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影，竿旗穿市。望不尽，楼台歌舞。

习习香尘布底，箫声断，约彩鸾归去，未怕金吾呵醉。

树叶疯狂地在大风下摇曳，大片大片的光如同黑白交替的沙影般模糊不定，微亮的月光熟悉而又陌生，将打下的阴影赵得参漏百出，漆黑的夜晚一如既往得让人心生不安。

楚夜冥走在漆黑的夜里，模糊不定的雾气似乎蔓延进他的眼底，妖娆得如同妖精妩媚，带着能让坠入地狱的邪魅。

磐华宫的宫门大大打开，一个身着水蓝色宫装的女子坐在门口仿佛是在等着谁，她的脸庞比纸还要苍白，她的肩膀比树叶还要脆弱。

瘦弱得如同杨柳，她叫喜儿。

微弱的脚步声让喜儿的眼睛一亮，她立马莲步轻移地走了过去，“少宫主，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您明天就可以搬进新王府了。”楚夜冥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走进了磐华宫。

明天，他就拥有自己的王府，明天，他就要离开她生活的地方。

如果没有她，那么他又该如何度过每一天？

“少宫主。”喜儿连忙追了上去，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楚夜冥，“这是宫主让属下给您的，请您过目。”她恭敬地递上书信，喜儿立马退到一边。

淡黄色的信封包裹着里面的信纸，仿佛是有千斤之重。

不知道为什么楚夜冥不想看信里的内容，似乎是看了这里的内容他和红鸾之间便会有一道无法跨越的距离。

淡淡的月色笼罩着楚夜冥的脸，树叶在宫外的夜风下疯狂地摇曳，洁白的鸾花仿佛晶莹的雪花。他将书信拿住却没有打开，“我知道了，还有以后在皇宫要叫我王爷。”

信里写的是什么他无从得知，他也不想知道。

因为他在恍惚的感觉中，认为这样的一封信会吞噬他心中唯一的温暖。

喜儿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为什么少宫主不去看那封信，是他不相信宫主的话，还是他无条件相信楚红鸾。

*

夜色寂静，月光昏沉，鸾花开满整个皇宫，盛开的白色在黑夜里诡异得艳丽。月光下，红鸾的心重重一疼，仿佛被什么狠狠地锤了一下。

树叶的动静仿佛可以凌乱她的心，一点点的动静就可以让她惊粟不安。风仿佛从山谷中吹来，带着冰冷的寒意。

红鸾阁的宫门被大大地打开，恍若触手可及的噩梦。楚文帝身边贴身太监寇公公猛然跪了下来，“公主，皇上病情加重，各宫娘娘都已经赶过去，你也快去吧。”

像是一个触手可及的噩梦，惴惴不安，红鸾手中朱红色的珠子掉在了地上。一声清脆的响声，朱红色的珠子碎了开来，仿佛一直坚持的梦破碎了。

黑暗像是潮水覆盖了红鸾，她猛地站了起来，立马向太和殿跑了过去，寇公公也跟在身后。

灯火明亮的太和殿中，妃子全部跪在地上，呜咽的哭声蔓延在整个宫殿里面。“全部不准哭了！父皇还没有死呢！”红鸾大声地喊道，整个宫殿立马寂静了下来，看着整个大楚除了皇后最尊贵的女人。

红鸾慢慢走到了龙床的旁边，握住楚文帝苍老的大手着急地看着他，“父皇，你还好吧。”

楚文帝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红鸾，“……鸾儿，为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冥儿……，为父不是一个好父亲……”眼泪顺着他苍老的面颊流了下来。

滚烫的眼泪似乎可以烫痛红鸾的心，她握住楚文帝的手，晶莹的泪珠流了下来，“父皇，你不要讲话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她的话让楚文帝笑了开来，大手更紧地握住红鸾的手，“……冥儿，我要见冥儿……”

“寰晟王爷呢！快把他叫来。”红鸾对着身后的太监吼道，声音大得仿佛可以震响天空。

身后的太监立马跪了下来，对着红鸾说道：“启、启禀公主，寇公公已经派其他人去请寰晟王爷，王、王爷一会儿就回到。”

他的话刚完，门口就传来内侍尖细、悠长的通报声。“寰晟王爷到——”

一个猩红色的身影来到大殿，慢慢走到了红鸾的身旁，看着床上一脸泪痕的楚文帝，“……父皇。”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忽然沙哑了一下，仿佛是在害怕。

楚文帝深深看了楚夜冥一眼，然后让寇公公上前。

“……寇公公，你让所有人都下去……朕要和鸾儿说会话。”楚文帝对低下所以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下去。寇公公小声地说道：“包括寰晟王爷吗？”

楚文帝费力地点了点头。

寇公公颔首，带着所有的人都下，只留下红鸾一个和楚文帝在太和殿内。

“你去把那个……盒子里的圣旨拿过来……”楚文帝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盒子，手有些颤抖。

红鸾立马走了过来，将盒子里的圣旨拿到了楚文帝的面前，手有些微微地颤抖。“……你把、把里面的内容读出来。”楚文帝对着红鸾说道，手紧紧攥成拳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进来体力不及壮年，甚感天命将归，遂将皇位传于四子楚、楚夜冥，三女红鸾下旨嫁于……”红鸾没有读下去，眼泪顺着眼眶流了出来，惊讶地看着楚文帝。

楚文帝抓住红鸾的衣服，要她继续读下去。“三女红鸾下旨嫁于、于严亲王之义子姬无殇，钦此。”

圣旨落到了地上，红鸾的眼里仿佛落到了心里，她慢慢跪到了地上，“儿臣谨遵父皇之命，一定会帮助皇弟稳住江山。”

她明白楚文帝的意思，新皇登基朝政一定不稳，如果可以借助到姬无殇的兵力一定可以让那些蠢蠢欲动的狼子野心稍微停住他们想要篡位的动作。

楚文帝的用意她明白，可是没有想到她成了政治的牺牲品。可是想一想，大楚皇朝就她一个公主，不是她嫁的话又会是谁嫁。

为了楚夜冥，她可以放弃一切，甚至是自己拥有幸福的权利。

“鸾儿，父皇对不起你……可是父皇欠冥儿的太多了，这一辈子无论怎么还都还不清……”楚文帝一边笑一边哭，仿佛是看到很久以前雪花的鸾花树下发生的一切，“鸾儿，其实冥儿他是、是为父……”

话，断在了嘴边。

气，咽回了肚子。

苍老的大手无力地垂在床的外面，混沌的眼睛慢慢闭上了，唇边的笑容有一抹释怀，仿佛是一直惴惴不安的灵魂得到了安息。

红鸾呼吸咽住，眼里无力地流下，慢慢地起身向门外走去，面无表情地对着外面的人说道：“你们，进去吧，父皇归天了。”

所有人的惊怔，然后猛地跑进了太和殿内，楚文帝安详地睡在龙床上，他的表情安详，看样子他走得时候很宁静。

“皇上归天，全国治丧三日，禁一切喜事——”寇公公尖细、悠长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太和殿，原本深蓝色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还下起了丝丝的小雨。

“这皇上归去，总、总该留下什么圣旨吧。”德妃假哭着看向红鸾，看不出有半丝的伤心。“德妃娘娘放心，父皇的遗旨已经在本宫的手上，三日之后本宫自然会让寇公公颁布圣旨。”红鸾冷冷地看着她，唇角的笑容嘲讽而冰冷。

德妃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奔到楚文帝的面前开始哭丧。

雨，一连下了三天，牛毛细雨下满了整个大楚，仿佛是要浇灭人间所有的快乐。

*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穿过重重宫闱，恰好投在红鸾阁的窗户上，亮得晃眼。

打更的小太监被刺眼的阳光唤醒，用足了中气狠狠一扯嗓子，“五——更——天——至——”

如今这公众到处都是重孝，满眼挂着。过着，悬着触目的白，让这寒气更为渗人。

红鸾一身红色的宫装高雅大方地站在金銮殿内，低下跪着大楚王朝七品以上所有的官员，一直跪倒大殿外面。红鸾将手里的圣旨交给寇公公，让他将圣旨里的内容读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进来体力不及壮年，甚感天命将归，遂将皇位传于四子楚夜冥，三女红鸾下旨嫁于严亲王之义子姬无殇，钦此——”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楚夜冥也怔怔地看着红鸾，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皇位传于他？红鸾下嫁于姬无殇？这、这怎么可能！红鸾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样的要求，红鸾爱的明明是他！

金銮殿内，德妃不顾仪表的冲了上去，对着红鸾大喊道：“你骗人！你这个贱人！先帝不可能将皇位传给那个贱种！那个贱种凭什么跟我儿抢皇位！是你！是你篡改先帝的遗诏！皇位是我儿子的！你这个贱人！把皇位还给我儿。”

此时的德妃再也没有平时端庄贤德的样子，完完全全一个泼妇。

“各位大臣是相信本宫手里的圣旨，还是相信德妃娘娘的一面之词。”红鸾并没有理睬德妃，还是看着大殿中的百官。

大臣们看了看一脸笃定的红鸾，又看看一脸泼妇的德妃，立马向楚夜冥跪了下来，“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妃一脸仲怔地坐到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夜冥和红鸾，然后疯狂的跑了出去。

金銮殿，楚夜冥加上了皇上的桂冠，红鸾微笑如同太阳，心却窒息得让她恨不得死去。

那一座皇位下，究竟埋葬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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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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