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轩仪顺着扶梯向上，蜿蜒的藤蔓将古木包裹的严严实实，可阳光还是巧妙地编织出错落的网格，将寂寞一点点抽丝剥茧，剥离出凄幽的岁月，抽拔出流失的信念。

和轩仪的低落恰恰相反，墨阡的兴致显得很高，一路高谈阔论，谈古论今，可谓是天南地北，海阔天空。

“我说你也算是本少的老朋友了，怎么和本少待了近千年，就一点没学会本少的优点呢？所谓近朱者赤，你看你，隔绝于世事之外千年，懂得的恐怕连个小孩都不如吧？”看着墨阡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轩仪的叹息也只能生生扼杀在摇篮中了。

轩仪看着远方苍茫的大地，“这怨河横亘于此，少说也有万年了吧？你看它何曾改变过？天地之道，改变的不过是那些虚空的皮囊。墨阡，是你太执迷于世间的色象，反而忽略了这种改变不过是生命的周而复始罢了。所以，我既然只是个旁观者，又何必要了解这些虚空的变迁呢？”

“哦？本少深感困惑，不如请死神大人屈尊和在下打个赌，如何？”墨阡似乎很满意死神殿下的回答，狡黠的眼神中闪过的自信的锋芒。

“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不多不多，只一样即可。”墨阡毛茸茸的脑袋忽然凑向轩仪，“本少就和你赌，在这人界，你是否会有怜悯之心。”

诧异于墨阡话语中的势在必得，轩仪偏头转向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就这么自信可以赢得过我？”

“不是自信，这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嘛，”他修长的指尖拂过他的发丝，语调轻佻，忽然显得格外妖娆，“嘻嘻，因为本少最了解你呀。”字字句句，慢条斯理地从那张泛着邪气的嘴中吐出，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了淡薄的寒气。

“随便。”轩仪拍去他那只在他眼前不安分的手，他连搭理的兴趣也消失殆尽，顾自走上岸去。

落在船上的墨阡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潇洒立身，缓缓说道，“本少不和你计较，不过别忘了，输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轩仪没有理会墨阡的话语，穿过此岸的结界，便可以看到行人的踪迹，浩浩千载，不知这人间又变成了什么模样。

穿过前方那层氤氲的迷雾，就是异世界与人界的岔口，思绪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场第一次穿过结界的旅程。犹记得，是夜的月色清朗纯净，淡淡的月辉透过摇曳的柳枝铺就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汉白玉的石桥上，她素淡的衣衫随风飘扬，宛若寒风中瑟瑟抖动的花骨朵，单薄而脆弱。那样的画面里，轩仪恍然明白了儿时背诵的诗文，“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这般月色撩人的人间，这样超脱凡尘的女子。原本虚幻的人间，忽然在脑海中明晰起来。

可是，还没有等他从这轻妙的场景中苏醒，一声猥琐的男音便将他拉出了沉思。

桥下追来了一个相貌野蛮，面容粗鄙的大汉，“小妞，这下你可跑不了喽。”

看来这个大汉一直追着她到了怨河的河岸，轩仪暗自好笑，在生与死只是咫尺的怨河旁，这个无知的凡人还能如此嚣张。他倒想看看这女子意欲何为。可令人奇怪的是此时站在桥上的她虽然无路可退，却不见一丝慌张的神情，倒是面容安和，略带俏皮的微笑里好似还隐隐透着嘲弄与悲悯。

“你说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倒是果然如此呢！”她纯真的笑着，衬在浅色月华下显得格外迷人。

轩仪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他本不是侠义心肠的人，见过了人类太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肮脏之事何其多矣，又哪能一一插手，他根本无心于这些无聊的小事。

站在明灭不清的河岸旁，静静地看着那个绝尘的女子，内心不是没有怜惜，但仅仅也只是怜惜而已。若她真能早度怨河，他倒愿意为她的灵魂寻一份好的寄托。生死轮回，本就是天地真理，他不会轻易逆转。

只是，在淡薄的月辉下，她纯真的模样让轩仪不忍，花一样的生命，或许还不知道那大汉要对她做什么便会陨落与此。

此刻，她安静地站在古朴的木桥上，仿佛完全忽视了那个大汉的存在。

这倒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他的心中不由惋惜，感叹着红颜薄命。

眼见着那大汉就要扑到她身上，不知是什么原因，轩仪感到自己手中的光晕几乎找了魔般不受控制地向她笼去。可仅仅刹那，他扬起的光华便忽然停留在柳梢间，轩仪惊异于她安和的面容中忽然浮起的轻微笑靥，像是小姑娘的捣蛋后的调皮笑容。轩仪缓缓收手，他本不该如此的，命运，不由人轻易改变。

再抬眸时，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轩仪看到那个轻浮的恶汉竟自寻死路，意外落入了怨河。轩仪嘴角微微上扬，如同戏台下的观众，饶有兴致的欣赏起眼前的景象。只一瞬，河表便涌起了翻滚的浪涛，谁也想不到，看似清幽平静、碧波微澜的怨河之下，竟是潜藏着如斯的暗流汹涌，无数白骨从波涌中漫起，死命拖拽着那汉子新鲜的血肉，那人竟连扑腾的气力也没有使出就被卷入了潇潇的涡旋，径直沉入水下。

再一刻，河汉依旧如故，只是一阵青烟缓缓从水面浮起，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

痴怨的力量，永远潜伏在最黑暗的角落，一旦沦陷，所有凄凄怨怨的鬼魂都会争先恐后地腐蚀着鲜活的肉身，在自我折磨的快感中加深苦难得罪罚。

那人已是尸骨无存，可纵是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那女子的脸上亦没有露出丝毫的恐惧，嘴角反而漾起了悠悠的浅笑，柔美的唇角轻轻吐出音符似的八个大字，“永逝轮回，飘然魂归。”

语音轻柔而平淡，带着些微的怜悯，却没有生命陨落时的惊惧与悲怆，就像是感慨自然界中落花流水、彩云易逝般普普通通，不带丝毫情感，淡漠而无动于衷。

就实而言，轩仪倒是很欣赏这女子的淡然，但能这般洒脱的面对如此可怖的场面，定不是出自人间的尤物。

轩仪隐在暗处默不作声，仔细端详她的衣着，可当他正尝试从细节中推断她来历的时候，忽然又听见了她俏皮的语调：“这戏，可好看？”

事情的发展仿佛越来越有趣味了，这个女子，竟然已经发现了隐在暗处默默观望的轩仪，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转身向更暗的地方走去，有趣的人间，奇异的女子，一定还会遇见的！他暗自忖道。

木桥之上，那素淡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中，徒留婆娑的树影与一地风声。“公子，这梳子还要吗？”一声呼唤，生生将轩仪拉入现实，他抬眸，说话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脸上犹自透着稚气。仿佛是被轩仪迷雾一般的双眸所震慑住，那怯生生的语气彷似带着哭腔，急的那清秀的小脸面露桃色。

这样的孩子啊，初遇她的时候，不也是如此的豆蔻年华吗？只是那时的她，冷漠无情，何曾有一点点女子的娇羞与温柔？轩仪放下手中不放的犀角梳，眼神不自觉地游离至远方，丝丝想念，如久藏的窖酒，一点点漫溢出那早已霉变的地牢，腐蚀出斑驳的泪痕。又如抽茧剥丝般抽离内心最后一点坚持。可是，她何曾有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在意？柠曦，你究竟在哪里？

墨阡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精光，可下一刹那，他却早已笑的莺飞燕舞、花枝乱颤，恨不能直接在轩仪身旁倒下来捧腹大笑个畅快。轩仪并没有发现那转瞬即逝带着锐利波澜的眼神，此刻的墨阡笑得欢畅，眼中尽是妖娆。他的眼神游移不定，好似已在幽暗的地狱中退化了。

“啧啧，才说你愚不可及，马上就用行动践行了本少爷的真理”，墨阡顿了顿，“你还想说，你没想曦？”

轩仪苦笑，曾经，他也是如此意气风发地在人间肆意言笑，可是桃花依旧，故人何在？

“你待怎样？”短短四字，不耐已尽显其中。

可墨阡并未理会，犹自口若悬河，“诶，本少若不趁早收你为徒，当真是可惜了这‘遵从师命’的难得天赋啊！怜悯之心哦，诶，也别含糊了，来来来！现在就行拜师礼吧。”说着那张无比妩媚的笑脸就向轩仪凑了上去。

轩仪看着眼前这张放大数倍的脸盘儿忽地凑近，始料不及，下意识里竟全然忘了反击。当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呵，可他徘徊于自己模糊的记忆里的实在无心应付墨阡的玩笑，心中暗暗叫苦，他只好装作充耳不闻，顾自向前。

人群熙熙攘攘，左右皆是街头的小贩，叫卖着各式各样的小吃，偶尔有粗鄙的茶摊横亘街头，更是给本是热闹的街道平添了拥堵的感觉。

看着轩仪的背影，墨阡的脸上闪现出一抹奇异的表情，平淡无波、无喜无忧，倒更像是在为轩仪的执拗而惋惜轻叹。

只一秒，那抹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墨阡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神情。

只见他不管不顾，在人群中大吼大叫，“嘿！等等本少啊！”

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纷纷侧目，其中不乏向前行一步的轩仪投去艳羡的目光。

看什么看，他是男的！轩仪愤愤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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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了，就是写的不好也来点评论嘛，好歹我也可以改正进步嘛，一个人写文我怕自己真的坚持不下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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