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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复仇记》第6章 进京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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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三娘自嫁给陈巽后,兢兢业业操持家务,陈巽是个标准的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会阐释经义吟诗作赋外别无所长。但徐三娘很开心,非常开心,以至于杀猪买肉都更有劲头了。

因为陈巽跟她说,他要进京赶考了。

徐三娘登时杏眼圆睁双目炯炯秋水泛光。

陈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成亲三个月,最初说好明年春参加会试的,谁知今年突然在秋季举行会试,抛弃新婚妻子实在是不忍。但男儿志在四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才是他陈巽所思所想,怎能因一己的儿女私情而放弃志气理想,这是为陈巽这个读书人所不齿的。

还有一点,既然徐三娘在新婚之夜说嫁了一个伟丈夫,陈巽便把她目为知己了,即便不算是知己,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比不得那些面对分离就哭哭啼啼的小女儿。通过这三个月的相处,陈巽更加确定了这点。

但该做的安慰还是要做的,看着徐三娘俏丽的面庞,陈巽生出了一丝不舍和留恋:“娘子莫要伤悲,我去京至多半年,若是金榜题名必定回来接你,若是未中也定会回来伴你。我虽不才,却也不会学蔡伯喈之流,得了功名,忘了发妻。”

徐三娘点头笑道:“很好很好。你放心,一应的衣服书籍包裹都交与我就是了,你只好好读书。”

陈巽感激不尽。心中暗暗立誓,定要金榜题名蟾宫折桂,让娘子也能够进京见识见识富贵风流纨袴膏粱的夏京城。——徐三娘这般颇有侠气的奇女子,本就不该偏安于北地一隅。

陈巽走的前一晚,二人缠绵到四更天,其中柔情蜜意恩爱不舍自不必说。

东方微白,二人起身穿好、吃饭,柜子上安安稳稳的放着两个包袱,陈巽见到,不免又伤感:“娘子真是想的周到,为我收拾了两大包的行囊。此一去山高水远,必不忘娘子之情。”

徐三娘莲步轻移,踱到行囊前,指着一个浅色的包裹,笑着道:“这个包袱是我的。”

陈巽一怔:“娘子……”

莫非她是要陪自己上京?

徐三娘:“正是相公所想,三娘愿同行相伴,侍奉夫君起居饮食。”

陈巽想,好像,和自己最初的打算,有些不同。

经过几日的风尘颠簸,二人八月初到了夏京城。到底是京城,街衢整齐,房屋鳞次栉比,车如流水马如龙。其富贵风流热闹繁华自非一个小小的广安县可比。

一路上多亏了有徐三娘照顾,不然这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不知道会把自己变成什么模样。是以二人到京城的通才客栈时,也仅仅是有些风霜而已,还没有变成让人认不出的黑炭,比起许多独自进京赶考的书生实在好太多。

当然,那些家中有钱有势雇得起书童的就另一说了。

进了客栈,要了一间中等客房,二人终于能够好好休息,睡个好觉。

徐三娘以为所有进京赶考的都有这般待遇,殊不知他们进店入住时,还只是陆陆续续的有各地的士子入住,过了三五日,便来势汹汹成群结队,似是要把这通才客栈挤爆了一般,人满为患。这时她才感慨陈巽颇有先见之明,早些进京。

陈巽进京早,却不是为了方便入住客栈。而是因为每逢大比,京中就会有各色书会,以文会友谈吐畅快。他早就心向往之了。这日他起个大早,去参加书会。徐三娘自不便跟去,她又不懂诗书,且这些日照顾陈巽也颇为辛苦,便索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去楼下吃饭。

还未下楼,便听一阵吵嚷之声。

一楼的大堂里,掌柜的和客人吵嚷了起来,准确的说,是客人吵嚷了起来。

“反正我不管,我们公子是堂堂丰州刺使的侄子,谁敢不给他老人家面子,不给他老人家面子就是不给当朝丞相俞大人面子。掌柜的,你是做生意的,该不会不清楚,这天子脚下,是谁说了算吧?”

说话的是一个小童,长相清秀,十五六岁年纪,说起话来却是难听至极,让人忍不住想揍他。他身旁立着一个华服青年,也是一脸的欠揍样,伸着脖子,挺着头,好像人家欠他八百万两似的。

人群中早有看不过去的年轻书生,大声道:“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明明是你家公子来晚了,怎么还反倒怪起老板的不是了?”

他旁边的年长书生马上拉住他,点头哈腰地跟众人道:“他喝多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那华服公子只轻轻一挥手,身后的四个大汉就一拥而上将那年轻书生围在中间,又踢又打,旁边的书生有跃跃欲试想帮的,都被那些大汉的眼神吓了回去,蔫了。

于是一屋子的书生就这样看着那年轻书生被打,没有一个站出来。包括掌柜的。

徐三娘在楼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早已是气得两眼火星乱冒,这屋子里少说也有十几个书生,合起手来打不过这四个大汉?况且这年轻书生明明是为掌柜解围,被揍后掌柜竟也视若无睹?——也真太薄凉。

于是喊道:“住手!”提起裙子下楼。许是这一声太过清脆尖利,又许是这一声喊出了屋子中敢怒不敢言的众位书生的心声,于是大家都喊:“住手!住手!”

众人只见从楼梯上滑下来一个艳丽的女子——因为速度太快了。

徐三娘走到华服公子面前,道:“你放了这个书生,他说的没错。”

华服公子看徐三娘生得面容姣好,杏目柳眉,此时生气起来,更有一种严厉的艳丽,不禁心神荡漾,动了心思,忙道:“住手!”

那四个大汉果就住了手。

众人忙上前扶起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书生。

华服公子一挥折扇:“小娘子,我放了你男人,你怎么谢我呢?”

徐三娘道:“他不是我男人。”

“哦?那就是姘头了?”说话的却不是华服男子,而是那个颇为水灵的小童睁着大眼睛道。引得华服公子和四个大汉都笑了。

徐三娘伸出葱指,指着小童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下人,当真是狗仗人势了。他是不是我姘头要你来管?玉皇大帝还是本姑奶奶的姘头呢!怎么,难道你要去天上问问不成?”

这一句话实在是把人镇住了,众人只以为是个性情火爆的妇人,不过是哪个书生的娘子罢了,再粗俗又能粗俗到哪里去。

没想到是个不怕下流话难缠的。

小童急得红了脸,刚要说话,徐三娘就打断他:“怎么,还真要去看看?只怕玉皇大帝不要你,阎罗地狱倒是向你开门呢!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这天子脚下是谁说了算?’”

环顾四周,故意高声道:“小女子见识浅薄,只知道这天下四海都是当今圣上的。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小女子倒想问问众位公子、大人,这天子脚下,到底是谁说了算?”

一室安静,哑口无言。

小童刚刚只是威逼掌柜,不想说失了言,他的本意当然不是皇帝说了算,而是丞相大人俞伯岚。但此时这女子竟搬出皇帝来压他,他自然无话可说,连辩都不能辩。这可涉及到朝廷的明争暗斗,皇帝俞相两派的利害关系,自是不能乱说。

掌柜的是个精明的瘦子,一双眼睛市井人情中碎练出来的,最知道什么时候该张嘴,什么时候该闭嘴。此时赶忙说道:

“客观息怒,客观息怒。是小店招待不周,客房虽没有,但小的的住处就在三楼,比别处客房好些,公子若是不嫌弃,小的这就收拾收拾搬到伙计房中,把这间房给您住。您看可好?”

这很明显就是给华服公子台阶下了,若是再听不明白,那就是傻的。

华服公子本想同意,刚要张口,那小童却拉了拉他的袖子,指了指被打书生。华服公子懂了,一点头,道:“我也不要你那破住处,我只要他在这里住的住处。”

说罢一指被打得鼻青脸肿猪头一样的书生。

气氛再次僵化。

徐三娘知道这是个难缠的主儿,再缠下去对谁都不好,况且他权大势大,已经在打自己的主意了;而自己就是白人一个,无依无靠,虽有个陈巽,又是个呆且直的,哪里有什么门路威势。

当下分开众人,走到被打书生那儿,问:“你可愿与我同住?”

真是大胆之举。且不说她已是有夫之妇,便是个小女儿,这样光天化日之下问个大男人愿不愿同住,也可以被说有伤风化有失妇德了。

但此时此刻,众人却只赞她义侠抗暴之举,无人表示不妥。

那书生看了看徐三娘还带着怒火的双眸,缓缓点了点头。

徐三娘立即转身,对掌柜道:“掌柜的,你把这书生的客房让给那位公子吧。”

掌柜的忙道:“是是是……”

徐三娘早已扶着那书生上楼了。

楼下华服公子摸了摸鼻子,讨了个没趣,向楼上喊道:“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

徐三娘正扶着那书生上楼,站在楼梯中间,款款回身,眼中带着一丝不屑一丝愤怒,居高临下:“记住了,我叫徐三娘。”言罢,不看华服公子一眼,自和书生上楼去了。

这分明是有些挑训的语气,却又娇态横生,和那张冷着的脸很不相称。徐三娘就这样并不和谐的映入了华服公子的眼。

华服公子低声道:“徐三娘,呵,真是个暴脾气。”

向楼上喊道:“在下何简,三娘最好记住了!”也不管徐三娘听不听得到。

小童咕哝:“徐三娘,俗死了,什么好名儿。”

何简挑眉:“你说什么?”

小童马上一脸媚笑:“没什么,小的说今夜怎么睡啊?”

何简一手攀上小童的腰:“让他们四个去住柴房,今晚咱两个好好快活快活。”

客房内,徐三娘给鼻青脸肿的书生擦伤。

这书生自被徐三娘救便没说过谢字,只是在回答徐三娘的问题“疼不疼?”时摇头。

要不是刚刚听过他说话,徐三娘都会以为他是个哑的。

处理完他的伤,徐三娘想了想,道:“我救了你,你也给我点回报可好?”

书生抬头,徐三娘接着道:“我今日还没吃早饭,不如你请我吃早饭吧。”

施恩求回报,是为了让自己不用心怀愧疚,书生虽耿直,这些事故还是通的,心下感动,道:“在下陆春秋,多谢娘子仗义相救。”看了看窗外:“只是金乌已西斜,确定吃的是早饭?”

二人大笑。

陆春秋性格耿介孤高,眼里揉不得沙子,却和陈巽这个又呆又直的书生合得来。本来嘛,书生的脑袋就都有点儿一根筋。陈巽得知陆春秋的遭遇后更是跌足长叹世风日下,堂堂天子脚下,竟还有这般仗势欺人之事发生。

二人白天一同参加书会,晚间停下夜读,徐三娘不时的买些或是借客栈厨房给他们做些吃的。睡觉之时徐三娘和陈巽在床上,陆春秋在窗下的榻上,倒也方便。掌柜也知此番委屈了陆春秋,偷偷送来一床崭新被褥给陆春秋,还要减免陈巽他们的房钱。

徐三娘要了被褥,但还是照常付房钱。毕竟,人生在世,谁都不易,掌柜能送来被褥,已经算是有良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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