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之我命，失之我幸！”

老头的话一句比一句吓人。索性，杨烁干脆就放开了，管你干什么地，我就半真半假地说，让人挑不出毛病就是了，

“本来这稻种也没打算献给官府朝廷。”杨烁笑笑，“我这平头百姓，衙门冲哪开都不定能找着，一开始就想着自己家先种，族人见到好处就一块种，等过个几年，这周边的庄子估摸着也就都种上了。”

“任谁家有这好稻种，也不能白给别人种呀？你就想换点什么好处？”老头问得刁钻。

“若是地主老财要种，我兴许会要他几亩地，若是是平头百姓就算了，哪有好处给呀，还得落下个骂名。”杨烁侃侃而谈，“您也知道，我是万里寻亲回来的，能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绝对是老天开恩，这稻种就算是酬谢天恩吧。”

说着，又笑下，“再说，我也有点小心思，呵呵，若这稻子真能让天下百姓少些饥荒，百年之后，咱大明民间憋不住也能有我杨烁的微名。”

老头笑眯眯地点头，“你这后生，仗义。”

此时，一直鼻孔朝天的白胖子忽然开口问道，“杨小哥到底从海外哪里回来的？我天朝上国海路从唐时就开始兴盛，从前朝大宋开始就有波斯，大食商人从海上万里而来，蒙元重商，海贸更加兴旺，光是福建泉州一地就有船万艘，已知航线不下百条，通往海外诸国，可没听说，哪国有亩产千斤的稻种呀？”

杨烁还没说话，老头却嘟囔着，“明摆着呢，商人重利，一船瓷器绸缎多钱？一穿稻子才多少，心黑的都成石头了，指望他们干亏本买卖？”

这胖子有点门道，杨烁心道，别饿不说，这份见识就有点远超常人了。

见那胖子盯着自己，杨烁打个哈哈，“我这得了失魂症，好多事都忘记了，就知道我来那地特别远，哈尔滨您听说过么？”

杨烁继续忽悠，“不过要说这稻种，海外诸国也有好多呀，远的不说，广东边上的泰……暹罗，吕宋就有好稻种，这俩地方比广东还热，产的都是高产的双季稻。”

“你去过广东？”白胖子饶有兴致地追问。

你他娘故意来揭我老底，跟我有仇怎地？

杨烁心里暗骂，嘴里笑道，“我家祖师可是大唐国师一脉传人，别说广东，就是印……天竺我都能给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天竺什么样？”胖子身边的年轻人来的兴致。

侃大山谁不会呀，再不懂历史的人，后世电视台讲座也当相声看过不少。

“天竺现在应该是莫卧儿王朝统治，建国者是蒙古人帖木儿，信的是****。”杨烁竭力回想他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当年蒙古大军横扫四方，不但占了咱们中国，天竺，波斯大食，极北之地的莫斯科公国，全让蒙古人给占了。真是应了成吉思汗那句话，让太阳照得到的地方，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

杨烁这边信嘴开河，却没发现这些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尤其是这白胖子，心里可谓是翻江倒海。杨烁寥寥几句就把蒙古帝国的大致轮廓，治下种族给勾勒出来。在杨烁那个时代，小学生都能说得比他好，可在这个时代，别说读书人，即便是中枢大臣，也未必知道这些事。

尤其此时大明立国不久，所有前元的一切有关文字都锁在深宫之中，朝廷最近正在修元史，杨烁这几句，怕是主修史书之人也说不出来。

“蒙古人地盘到底有多大呢，这么说吧，一百万蒙古人统治着四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也不知怎么就从广东说道了印度，然后又变成蒙古帝国。

反正杨烁是想到哪说到哪儿，隐隐的还有些刹不住车的趋势，他来这个时代，天天面对的除了庄稼就是庄稼，谈个恋爱连手都没拉过，憋屈呀！

老头身边的年轻人双眼放光，黑瘦矮子白胖子都石化，老头也有点愣神。

“四千万平方公里，多大？”老头显然数学不怎么好。

杨烁数学也不好，想了想，“大概有咱们五个大明那么大吧？”

“咝！”屋里一片抽气之声，就像咬了舌头似的。

老头身边的青年兴奋地说道，“我大明取大元乃是天命，按道理这四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该归我大明所有。”

这孩子太单纯了，杨烁心道，大概读书读傻了。这样的人离远点，傻是会传染的。

“你这后生不简单，有学问那！”老头乐呵呵地说了几句，笑道，“眼瞅着下半晌了，能不给给咱们弄点饭食吃。”

“这………”杨烁有点犹豫，他正想折撤呢，不想在跟这帮人白话儿了。谁知，对方好像没听够。

他这犹豫着，伙计小顺子可急坏了，虽说没开张，可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再说，没开张就有客，这可不是好彩头么！

“老爷子您来的正好。”小顺子一张嘴，就透着热情味儿，“庄子上刚送来的小公鸡儿，都是家养的，各顶个的活，不用绳拴着，都能飞房顶上去。庄子里东家用秘方养的鸡蛋，黄多清少，咬一口满嘴香，后厨里有活鱼，活虾。您带着的几位大哥想吃油大的，我跑腿给您去屠户家那弄一挂猪下水，耳朵舌头，下下酒最好。”

老头顿时眉开眼笑，“好，你说这些可劲上，我可有日子没吃过下水了。”说完，冲身后使个眼神。

“听着没，可劲儿上。”一脸横肉的汉子，说话和打鼓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啪地一下拍在柜台上。

杨烁眼睛直了，元宝？

来这时代有日子了，过手的钱也不少可这元宝还真头一回见，瞧着小儿拳头般大小，怕是有十两。

土豪呀？管你什么身份呢，只要让我有钱赚，你就是大爷！

杨烁袖子一挥，桌儿上的元宝就不见了，“行，我这就给您预备吃的去！”

他这做派老头哈哈笑，白胖子眼里却闪过一丝鄙夷。

“让伙计张罗就是了，你是东家。”老头笑道，“你过来陪咱老汉说说话，听你说话新鲜。”

不就是陪说话吗？你要是银子给足了，我能给你弄出三陪来？就怕你这身子骨，受不了。

杨烁一屁股坐老头边上，黑瘦子吓了一跳的样子，张着嘴看着他，那白胖子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像他坐这，冒犯了他们一样。

有钱人都什么毛病？杨烁就当没看见，朝小顺子吩咐，“赶紧的，拍个黄瓜，把咸鸡蛋切几个，拌个豆腐，来几个凉菜，搬一坛子好酒。”

“好嘞！”接着大买卖了，小顺子蹦的比谁都欢实。

没多大一会儿，桌子上摆了好几样凉菜，两坛子酒。

“一起吃！”老头不由分说，利索的把酒坛子拍开，“我上岁数了喝不了多少，你跟我这些晚辈喝，老汉看热闹。哈哈。”

“杨小哥，先干为净了。”一脸横肉汉子，端着碗，喉结都没动一下碗了空了。

这什么套路？杨烁愣神，收了你们钱还和你们一吃饭，这多不地道！再说，你上来就干什么意思，那不是米酒呀，那是从县城里进的烧刀子呀。

“怎地，杨小哥看不起我这粗人？”一脸横肉的汉子，斜眼看着杨烁，怕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那哪能？”杨烁赶紧说道，“我最佩服的就是大哥你这样的汉子的了，豪气大方，吐个唾沫都是钉儿。我有俩表哥也和您一样，都是人高马大，铁打的一样，他俩现在都在京营当兵呢。”说着，得意的笑了一下，“我这俩表哥去年跟燕王出征，刀尖上挣了军功，如今一个是千总，一个是百户。”

我杨烁虽说是个小老百姓，可咱家有人！别以为有几个钱，或者有点权就能跟我人五人六的，我也是有靠山的人。

果然，汉子的脸色好了不少，却指着杨烁的酒碗，“干了！”

干就干，杨烁端起碗咕噜咕噜，灌了进去。刚入口，胃里就开始翻腾，这酒虽说没有后世的蒸馏酒劲大，可也有差不多四十度，这一碗能装半斤。

“咦，这是何物？”老头忽然指着桌上的一盘凉菜问道。

“西红柿拌白糖！”杨烁压住酒气，“文雅的名叫雪里红。”心里暗骂厨子败家，西红柿上面撒点白糖留行了，他可到好，撒了一层，这时代白糖可是奢侈品。

“看样儿但也贴合，白色的糖里面带着红。”老头笑了，夹了一块放进嘴，嚼几下，眉眼都来了，“都尝尝这个，酸甜的，好。”

他吃完，别人才敢伸筷子，他说好，别人更是连连点头，

“此物为何叫西红柿？也是你从海外带回来的？产量如何？”白胖子问道。

“长像柿子，有是从西边带回来的，就叫西红柿嘛！”杨烁有点烦这胖子，“这东西就是个菜，不能当粮。”

“鸡肋呀？”白胖子点头，又吃了一口。

多可恨，放下筷子就骂娘，说的就是这种人，亏他看起来还像个读书人呢。不过也对，放下筷子就骂娘，提起裤子不认账这事儿，古往今来，也就只有读书人能干出来。

嘿，老头也乐了，笑着问道，“刚才杨小哥说暹罗，吕宋那边也有好稻种，那地儿还有别的好东西不？”

“好东西多了，各种矿产，铜矿铁矿，金矿。”这倒不是杨烁乱说，菲律宾那破地方居然有世界知名的金矿，铜矿，哪说理去？

这下老头来精神了，“那地有粮，又有金的，老百姓日子过的咋样？”

“一群土人儿！”酒劲有点上来了，杨烁舌头有点大，“那的人可没咱大明人这么勤快呀，不干活饿了摘果子吃也饿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