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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卿相柳永》第五章 龙遭虾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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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龙遭虾戏

忽听到角落一桌客人大喊大叫,扭头去看,见那一桌围坐着六、七个人,衣冦不整,敞胸露怀,一看便知他们是汴京城里寻常可见的混混,划拳行令,大呼小叫,桌子上杯盘狼藉,欧阳修等众人不禁心生厌恶。

只见一个方面脸黑的中年汉子站了起来,抬起一条腿,一脚踏在条凳上,张着一张鲇鱼嘴正说得兴起,满嘴唾沫星子乱飞,饭渣喷了一桌,眼见得这一桌子菜算是腌渍了,稍有点儿体面的人已是不能再下箸了。兀那汉子还在手拍胸脯信口开河,开口便是想当年……。○20

柳三变、欧阳修等众人正在高谈阔论文章词赋,被隔着两张桌子的一众无赖搅得饭堂内一片鸟烟障气,众人没了兴致,正商量着要走,猛听得一声喊喝:“闭上你那臭嘴!”像是晴空响了个炸雷,震得屋顶嗡嗡响。

众人扭头去看,见靠墙一桌两个年轻人在饮酒,其中一个细腰乍背的小伙子站起身来,指着那边胡吹海哨的黑脸汉子说道:“你这大呼小叫的没完没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云山雾罩的,要吹牛回家去!”

黑脸汉子见对方是个外乡人,说话如此放肆,勃然大怒道:“你他娘的是哪儿来的东西,敢来教训爷。你也不打听打听爷是干什么的,这么半天你都没过来敬爷一杯酒,爷这火还压不住呢。”见对方只有两个人,自己这边明显人数上占了上风,嘴一撇接着道:“你小子贼胆不小,敢拦着爷说话。告诉你,爷们就是吃开口饭的,你不爱听就滚!”

“你敢骂人?”

“骂你又怎样?我这人练就了脸皮厚,嘴皮子溜,张嘴就骂人开口就损人。甭说是你,我连自己八辈祖宗都敢骂,你行吗?就你这样的还敢上爷们面前撒野!”他那里不依不饶的连说带骂,唾沫星子满天飞。

柳三变他们听的哑口无言,碰到这种泼皮无赖,你能如何,跟他讲理、计较?最好是绕道而行。

可就有不买帐的,年轻小伙跨前两步,手一扬,啪啪正反两个巴掌搧在黑脸汉子脸上,打的他身子一晃歪倒在椅子上,捂着脸嚷道:“你他娘的竟敢打我!”小伙子嘿嘿一笑:“你不是张口就骂人嘛,爷是动手就打人。小爷我是教师爷出身,习惯了张手就打抬脚就踢,先打你个兔崽子再说,也替你那八辈祖宗出出气。”

那几个泼皮见大哥吃了亏,一齐哄抢上来,抄起酒坛子和大碗就要动手,小伙子一看对方架式,抬腿一脚将桌子踢翻,只听得唏哩哗啦,盘盘盏盏碎了一地,一只酒坛子甩了出来,小伙子一侧身,坛子从耳边擦了过去。

这只坛子直向柳三变他们这桌飞去,柳三变一看不好,随手抄起座椅一迎,只听哗啦啦一声响,坛子碰到椅背上碎了一地,里面的酒溅到几个人身上,吓得香香连声惊叫。

梅圣俞大怒,恶狠狠的道:“真是杀风景,比松下喝道还可恶!好端端的一场酒会让这些人给搅了。”

历代文人认为几种行为最是扫人兴,破坏了诗情画意,谓之“杀风景”。杀风景的行为主要有:清泉濯足,花上晒衣,背山起楼,烧琴煮鹤,对花啜茶,松下喝道。这些杀风景的事在不同时期也有变化,例如对花啜茶,唐人谓之杀风景。而宋人则不然,习惯了在花前品茗,不单不认为是杀风景,反而以此为韵事了。

刚猛的刘沆摩拳擦掌的就要过去,另有几个散客见势不妙悄悄溜到门外。

眼看小伙就要吃亏,柳三变正在紧张的思索是否上去劝架,刚要迈步,耳边只听得呛啷啷一声响,小伙的同伴手中已掣出一把明晃晃亮闪闪的钢刀,刀一出手,露出手臂上的一团锦绣,像是虎头又像是狻猊,看不太清楚,只是呲牙裂嘴的很是唬人,他嗓音阴森森的道:“刚才是哪个兔崽子扔的酒坛子?给老子滚出来!”看到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那几个泼皮顿时矮了半截。

忽然门口“妈呀”一声惊叫,接着是叽哩咕咚一串声响,原来是黄算盘听到楼上有人闹事前来查看,刚一探头,迎面一把钢刀晃眼,吓的他向后一退,一脚踏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楼内众人也被这阵响动惊住,一时僵在那里。

柳三变息事宁人,不愿事情闹大,一看是个机会,过去向众人一抱拳道:“二位都各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看你们两方也是素不相识,何必为点儿口角,把事闹大呢?这天子脚下,谁把谁伤了都躲不开一场官司。”

本来两边的人都有些忌惮对方,见有人说合正是求之不得,两个年轻人收拾一下东西,冲柳三变一抱拳,刚才打人那个小伙看了柳三变一眼,说声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劝,容待日后相见。”匆匆下楼去了。

柳三变刚回到自己座位上,偏是那刚刚吃了点亏的黑脸汉子却径直走到这一桌来,众人只道此人是到这边来找茬出气,那香香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吓得一劲儿的往佳娘身上躲。

不成想那汉子却压低声音道:“你等休得惊慌,我不是要来寻衅滋事,我来一是感谢诸位出面相劝,二是我在那边听得你等高谈阔论,知你们是今届举子,心下好生羡慕,有心结识诸位。”说罢也不客气,拉了一把椅子挤坐在柳三变和欧阳修中间。

“你们休要看不起我,我也读过几年私塾,也算得半个文人。听了半日,这个人我却晓得,肯定是名噪京城的柳七柳三变兄。”

柳三变听他叫出自己名字,便礼貌的点点头致意,算是默认。那汉子再次对柳三变一抱拳道:“多谢柳兄刚才出面解劝,要是真打起来,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不被我们揍扁了,完了我还得吃官司。”

柳三变心里好笑,还不知道谁把谁揍扁了呢。梅圣俞诗作的好,名气很大,向来自恃清高,很少与市井之人来往,见那汉子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心中越发不高兴,暗暗埋怨柳三变多管闲事,招惹上这群泼皮无赖。

那汉子却不知道柳三变、梅圣俞心里想的什么,兀自自我介绍:“在下姓赵,大宋朝第一姓氏,名晓光,五百年前与当今皇上是一家。当朝一品大员夏竦是我表姐夫,我是夏府大管家,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像你们这些举子既便金榜题名做了官,恐怕也得熬几年才到的了我这身份。”

这番话听的众人极不是滋味,柳三变很想打发他离开,说话便不客气:“你说完了吗?说完请回。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欲看到事情不可收拾,说句实在话,此事怨不得那位青年,你们在公众场合下的行为欠佳,污言秽语,大声喧哗,确实影响到他人,我们不愿与你多事,刚才正商量着要走。幸亏那个青年站了出来制止,凭心论,在你和那位青年人之间,我想我更多的是同情后者。”

柳三变向来说话随意,不过脑子,他的这番话,放在他人是不会说的,最多表现为爱搭不理,臊着你让你自己走人,这就是柳三变嫉恶如仇的性格所使,说得赵晓光一张刚刚还是豪迈之气的黑脸一阵红一阵黑,顿时只剩下讪讪的假笑。

换上个人既使不立刻翻脸也会掉头而去,偏是赵晓光有这一份儿能耐,涎着脸不笑强笑道:“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心里老大的看不起我,只是一个个嘴上不说,还不如这位柳兄来的爽快。说实在的,你等遇到我是你们的福分,也是你们祖上积德。知道我是谁吗?呃,刚才我已经介绍过自己了,不多说了,抛开我是堂堂夏府管家,我的表姐夫乃是朝中大员不提,就凭我个人的本事,就能在汴京城里呼风唤雨。不单如此,我这个人还好交朋友,肯为朋友两肋插刀。我断言在座诸位今后少不了麻烦我。”

柳三变轻蔑的一笑道:“别人会否麻烦你,我不知道。我遇到你肯定不会麻烦你,但肯定会遇到麻烦,今天就是个例子。”众人听了齐笑,心道这个柳三变说话真损。

柳三变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请吧,我们还有事要谈。”赵晓光却脸皮厚过汴梁城墙拐弯,索性将椅子往前拉拉,面向着柳三变。另一边的欧阳修只得厌恶的挪动自己的椅子,离开他远一点儿。

赵晓光见柳三变说话直来直去不留情面,他的痞子习气开始暴露了:“你也不要看不起我,我刚才夸你名气大那是抬举你,是客气话。其实你虽说是读书人,不见得比我高明多少,都知道你会填词度曲,你就是那个精通音律的柳三变。可我听说的不太一样,说白了你就是文人眼里俗不可耐的柳三变,歌妓追捧的浪子词人。别看你今天和这些人凑在一桌,据我看你和这些人根本不是一类人。”他一指欧阳修等人,他人默默的听着,只有梅圣俞听了却颇感顺气。

赵晓光一见梅圣俞脸色,便知自己刚才这番话挑起了梅柳二人的心结,心道自古文人相轻,果然。看不起我,我就不让你们安生。赵晓光鲇鱼嘴一开一合道:“这市井花街上的事瞒不过我赵晓光。我若没猜错,这个大个子的叫梅圣俞,他的诗在东京是大有名气的,连那后宫里都有他一号,这位梅大诗人的诗就比你柳三变的词高明的多,虽然他的一些诗也很俗。”这话又让刚刚有些顺气的梅圣俞老大不高兴。

柳三变心中暗气,早知这样一个人,不如刚才让人臭揍一顿令人解气。心里有了气,嘴上说话也就不再客气道:“碰巧了你姓赵,你就和皇家攀上亲戚了?再说了,谁知道你姓赵是真的假的,假冒皇亲国戚是要掉头的。”

柳三变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意思是你姓赵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却说的赵晓光脸上变颜变色,张口结舌道:“你怎知我原来不姓赵?我姓不姓赵关你什么事,我又没干什么违犯国法的事。”无异于不打自招,露了他的老底。

柳三变知道说到点子上了,心想对这种人必须吓唬吓唬他,一本正经的道:“你说你姓赵,与皇上沾亲带故,这个没有什么错。开封府里有全套的皇室档案,改天我带你去查一查你是属于哪一枝哪一蔓,究竟有没有你这一宗这一号。若果属实,开封府必会奏请皇上,你肯定会一步登天。不过你刚才说你连祖宗八辈都骂,那你不就是连带着骂当今……?”

赵晓光未等柳三变说出下面的话,慌忙站起身来去捂柳三变的嘴,阻止柳三变再说下去,几乎是央求的语气道:“我这只是随便说说,柳兄你怎么还当真?兄弟确实是后改的姓赵,要骂也是骂我原来的八辈祖宗。兄弟这破嘴向来没把门的,刚才一些话多有得罪柳兄,我自罚一杯酒。”

欧阳修等人一看柳三变几句话就把赵晓光这个泼皮无赖吓成这样,心底暗暗佩服。柳三变一想干脆趁热打铁,省得这个泼皮以后再找麻烦,便严肃的对赵晓光道:“你改名换姓假冒皇亲国戚,今天在座众人都是见证。说你罪大,扭送到开封府,一顿板子下来让你招供,然后再押赴市曹,你这脑袋就搬家了。轻者,脸上刺字发配西北边关充军。好在我们现在还不是官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望你好自为之。”赵晓光听得心惊胆战,抹抹额头冷汗,连连道谢。

原来,这个赵晓光原名解淋,小名叫解小光,此人阴奸损坏,绰号“阴沟蟹”。从小不务正业,气死爹娘后,为逃避一场官司,辗转来到京城。没有生计,整日偷鸡摸狗,在酒楼妓馆门口厮混,后来听说这样一件事,便动起改名的心思。

真宗朝时有位权臣名叫丁谓,丁谓生平最崇尚吉祥,每天早晨听喜鹊叫要占一卦,夜里看见灯蕊爆花也要算上一课。出门回到家里,先要偷听他人说话,再卜有否吉兆。汴京有个无赖叫于庆,贫寒无计,几乎死于冻馁,一日在离丁府不远处遇到一个落第老儒,老儒看他可怜,便给他指出一条路,道:“汝欲自振,必更姓名乃可。今后若得志,毋相忘。”于庆跪拜而听,老儒见他心诚,遂为他改于姓为丁姓,名宜禄,让他去丁府投身于丁谓。丁谓此日清晨见双鹊在檐前喳喳乱叫,占得一上上吉卦,心中正在高兴,见有人上门来投身为奴,便将他收之门下。丁宜禄来到丁府不及一月,丁谓进入二府成为宰相。此后丁谓提携丁宜禄,使之官运亨通,家财钜万。老儒亦蒙丁宜禄引见,得以在大郡官学授课。对于丁宜禄改名走运之事,人们只有羡慕嫉妒,至今相传,不明其妙,嫉妒的人嘲笑他撞上了狗屎运。

不料赵晓光在酒楼帮闲,听到一伙儿客人谈话言及此事,道出个中秘密。原来丁宜禄这个名字对于野心勃勃的丁谓来说正是投其所好,丁谓博学又崇尚吉祥,古书中将老跟班呼为“苍头”,“一琴一鹤一苍头”是高雅之人离不开的三件宝。而宰相的苍头一般都名叫宜禄,取个吉祥之意。丁谓听此人名叫宜禄,正应了自己将有宰相之望,而且姓丁,更是吉祥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晓光于是决定改换姓氏。他花两文钱请一失明卦者,卦者知他是个无赖,不屑的一笑道:“你的姓名不吉利,将妨碍你一生。汝虽姓解(音谢),实为解(音介)字,此生难逃解送险恶山林水泊的配军之命。也罢,看你这两文钱的份儿上,我为你取名晓光,取自小是光腚之意,你这光腚之名肯定是你父所起,贱名好养,乡下人往往给小儿取名狗儿、骚蛋的,都是为了好养活,你平安活到今日乃是拜这光腚小名所赐,你可以改名换姓,但这根本不能丢。索性你就改赵姓,天下第一姓也,这是你的禀性,花小钱办大事,做事往大了吹。”柳三变笑说他原不姓赵,却歪打正着。

瞎子又道:“我料你天生就是个宵小之徒,这个‘小’字于你不利,故此让你改为这个‘晓’字,这是晓事的晓,你若当得这个‘晓’字,将来有朝一日发迹,莫忘了我瞎子给你改名之事。这两枚钱还是还给你,你就给我磕三个头吧,你这膝盖也就值这两文钱。好了,你走吧,这三个头我收受了。”

赵晓光听着瞎子嘟嘟囔囔,一边应承着,一边爬起身来从瞎子手中接过那两枚铜钱,揣入怀中,抬脚离开卦摊。边走边心里笑,真到我飞黄腾达时,我来找你一个瞎子报恩,你再把我从前之事和改名一事到处吹嘘,那我就真的是不晓事了。

柳三变一听赵晓光说话气短,便也改换语气道:“按你的说法,你就是姓赵,你就是皇上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可你没听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还比不上我与皇家的关系近呢。”

欧阳修等人在一旁听二人斗口有趣,不禁插口问道:“什么远亲近邻的,烦柳兄细细讲来。”

柳三变笑道:“你等久在外乡,没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太祖有一天在後殿亲自甄别囚犯,内有一囚告道:‘念臣是官家邻人,请圣上宽恩。’太祖以为此囚是自己少年时在洛阳夹马营的邻人,便问他。囚犯乃道:‘臣住东华门外。’太祖听了不禁笑道:‘那我的邻人可是太多了。’于是赦免了这个囚犯。我今也住在东华门外,岂不也是皇上的老街坊!”众人莞耳一笑。一向眼高过顶的欧阳修始终在听,对于柳三变的幽默、机智、博学不禁深深折服。

赵晓光转换话题,有一番讨好柳三变的意思在内,他道:“我知道柳兄你出口成章,酒席上最擅长填词度曲,多少歌妓乐工疯抢你的词曲。你要是用我帮你谋划,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成巨富。”柳三变不屑的道:“我可请你不起。有些事可为可不为,像这填词标价之事就不可为,亵渎了这美好的词章,丢身份辱没斯文,你这种标价而沽的话题再也休提。”

见柳三变一口回绝,赵晓光又道:“你这人书呆子气十足,以我看,世上没有哪个东西没有价,只看你有没有眼光和头脑。好了,既然你不高兴,不谈也罢。那就回过头来聊聊你称之的美好词章,讲讲斯文。其实我也能出口成章,做得几首歪诗,自我感觉也算得半个诗人。”众人见这人越来越不要脸,脸上纷纷露出不悦之色,连梅圣俞听了都觉得恶心欲呕。

见到众人如此反应,赵晓光道:“应题即可为诗,算不算个诗人?我就能行。”王拱寿道:“你且举个例子。”

赵晓光嘿嘿一笑:“前不久我曾作首即事诗,你们仔细听了,‘日暖看三织,风高斗两厢。蛙翻白出阔,蚓死之字长。泼听琶梧凤,馒抛接建章。归来屋里坐,打杀又何妨。’我那天真是诗思敏捷,不佩服自己都不行。那可真是在极短时间内就作出的,以后再让我作,打死也不行了。”

众人一句也没听明白,问其诗意,赵晓光笑答:“那天我正在夏府闲坐,抬头见三蜘蛛织网于檐际,又见二雀斗于两厢。又见金鱼缸下有死蛙翻腹似个出字,死蚯蚓像个之字。方吃泼饭,闻邻家琵琶作凤栖梧曲。食馒头未毕,人报建安章秀才上谒。迎客既归,见内门上画着钟馗击小鬼,我随口说道打死又何妨。”这一通胡吣,听得众人啼笑皆非。

柳三变一看这场文人相聚的酒会让赵晓光搅闹的不成体统,遂作色道:“你还有完没完,还不赶紧走人。”赵晓光却蹬鼻子上脸,与柳三变针锋相对,道:“其实我的诗和你的词一样俗,我很喜欢你的词俗,要是再多点儿市井俚语就更妙了。”

柳三变严肃的道:“以你这点墨水,还不配谈论我词的雅与俗,雅俗之争古已有之,这跟你那歪诗是两回事。你那随口而出的东西不叫诗,充其量也就是顺口溜,你以为会两句顺口溜就是诗人了,那岂不是满大街有两条腿的都是诗人?”柳三变一向仗恃自己才气纵横,说话从来不兜圈子,今日被赵晓光这厮气的脑门子邪火一阵阵向上攻,说话越发的不客气。柳三变的嗓音越来越高,他不屑的对赵晓光道:“就凭你也配作诗?人云:‘胸中无千百家书,乃欲为诗,这就好比贾人无资,明知奇货可居,终不能致也。”

柳三变左手一边,隔着石介坐着的蔡襄从后面一捅柳三变,对回过头来的柳小声道:“柳兄何必与这种人一般见识,和他斗口兀的跌了身份。”石介也劝柳三变息怒,道:“这是个小人,我们既使不怕他,但也犯不着和他惹闲气,这种人还是离他越远越好。”柳三变就缺少蔡襄等人的世故圆滑,处事机变,他的性格嫉恶如仇,对他看不上眼的人,只知一味的徒逞口舌之能,针锋相对,不知转圜。在众人的劝说下,柳三变终于闭上嘴巴。

赵晓光一见在柳三变面前讨不到好去,转身一指欧阳修,吓得欧阳修赶忙闭上嘴巴,赵晓光道:“刚才听你这边谈话,就显你的学问大,好像今科状元非你莫属。那我考你一考,你看如何?”欧阳修自恃才高,从来不把考试放在心上,见说考校,一笑道:“这有何妨,请老兄出题。”

赵晓光道:“唐朝有个大诗人叫白居易的,知道吗?”欧阳修笑道:“这个谁能不知呢。”“既知白居易,那他的《琵琶行》想必也能背诵了?我且问你,这首诗里最有名的是哪句?”欧阳修道:“自然是那句‘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了,那可是神来之笔,一句诗道出了琵琶女欲出不出、欲拒还迎、欲语不语的矜持。”

赵晓光听了欧阳修的话,一脸淫邪的笑容道:“着啊!你这文人说话就是有趣,要不然我干嘛上赶着来结识你们,你那句‘欲拒还迎’真是妙不可言,用在这琵琶女在床上的形态真让人浮想联翩,哈哈。”

赵晓光一脸的淫贱下流样子,还想再说下去。刘沆恼怒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要是没别的可说,你最好还是回自己桌去。你是破烂布条缠腿,摘也摘不下去,还有完没完了?”

赵晓光对身强力壮、一脸凛然之气的刘沆也有点发怵,嘻嘻一笑:“恕我走题了,我一想到这些段子就刹不住,这就回到正题。”赵晓光又朝向欧阳修道:“可我问的不是这意思,我问的是白居易是在什么场合下才想出来这佳句。也就是说为什么白居易能写出这样的名句?”欧阳修有些摸不到头脑,“什么场合?那就是在浔阳江上听琵琶女弹奏时作的呀,《琵琶行》最后有几句写道:‘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说明是在江船听琴时有感而作。”赵晓光一咧嘴道:“错!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学问要比我差着一截。”

欧阳修鄙夷的一笑,心道若讲学问这普天之下还没几人入我法眼的,“这个在下确有不知,愿听高论。”

赵晓光得意地一笑:“承认不知道了吧,折冲于尊俎之间,说的就是今日你我现下的情景,我还一句话未说,你就已经甘拜下风,这就是我与你们这些死读书人的区别。”看着桌边这几个饱学之士的苦瓜脸和撇着的嘴,赵晓光得意洋洋:“那我告诉你们,让你们也长长学问,莫要整日读书,读成个书呆子。白居易那句名诗是在上厕时想出来的。”众人都是一楞,个个都是饱学之士,五经四书、三坟六典、文章典籍、前四史、稗官野史,早都翻个滚瓜烂熟,从未见到哪本书上有这记载,因不约而同的问:“你待怎讲?”

赵晓光更是得意,道:“白居易作《琵琶行》,自感在描写琵琶女下船与开始弹奏之间的转换有些唐突,苦无良句。白居易有个毛病,经常大便干燥,有时一连几天拉不出屎来,一天晚上,他手捧诗集如厕,就着微弱的烛光,哼哼叽叽不已,好半日忽然肚腹狂泻,白居易喜极大呼:‘快哉!快哉!千呼万唤屎出来,千呼万唤屎出来,’旋又看见手中握着的书本,欣喜道:‘犹抱诗书半掩卷。’白居易忘了揩腚,起身在厕内兜圈,忽更狂喜曰:‘甚矣哉,何其妙矣!余之琵琶行也有好句了,只消将屎字改成‘始’字就行了,古人云一字千金,我今只是改动一字,满室馨香也。’于是后人便得以欣赏到下面这句神来之句:‘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了。”

众人听到这儿哄堂大笑,连满脸不屑之色的梅圣俞和黑脸的刘沆也跟着笑了,个个只笑得肚子疼,虽都是博学多才,却从未听过如此翻改他人诗句的,个个只觉得新鲜、匪夷所思,欧阳修捂着笑疼了的脸,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学生今日真是大长学问。”

赵晓光见众人笑得前仰后合,终于露脸了,更是得意,“再讲一个,索性让你们笑个够。就拿三岁小孩都会背的那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说说吧,唉,怪我学问太大,不该在不合适的时候想到这首诗,更不该出口成章。话说那一日,我睡了一个四十上下的老鸨娘,而且是汴京城里最最有名的老鸨,叫李玉。你们既然经常出入这秦楼楚馆,想必你等都曾见过她。”柳三变听得李玉之名,眼前立时浮出那白晰丰满、爽朗爱笑的美艳少妇形象。“你等休要见笑,我癖好喜欢丰满的半老徐娘。早上醒来,坐在床沿发呆,迷迷糊糊见床上床下白花花一片,我舒坦一夜,一时诗兴大发,随口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细看是皮屑,来自老鸨娘。’巧的是,老鸨娘刚巧醒来,晃着一身白肉正要下地,听我这糟诗,一脚把我踹到地上,到今天我这屁股还疼。”

众人联想到床上床下白花花的皮屑和半老徐娘,相顾莞尔,随之又是哄堂大笑,欧阳修道:“今天我可真是大长了学问,这唐诗这样一改也很有意思,也不算是糟蹋唐诗。”柳三变道:“休要小看这市井之徒,许多流行的逗人段子就出自这些人之口,就这街头巷尾到处藏龙卧虎。所谓‘小隐于山,大隐于市’,人不可貌相也。”

赵晓光听了更是兴奋的满脸放光道:“如今这汴京城里流行乐天体,就是作诗要学唐朝大诗人白居易,通俗易懂,汴京城的娱乐圈里太雅的吃不开。我刚才作的那首《晨思》便是学的乐天体,像这类诗我现今也作了不下几十首,说不得哪天我也出本诗集呐。现如今京师人送我一个绰号叫‘豁达赵’,这个绰号不错,很符合我。我老赵就是生性豁达,好交朋友,今后在座各位包括这几位姑娘,有事尽可找我,在下定会两肋插刀帮忙。我住在大内南边太平桥大街夏府,夏相爷是我表姐夫。莫笑我俗,时下京城就是流行这种俗体诗,美其名曰‘慕白乐天体’,盖因唐时大诗人白居易写诗必要寻常人听得懂。当今宫廷内以及一些达官均好此道,只是还达不到我这样俗的程度而已。”

欧阳修笑道:“是啊,你的水平真可‘笑杀白居易,气死李太白’了。”

赵晓光道:“今人论诗,往往要出处。此语似高而实卑也,云山雾罩一通,无非是为了显摆学问罢了。哪里像我这样信手拈来、平白易懂啊。”

“照你这样说,则凡道听途说,街谈巷语,酗徒之骂坐,里媪之詈鸡,皆可成诗也。那又何必读书哉?”

赵晓光却反唇相讥道:“你们言诗必要追到诗三百,那十五国风里许多不都是口头话吗?小时候我村里老学究就这样教我们:寻常言语口头话,便是诗家绝妙辞。”柳三变这一看,欧阳修竟是辩他不过,这种市井之徒惯会胡搅蛮缠。○21

那赵晓光却很得意,道:“话又说回来,刚才你那说法倒很中肯,虽然你说的是反话,我真的觉得什么都可为诗。我看和我们水平最接近的,最受我等喜欢的诗人就数柳三变了”,一见柳三变脸有不悦之色,接着道:“我这非是贬损你,这恰恰是抬举你,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柳苦笑道:“听你说,我还非要谢你不成?”

“那是自然,我在这东京城内有着一号,我说的话谁敢不捧。”围在一边的一众泼皮无赖跟着起哄:“就是啊,就是啊,赵哥说的话谁敢不遵?哪个敢不听话,先是我们就不答应。只要赵哥一声令下,我们白天往仇家院里扔砖头,夜里往他门上抹狗屎。”

赵晓光见手下弟兄说话太露骨,脸上有些尴尬,自顾说下去:“你们几个别在这儿胡说八道,我哪儿能干那种下贱事。说你柳词俗,倒是合这流行趋势。你们知不知道?不久前矾楼这里有场夜宴轰动京城,众歌妓争唱柳七之词,京师传为美谈,矾楼生意大旺,又走红了几个歌妓,还不应该感谢你柳兄?正好今天相聚这矾楼,给了矾楼一个机会,让他们作作脸,今天让他们请客。掌柜的,过来一下!”一众泼皮便也跟着喊:“对,就是这么个理,让他请客!”

被摔的鼻青脸肿的黄算盘始终躲在门外偷听,正在盘算着怎么让这伙人包赔损失,被两个泼皮叫进屋去,见这伙人不单没有包赔损失的意思,反倒要矾楼请客,有心说几句狠话,见赵晓光众人凶神恶煞,知道惹他不起,只得点头哈腰的退出去请示掌柜的,转而心里暗恨这柳三变。这就是小人心性了,见到强横的躲着走,见到好欺负的不撒手,黄算盘正是这种奸邪小人。你说这关着柳三变什么事了?○22

赵晓光解决了此事,心里更加得意,一是自己不花一文钱,还落个请客,你知道这些举子将来什么样,现在寒酸,不定哪一天飞黄腾达,成为用得着的人,今天这也算是铺垫。二是自己名气已闯了出来,连这汴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都买自己的帐,说明自己的份量。

赵晓光这里不知天高地厚,他却不知道掌柜的背地里说了什么。掌柜的对黄算盘道:“不就这几桌酒饭嘛,要说那柳七,为他名气而来或是陪他而来的,迄今已不下几十次了,每次只要沾了他名,点的酒水菜肴也格外精致高档,这钱虽不由他出,可他就是摇钱树啊。得空你跟他说,东家想请他吃酒,请他赏脸。”

又说:“那姓赵的无非是个混混,前两年还见他在这酒楼里做闲汉勾当。他自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动不动就抬出他表姐夫吓唬人,像他这样的,到旗亭脚店蒙事还行,到我这矾楼来未免不自量力,也不看看我这里股东都是些什么人。算了,既然我请客,这面子就赏给他吧,你这样,嗯,你再给每人加个鲍鱼,再上坛老酒,就说这是赵晓光单请的,这人情索性一发作到底。”

不过,尽管掌柜的财大气粗,很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一向精打细算的黄算盘却拉心拉肝的,这些话黄算盘竟一句也未对外说,枉费了掌柜的一片苦心。(直到后来柳三变再到矾楼被黄算盘气走,矾楼生意受到很大影响,掌柜的几次亲自上门赔情请柳,言及此事,柳也才清楚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不怪掌柜的,只是黄算盘个人小人心性。这是后话,在此交代一下。)

赵晓光兴致越来越高:“后来皇上不知怎么听说此事,不久后自宫内传出一首词,是首咏矾楼的《鹧鸪天》,都说那是皇帝所作。是不是真的,不好说,不过那词也很俗了。”

忽然有个枯瘦黑瘪的泼皮凑了上来道:“要说俗的,我随口就来,我给你们来首打油诗怎么样?”赵晓光笑道:“去去,哪儿都有你,你也不看看场合,这在座的都是大学问家,过不了几天都会进士及第,金榜题名。”又对欧阳修等人道:“这位兄弟绰号赵打油,说白了,连乐天体都够不上,就是顺口溜、打油诗。为了助大家酒兴,让他来上一段?”赵打油果真张口就要来,赵晓光一见大个子的梅圣俞沉着脸站起身来,便赶紧推开赵打油,转圜道:“算了,你别说了,我把那一回的事给大家说说吧,也是一乐。”

又对众人道:“我只简略的说一件事逗大家一乐,说之前先说说这位兄弟。这位兄弟本来姓黄,两湖人,因他一肚子坏水,阴奸损坏,可又胆小如鼠,大家就叫他‘软蛋泻黄’。这里的‘泻’是排泻的泻,‘黄’是黄色的黄。投靠我以后,学我改了名姓,随我姓赵,因他拿手打油诗,都叫他‘赵打油’,至于他过去、现在叫什么名字,谁也说不清了。我问他为什么放弃祖姓,他道什么狗庇祖宗,让我到这世间受罪,我这辈子光捱穷受罪了。然后他居然随口作了首《清江引》词,词是这样写的:‘夜半三更睡不着,恼得我心焦躁,吃蹬的响一声,尽力子吓一跳,把一股脊梁筋穷断了。’”

赵晓光撇撇他那鲇鱼嘴,看看众人反响不一,便回到正题,“前年开封府准备过节,将府门外的影壁墙涂刷一新。夜间下了一场大雪,次日早晨见有题诗于新刷的粉壁上,诗是这么写的:‘六出飘飘降九霄,街前街后尽琼瑶。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扫箒的使扫箒,使锹的使锹。’府尹大怒道:‘何人大胆,敢污吾壁?’左右回答可能是赵打油写的,这个人到处乱涂乱画。班头不一会儿就将赵打油带到开封府,赵打油不慌不忙的回府尹道:‘某虽不才,素颇知诗,岂至如此乱道?如不信,试别命一题如何?’那时适值西北党项族围庆阳,请求朝廷派禁兵出救,府尹即以此为题。赵打油道:‘天兵百万下庆阳’,府尹听此一句感觉出语不凡,赞道:‘有气概!影壁上的歪诗一定不是你作的。’催促他赶紧完成下面三句,赵打油续道:‘也无援兵也无粮。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爷的哭爷,哭娘的哭娘。’依然与壁上诗没什么两样。气的府尹罚他又把影壁涂刷一遍。”

赵晓光见众人反映还不够热烈,又道:“其实唐代还有个也很有名的诗人比白居易还俗,你们知道是谁吧?”王拱寿道:“你说的是杜旬鹤吧?”

“对,就是杜旬鹤,我听人说唐代诗人中诗中用俗语最多的,一是杜旬鹤二是罗隐。杜旬鹤有这么一首诗:‘举世尽从愁里老,谁人肯向死前闲。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莫道无金空有寿,有金无寿欲何如。’你们看,这里随便哪一句话不是大白话?我这位赵打油兄弟就将其中的‘无金空有寿,有金无寿欲何如’改成人活着钱没了,人临死后悔钱没花完。后来他还编成一个小段子,卖给宋门外瓦子里专说诨话(笔者注:以滑稽幽默的方式进行的说唱表演)的张山人,得了一笔外财。”

见众人似乎有些不相信,又道:“你们要不相信,明天你们去瓦子里去听听,这个段子很受欢迎,每天都表演几场。我再说几句,你们可能不爱听,不要以为你们是读书人就高人一头,其实那瓦子里真的是藏龙卧虎,你像那讲‘三分’、讲‘五代史’的那几位,肚子里是真有货。京城里的几大瓦子,不管春夏秋冬,也不论晴天雨天,里边的各个看棚天天爆满,经常能见到朝廷的官员和军营的指挥、士卒,真得劝你们考试完了到那里散散心。我还听说,当今圣上也好这一口,专爱听讲评话和滑稽戏,有时候还把艺人叫到宫里去说书。”众人听了更是将信将疑。

久不作声的香香忽然开口道:“像这样改古诗、顺口溜我也使得。”赵晓光一听终于有人搭腔附和,立刻来了兴致,“哟呵,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能耐,那你作一首来看。”香香脸一红道:“说有一个婢女叫雏菊,脚很大,性子急,走起路啪啪响,主人吟诗道:‘雏菊脚不小,处处闻她跑。夜来云雨声,流水知多少。’”

别看大家看不惯赵打油之流,却对歌妓包容有加,因这社会上各类活动离不开歌妓的参与,而她们往往是弱者,容易得到人们的同情,众人听罢乐得前仰后合,对这不起眼的歌妓刮目相看。更把那赵晓光喜得将香香一把搂住,连道:“真我知音也!”○23

只有那梅圣俞一脸不快,早已听得不耐烦,催促离去,众人这才告辞,来到大街各自散去。见街边一拉溜卦摊,宋时的“士大夫无不作卦影。”这样一来就出现了“卖者唯利举场时”的社会现象。也就是越到大比之年算卦的越多。

见一招牌上写着“张神仙”,刘沆犹豫一下便走上前去,他仍对夜里所梦放心不下,原来这个刘沆累举不第,不想再试了,在家人和乡里人的催逼下这才来京赴省试,前两天梦见被人砍落头,醒来后心甚恶之。卦者听完后,问他名姓籍贯,听他讲排行十二,为他解释道:“无大妨碍,状元不到十二郎做,只得第二人。”刘沆问为什么,卦者道:“虽砍却头,留项在里。”刘沆再要问,卦者不再言语。众人都觉无味,觉得这钱花得有点儿寃。

欧阳修在一旁劝道:“刘兄不必想那么多,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对这场贡举太在意了,这才经常作恶梦,病人多梦医,囚人多梦赦,就是因为你想太多了,所以总是恶梦不断。你呀放轻松一些,梦里所见都是相反的,凭我这几个月来与你的交往,你的才识学问令兄弟我佩服,我敢断言你此届必中。”

直到后来刘沆金榜题名,回过头来再细细研究这八个字,这才明白此卦者简直是个神仙转世。原来南方人发音“项”、“沆”分不清楚,“留”和“刘”同音,头虽砍去,脖项还在,意为“留项”。而“留项”又为“刘沆”,刘沆在里,自然是没有被黜了,后来果然以第二人及第。○24

方希则经几次挫折后,本就对考试失去信心,刚才的酒会那样热闹,他都几乎一言不发,那些人里只有欧阳修是他的朋友,其余人只刚认识几天或几个时辰,他也想学欧阳修那样潇洒不羁,可是这是学不来的,见到他人诗酒豪纵,胸中反倒更加郁闷,心道:我的命运就无法拆解了吗?想到无法拆解忽的想到“乃”字,这个字拆开就不成字了,看卦者有无拆解办法。卦者看看一脸苦相的方希则道:“可否换个字再测?”方希则道:“就这个字了。”卦者道:“乃加一撇为及字,你坚持用这乃字,成不了及字也,君终身不及第。”说的方希则连连的呸呸吐唾沫。○25

转眼进入年底,不料这一天柳三变刚要出门,门口站定一人,送来帖子,请明日赴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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