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穆羽风和穆凌诀两人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如此心心相依，心中陡然燃起一团无名之火，她是看着穆凌诀的剑刺入皇帝胸膛的，她应该恨他，恨不得杀了他，把他大卸八块才对，为什么她不恨？

莫痕剑气御风而行，从穆羽风与穆凌诀中间劈开，一道森然银光闪过，穆羽风只觉得身体一震，只感觉五脏六腑仿若被震碎一般，一口鲜血喷洒而已，整个身体顿时从城楼外飞落。

“风儿——”穆凌诀身体异被剑气所伤，幸而有内力护体，并不伤及性命，然而穆羽风所学都是些外家功夫，根本不足以抵挡这凌厉的剑气，看到穆羽风的身体飞落，他几乎想也不起，脚下一点，腾空而起朝着穆羽风飞去。

“羽风！”与此同时，莫痕见穆羽风飞落，亦是顾不得许多，几个纵身朝着穆羽风而去。

就在两人同时快抓住羽风的时候，莫痕竟然突然出剑进攻，穆凌诀挡之不及，身中一剑，却稳稳抱住了羽风。在这一刻，穆羽风反手紧紧搂住穆凌诀，手中的剑一转，划向莫痕，正中要害，只是力道不足，已不能伤他性命。

夜色浓重，迷雾漫开，深秋的夜里竟是如此地寒冷。穆羽风紧紧地靠在穆凌诀的怀里，两人的身体都已没了支撑地下坠，却拥得很紧。

“诀，你冷吗？我也冷……”穆羽风一手轻轻捧着穆凌诀的脸，用被血浸透的衣袖替他擦拭着脸颊，努力睁着双眸看着抱着他的人的模样，她呢喃着：“如果今天我死了，你会不会好好地活着……？”

“会，风儿，我会好好地活着，把你的那一份也活着。所以，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好好地活着，一定要比现在活得好……”穆凌诀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温度，他只觉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再护她周全，但是，他必须要将她救出去，这是他欠她的……情！

风轻了，雾散了，城楼上的火把闪烁着明星一样的光芒，画面似乎被放到无限慢，几乎就定格在这一瞬间，她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握着他的手，生死相依，十指相扣。

她说：“诀，如果我们就这样手牵着手，黄泉路上，一定不会寂寞，怕冷……”她自私地想放下所有的一切，只想好好享受这片刻光阴，她还未来得及许他一生……

“风儿……”穆凌诀双眸轻轻阖上，动了动唇，无声地呢喃。

时间如同过了千年，却又仿佛一瞬间，身边的杀戮仍在继续，两个人的身体如同轻鸿一般飘落，只见他们唇边都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谁生谁死，都不在重要。

他们同生共死，暗许来生。

清晨，天边升起第一缕晨曦，偌大的将军府院跪满一地的大夫及宫中御医，男子冷酷的眼眸中阴鸷横生，沉声说道：“如果她死了，你们就得全部陪葬！”

“将军饶命，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匍匐一地的人冷汗涔涔，他们都已经替穆羽风检查过，虽然还有一丝尚存，莫痕也用真气替她续命，只是身体伤势太过严重，失血过多，身体太过虚弱，且现在还高热不断，实在危在旦夕啊！

“我要的不是你们竭尽全力，而是一定要把她救活。”莫痕冷目一凝，周围的空气瞬间冰凝，经过这一战以后，他变得越发冷酷骇人。一想到，她最后与穆凌诀紧紧拥在一起的一幕，心中就一团怒火，他们竟然唇边还泛着笑意，他重重一拳打在桌上，由于没有使用内力，手背骨节处已渗出血迹。

“奕儿……”白发老人突然走了进来，见莫痕冷峻的脸上写满担忧，心中也不由地跟着担忧，这孩子是动了真情，只怕想收也收不回来。

“师傅，我……”莫痕知道师傅一定会责备于他，穆羽风是仇人的孩子，姓穆的头颅都该在他的刀剑下被砍落，拿去祭秦家上下一百多号性命，但他……

“奕儿，师傅理解你的心情。只是，你们从出生的一刻就注定了是仇人，就算救活了她，你们一样不会有结果。”虽然这个事实对莫痕来说很残忍，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今天她不死，明天他们一样会执剑怒对。

“我知道，她对我恨之入骨，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提剑杀我。我救下她不过是想看着她活在自己仇人阴影下的痛苦，我要让她偿尽这些年来，我所承受的痛苦。”莫痕惨然一笑，他们的仇恨从一出生便已经注定，任谁也改变不了，就算他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可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明明知道她心里只有一个穆凌诀，明明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

就算他怎么算计，就算他救她多少次，她都从没有真眼瞧过他，他在她心里从来都只是一个被防备的敌人。可就纵然这样，他也高兴，她防备他，算计他，至少在她的心里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

“奕儿，你这又是何苦呢？”老人喟然长叹，自己的徒儿在身边这么多年，他又怎会不了解。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折磨人的毒药，它会让人生不如死。

明明知道是仇人，明明知道结果，可他还是愿意救她。奕儿啊，师傅并不是无情之人，只是不愿意看你再受那么多折磨，她是仇人的女儿，而今你杀了她身边所有的人，她又岂会不恨？与其这样卑微地爱着，为何不肯放手呢？老人知道劝也没用，只希望他别陷得太深。

“师傅，你了解我的。这些年来我被仇恨折磨，夜夜恶梦缠身，如果就让她那么轻易地就死去，岂不太容易，活着才是煎熬。师傅，我要让她天天年年地面对她的仇人，我要亲眼看着她在折磨中终老。”莫痕话锋凌厉，带着不可磨灭的恨。可爱与恨却有谁说得清？

他既恨所有姓穆的，坐拥皇权却只贪图享受，过着穷奢极欲，又滥杀无辜的穆氏一族。可在恨中间，爱却在不知何时悄悄萌了芽，并且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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