旁侧敲击，向燕非打听起乘风蹈海这门轻功来。

燕非见他居然知道乘风蹈海，也是大感奇怪，问道：“这乘风蹈海据说是城主的独门轻功，只传给小姐和三大弟子，你从何处得知？”殷寒水连忙推说是自己认识的老嬷嬷告知的，自己却是有些心仪。

燕非听完不禁轻笑一声，说道：“乘风蹈海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必是风、水两道功法才能驱使。我们的流云飞电归属杀道，却是风马牛不相及。再说你那亲戚就算在凤牝宫中再吃得开，小姐怕也不会将自己独门轻功传于你，你还是不要念想了罢。”

殷寒水这才知道自己为何难以习练，想道：“原来世间武功划分居然如此严格，不同种类的功法不能混用。唉，为何我今天才知道这些，看来前些年真是荒废了。”

他没有师傅，在习武一途上无人教导，所知道的都是从坊间酒肆中道听途说得来，纵然有时会有些高人驻足，但总得来说还是贩夫走卒居多，因此他的武学知识却是不成系统，连一些基础要点都未必知道。这几天他听知棋、刘枫、燕非等人讲了一些皮毛，就已是惊为天人，暗感受益匪浅，觉得就在不远处，有一座瑰巍壮丽的大门，向自己缓缓敞开，留下的心思更加坚定起来。

于是这天他就拿着刘枫给他的册子，细细看了起来，一看就入了迷，直到燕非过来喊他吃晚饭才放下手中书册。吃过晚饭，他又问清楚了小队练功场所在，自个起行练功。燕非等几人见他对武学如此痴迷，心中也是暗暗赞叹，深感他来错了小队。

殷寒水来到自己第五小队的练功场，却见到偌大一个空荡荡的，数百丈方圆的场地，心中大是高兴，暗想垃圾小队也有垃圾小队的好，这练功场从此就是自己独占了。

他双腿盘膝，端坐在场地中央，就开始冥想那册中所载的行功要诀。默念几遍后觉得已熟记无误，便开始行起功来。

与无生诀不同，流云飞电的功法是依靠自身意念感应身体内气，在经络中形成循环，最后汇入丹田的传统修炼模式。他从未按照这种方式习练，内心不禁有点忐忑。

他闭上双目，按照书册中所说的去做，渐渐感应到了自己体内一丝丝冰冷幽暗的气息，于是就按照流云飞电的运功方法，慢慢地运转着自己那微不足道的一丝内劲。

银月高悬，光华皎洁如白练，只有夜风在宽阔空荡的场中拂过，发出的轻微呜呜声响。

殷寒水蓦然睁开双眼，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方才只是他第一次运行这流云飞电，居然就顺利感应到体内杀道内气，并且成功地运行了一个周天。可是之前燕非明明说过，如是杀道资质普通的人，要在大比前的十天内感应到内气就已经难能，更别提要运行一个周天了。

不单如此，这一个周天运行下来真是水到渠成，毫无滞涩之感。绝对不像是第一次接触到杀道功法之人所能为。

他双手入怀，颤巍巍地掏出那本书册，只感觉这本薄薄的册子就像重逾千斤，承载了他太多太多的希望。

他暗自想着：“我该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杀道修行天才吧？”

只是据说连云骜的三大亲传弟子中入门最快的敖游，也仅仅是在三天后才感应到风道内气，就这速度已经是让大家惊叹不已，归为二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了。以这个标准来看，连天才都不足以形容自己了，该说妖孽才是。

这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让他犹然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只盼这美梦永远不要醒来。

他望着自己手心，心中如波涛汹涌，难以自持。但当他翻开书册，结合着书页上那密密麻麻的注释小字，细心揣摩推敲的时候，却自然而然地慢慢平静下来，渐渐地又有所悟，心神再次沉浸到武学殿堂之中。

过了良久，他放下手中书册，凝神静气，却是开始运行起自己自小习练的“无生诀”。

过不了多久，他头顶渐渐就有一道肉眼无法看到的青色生气形成，渐变粗壮。当凝聚成筷子粗细时，就开始从“百会”穴鱼贯而入，慢慢地全身就开始变得熙暖起来。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吸纳的青色生气，自头顶百会穴运行至会阴，再从会阴流淌至心脏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消失殆尽，而是有一小部分留存在了心脏外围。如果他内视自己体内，就可发现自己的心脏外包含了一层青黑色的气息，发出幽冷暗淡的光芒。

随着他继续运功，这股青黑色的气息就越发幽深，不知不觉地就连身边环境都变得清冷了许多。天空中虽然没有云朵盘旋，但月光似乎都开始变得暗淡起来。

再过了一会，他周围的光线竟似给他渐渐吞噬殆尽，不止是心脏部位泛起青黑冷光，连他整个人的气息似都似乎逐渐变得深沉，五官轮廓亦渐变模糊，丈外便难以辨清。

此时的殷寒水，已经进入一个玄妙无比的世界。他心中空灵一片，形、声、色、味、触五感急剧提升。若一直持续下去，恐怕会提至一种极其可怕的境界。

只是，随着五感提升，他也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身子一抖，已经从那玄妙的境界中脱离出来。欲要再找寻那种美好感觉，却突然觉得仿佛羚羊挂角，不可捉摸；又好似青涩初恋，一逝不回，只空余一声慨叹，实是可惜不已。

他一直不知道无生诀归属何道，是以尝试用方才修炼流云飞电的心境，运行起无生诀来，其实是想验证自己心中的一个猜想。这个猜想就是----

无生诀其实是比流云飞电高明得多的功法。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变态了。

按照刘枫的说法，对身体改造效果如此明显的功法，绝对不可能是大路货色。只怕自己目前还未发掘出这功法的秘密。

他暗暗下了决心，从今以后，无生诀的秘密一定要烂在自己肚子里。

他五感提升，对自己身躯的变化是再明白不过。方才运功之时，突然间有种感应袭上心头，隐隐约约地就感觉自己体内似是有什么东西破了一般，好像有个可怕的东西醒转了过来。那阴冷幽暗的感觉，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心有余悸。

既然如此……何不再次尝试用其他心境来驱使无生诀试试看？

他想到做到，再次调整心情，盘膝而坐，双目微合，用心去感受身边的一切。

一阵轻风吹过，鬓角发丝随风飘扬，白色发带迎风烈烈飞舞，不时拂过面庞，只感觉身心无比舒畅。他全然忘却身外之物，悉心感受这清凉中带着一丝旖旎的夜风。

恍惚中，他似乎感受到这夏日微风，在耳边娓娓低语。只是他欲要凝神去听，却发现这喃喃低语声已经消失无踪，便似从来未存在一般。

他也不气馁，只是继续调整心神，用心去感应身边空气的流动。渐渐地，他觉得自己随风飞舞的欲望越来越强，便似要化身风中精灵，随风攀山越海，去探寻这花花世界。心神一宽，五感再度攀升起来，对整个世界的感觉又是不同。

随着五感再次急剧攀升，这回头顶的青色气柱，却夹杂了一丝透明之色，汇入心脏之后，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带上了一分轻灵飘逸之意，不复先前阴冷幽暗之感。

他脑中灵光闪现，不自觉地就按照《乘风蹈海》中的步法跨出，这一跨竟然就跨出丈余。一步跨出，接下来就越发不可收拾，嗖嗖嗖接着又是几步。初时他腾挪之间，还似轻风拂柳，腿脚不动便已飘出甚远。到得后来他意兴越来越是高涨，动作就是越来越大，隐隐夹带风雷之声，远远听来就似狂风拍岸，一步更可达近两丈。

和云若裳不同的是，他使出来的《乘风蹈海》显得更加飘逸，跨步的速度也是更快。而云大小姐的《乘风蹈海》步距更远，每一步衔接处更显从容，意态也柔美得多。

这一整套步法使将下来，又是有如行云流水，毫无生疏感觉。这下哪怕他神经再大条，也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这晚他反复习练，结果发现只要按照书册上描写的杀道心境来运行无生诀，驱使杀道的流云飞电暗器手法便毫无阻滞。但若换了自己领悟的风道心境来驱使流云飞电，手腕关节处就无法正常发力，打出去的飞石便毫无威力。而杀道心境驱动的无生诀用在乘风蹈海上也是一样无效。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习剑时。他既已摸到窍门，对流云飞电这人级心法就连甩都不甩，一颗心都扑到了无生诀上。这一夜，往常寂静无人的练武场便不再寂静。若是有人经过，便可看到一个瘦销身影，时而踏着月华随风盘旋，头顶长发纷飞，飘飘若仙；时而对着场边木靶凝气蓄势，手上木弓宛如弯月，手指张弛之间便是一道气劲，恰似流电般飞出，须臾间消失于夜空。

只是殷寒水自己却丝毫不觉时光飞逝，漫漫长夜，转眼即过。到得天明，他实在困倦不已，竟就此在练武场上睡着，发梢衣角上已全是露珠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