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号！”凌啸天道。

紧接着，便又有一朵花瓣在空中绽开，映照的漆黑的夜晚一片光亮。众官兵都被看押起来。凌子信来到宋桥面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对着身后的人道:“把他抬回咱们山寨去。”

地上，满目的残肢映入眼帘，浓厚的血腥味萦绕鼻尖，凌子信看着这一切，想道:这就是现实吗？我本不欲杀生，然而……

恍惚间，仿佛又听到了师傅的那句话:你天性善良，奈何又注定入世，记住，万事随心，勿要执念太深即可。

过不多时，李度已经领着众百姓浩驾着许多大车浩荡荡的赶到。当众人大开粮仓之后俱都一惊，之见眼前粮食堆得如小山一般高，都用袋子装着整整齐齐的码好。

众人面上都是笑容，凌啸天大声道:“搬！”

接着，身后的百姓鱼贯而入，将这些粮食一袋一袋的搬到大车上。这些百姓都是这几个月蜂拥到寿州的饥民，因为王喜年不肯救济他们，又听说岐山马匪们收容饥民，于是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一路艰难行至岐山，没想到岐山脚下真的有人在施发米粥，而且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岐山脚下本就有一处村落，大约住着百十户人家，虽然山上住着一伙马匪，但是从来也没下山来劫掠过自己，反倒在这他们的庇护下，本地的治安倒是十分的良好，加上岐山此处乃是个事宜人居之所，因而聚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

这些刚来的饥民见了，也纷纷表示要在此处定居下来，反正他们当中很多人的亲人在这场灾难中已经不幸的先去，所以他们反倒也无牵无挂了。

因而数月之间，这小村落便又添了百十余户。已经几个月没有吃饱饭了，如今手里捧着沉甸甸的粮食，那种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们感觉，此刻自己拿着的，不是粮食，而是自己的命。

搬运工作持续了几个时辰，等到大车们都已经装的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时，天渐渐的泛白了。于是凌啸天道了一声:“回山！”

一群马匪，护着几十辆大车，浩浩荡荡的朝岐山出发。

……

……

岐山下

帘儿一大早就跑下山来，抢粮这事没让自己去，心里可憋坏了，现在也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当凌啸天领着众人在拐角处出现时，帘儿再也坐不住了，小跑着就到了众人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凌伯伯，你们回来了！我可等了好久呢。”说罢便偷眼向着一旁的凌子信看去。

凌啸天哈哈一笑，道:“这不是回来了吗？叫你个小丫头不安生，让你好好待在寨子里不听，这会又来抱怨了。”

“哼，我……”帘儿说不出话来，不过面子上又不肯服软，说了一半的话此刻只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凌子信见她难堪，笑着道:“帘儿，莫站着了，来帮忙吧。”

“就是就是，我不理你们了，我来帮子信哥哥。”说罢朝凌子信走去，只留给凌啸天等人一个清丽的背影。

几人看着帘儿的背影，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这时，百姓之中忽然走出一个老者，众百姓自动在他身后排成一排，只见那老者对着凌啸天等人，将下衣一撩，登时便跪了下来，嘴里说道:“多谢恩公，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那老者一跪，身后的百姓们也都跪了下来，也跟着大声喊道:“多谢恩公！”数百人齐声高喊，声音在深秋寂静的空气里回荡，久久不绝。

凌啸天见此状，忙下了马，走到那老者面前，就着他的手一边将其扶起一边道:“老丈请起，这可折煞我等了！”接着对着身后还在跪着的百姓们道:“大家也快请起吧！除暴安良乃是我辈本分耳！”

凌子信站在凌啸天身旁，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他们穿着褴褛，蓬头垢面，有些人因为吃不饱饭而面色苍白，可是此刻，他们的眼神是坚毅的，眼睛是明亮的。这就是民心吗？凌子信心里暗道。

凌子信，不知道的是，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人群的不远处，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

看着凌子信，那人默默无语，心里暗道：“好久不见了”当看到凌子信左臂白袍上鲜艳的血红时，那人眉头一皱，旋即又转身离去。

李度指挥着众人将粮食从大车上搬下来，然后按照人口开始分发粮食。一切进行的如火如荼。帘儿无事，便也跟着一起发粮食，只见她卷起袖子，大声吆喝道:“大家都不要挤，按照秩序来！”不一会儿已经满头大汗了。

凌子信看着她，无奈的走到她面前，掏出一纸汗巾，笑着说道:“来，擦擦吧。”

帘儿笑着接过汗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道:“谢谢子信哥哥。”一转头，看到凌子信肩膀上的伤，着急的道:“子信哥哥，你受伤了，怎么样，严不严重？我真是粗心，刚才怎么没看到，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药去。”说罢，便东翻西找起来。

凌子信看着她团团转的样子，心里感动，便道:“我没事，小伤而已。你看，已经不流血了，上面的血都是沾上去的。”

“真的？”帘儿疑惑的道

凌子信道:“那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帘儿？”

“也是，子信哥哥是不会骗我的。”帘儿看着凌子信，笑着道。

……

凌啸天看着眼前的百姓们，心里有些感慨，自己的力量有限，能帮一个便是一个吧，百姓们的要求其实不高，他们只要求能有一口热饭，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便已经很满足了。可是，强盛的大梁，怎么会连这平常的旱涝灾都抗不住？自从那人上台了之后，大梁便渐渐的改变了。

凌啸天又看了看自己身后，山众们很多人都带着伤，此次出兵，虽然得胜而归，不过损失也不小，死伤数十人，连二当家此刻都是重伤昏迷。他走到之前那位老者面前，道:“老丈，不知村中可有人会医道，此次我岐山受伤之人颇多……”

还未等他说完，那老者便道:“恩公之意，老朽已经知晓，正巧，村里就有一位医者，几年前搬来此处，医术颇为了得，平常村中人病了，也是到他那里看看，必定药到病除，因为他与我年纪相仿，平常便在一处喝酒聊天，交情也是不错。我去请他，应该可以让他为众恩公医治。”

凌啸天听罢大喜，拱手作揖道:“那便多谢老丈了。”

不多时，只见那老丈领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从村里走出，那老人身后还跟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

凌啸天一见这老人，心里一惊，心里暗想:难道是他？

“见过凌大当家的。”那老人淡淡道。

凌啸天欣喜道:“您，您莫非就是……”还没说完，却只见那老者却伸出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不过是一介老朽罢了。”

凌啸天忙道:“哪里哪里，今日能得见神医董仲谦，真是三生有幸啊！”

原来这老头便是久已闻名天下的神医董仲谦。凌啸天早年间走南闯北，早有耳闻，也曾见过其治病救人的场景，场面人山人海，远远见过其面容，有些印象。不过天下传闻这董仲谦在数年前已经病故了，只不料为何又出现在此处。

“大当家的严重了，老朽不过是一医者，而现在就是个糟老头罢了。”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董仲谦身后的少女一直没有说话。她穿着一身青裙，乌黑的头发随意的笼在脑后，露出自己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面容。她斜跨着一个药箱，看着凌子信，清澈如水的眼里盈满了笑意。

凌子信看到少女时，身体一震，长久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他才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