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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楼》第二章 清明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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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笙托起剑,确实的感受到这把剑真的极轻,顺着剑锋随手一挥,破空无声,竟然是一柄木剑,便又道:“这果真是一并能够杀人的剑么?”转回手腕,把剑收到眼前,用两根手指在健身上面来回的抚摸着,突然看到了剑身上刻着“罢了”二字果然和袁紫衣说的一样,却依然神情黯然,“二十年前,自己从出生便一直在义父家,从来没见过亲生父母,义父也从来不许她问。

自己六岁的时候,义父一家突然别江湖中人灭绝满门,这仇让我入何能够罢了。直到三个月前,收到了那个胭脂楼送来的胭脂盒,里面装着的就是那封记录了石家灭门真相的信。石笙不敢相信,只好假装躲猫猫偷偷藏进了萧白璋的天星阁密室。终于,在那个密室里看到了萧白璋和一个叫马三宝的人的来往信件。那些老旧的信件,证实了胭脂楼送给她的心中的内容——萧白璋就是石家灭门的十六个凶手的为首之人。“这仇让我如何‘罢了’!”

石笙没想到,这个杀了义父一家的刽子手,竟然就是收养了她十九年的师父,骗了她十九年的师父。“这仇又让我如何能‘罢了’!”

想到此,石笙恨恨的将剑掷到地上,将面前的东西扑了一地。

石笙回过头,看到散落了一地的东西里面,有一本剑谱和一个灵位旧的显眼。弯腰拾起灵位,见上面金笔写了“苏丑”两个字。翻过背面,却有一首诗:

“身负血海身似仇,弃名忘姓从花楼,一朝惹得龙颜怒,红裳卷舞斩尔头。”

默默念完诗,石笙在脑海中回想着那个蒙面女人刚才说的话——“别看她这个样子,其实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善良热心,是个极好的姑娘!是八年前,我从梁家庄捡的个孩子,原来叫小名叫媛媛,不过她现在叫葛天晴了”

“……她先现在叫葛天晴了,还有袁紫衣说过的‘历代苏丑’……”石笙默默地念着,脑海中又浮现出一楼厅堂里面那十二座雕像,磨逡巡一周,目光好似缓缓钉在了一尊缺了右臂的雕像上,随即拾起罢了剑,随手抖了个剑花便将灵位削成了碎块,又将一银一蓝两柄石家的传家宝物解下,一斩两段,赞了声:“果然是好剑!”转回身又回到一楼。

只这一转身,裙裳带起的风便把那幔帐后、角落里的一盏长明灯扑灭了。

石笙转回一楼,正见楼门猛的打开,葛天晴正将羊腿一条一条的往门里掷。石笙探头往门外看,那葛天晴少说离楼门十二三丈远,几乎站在了林子边上。而秦唱正抱着一只鹿进得门来,一路滴滴答答留下一行鹿血。

石笙随着秦唱将那头母鹿的尸体在楼后的窗台灶边放好,才叫到:“姐姐。”

秦唱神情悲伤,两眼带泪,既不愿答声,也没看石笙,只凝望着那头死鹿,将一条丝巾塞到石笙手臂间。

一条白色的丝巾,上面秀着一朵金色龙头菊和苏丑两个字。

石笙轻轻说了一个“谢”字扭头就走。

“妹妹,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胭脂楼?”秦唱问到。

石笙果决道:“苏丑现在就走!”回过头,又看了看那没有右臂的雕像,快步上前,在石像断掉的右肩上摸了又摸,这一摸只觉得断肩处参差割手绝不是故意雕成的样子,也绝不是撞断。而是这雕像塑本来是有右臂的,只是现在已经被人用刀剑砍去了。看到此处,眉间嘴角露出一点点不屑的笑。突然又快退一步,握着剑鞘的左手,用拇指将苏丑剑弹出,右手飞快的抬起,在空中反手将剑攥紧,转腕向内用力。顿时血光一闪,石笙的右臂已是齐肩砍下,连同木剑,一起摔在地上。

断臂之痛,实在难忍,石笙却只是身子一颤,却没有摔倒便站稳了。低头拾起苏丑剑,秦唱也仿佛没看到一样仍在落泪,只是这泪却是又为母鹿,又为石笙了。石笙把秦唱刚刚塞给她的丝巾,按在右肩上,丝巾立刻被血染红,血仍不止,又将她一身衣斑驳血裙染得通体红艳了。

此时,八条羊腿已被尽数丢尽了楼,石笙才踉跄朝楼门走去,点点血迹从石笙肩头滴下,滴下一路腥红的胭脂色的血掩在鹿血之上。

看到石笙这样子,葛天晴突然冲上去拦她,慌忙大喊,“石姑娘,石姑娘!”一把将石笙抱住,又朝袁紫衣骂道:“你究竟是不是人啊!眼睁睁的看着她变成这样你都无动于衷!”葛天晴低腰想将石笙横抱起来,却被石笙用剑挡开。葛天晴一愣,抬头对上石笙的脸,却看到石笙竟然在笑,释然的。

“葛姐姐,石笙已经死了。”

听到石笙这么说,葛天晴僵住了准备抱起石笙的手。石笙便就此挣开僵住了的葛天晴,背向胭脂楼而去。

一阵肘肩腰背相撞的声音后,楼门闭合,石笙听见了哐哐的声音,正是葛天晴向秦唱大发脾气,她定将楼内的一应器物泼了一地。抬头望天,左手用力抓在右肩上,“我是苏丑!我不再是石笙了,石笙的伤,又怎么会痛在我苏丑身上呢!”

秦唱隔了楼门,微微叹了口气,“难道你真的就是苏丑了么?”却听得耳边葛天晴不住的边摔东西边骂她。

葛天晴骂到累了,见秦唱还站在门前才凑上前去看。只一眼便看见石笙扑在楼门十二三丈远,自己刚刚丢羊腿的地方,便要冲过去救她。正要抬脚破门时却看清石笙的腰上挂着四个香袋,几丈远外,虽然有不少毒虫蛇狼,却都忌惮不敢上前。再转头去看秦唱,只见得秦唱的面纱早已经被眼泪湿透,细细的闻,便还能分辨出些皮肉烧焦的气味,心中更加悲伤,暗自道:“秦唱啊秦唱,你这么的悲天悯人,纵是有龙肝凤肉驱毒,又怎么能治好你的脸呢!”

不肖片刻便,那一行土石地上沾着的人血、鹿血的石子便被湘西的血乌鸦们啄食了个干干净净,留下一道带血的石子被琢去后深深的痕迹,像极了秦唱脸颊上的那两道灼过烧过露出肌肉的毒痕。

歌声又起,葛天晴听得出来,仍是那首不知秦唱唱了多少回的《长门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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