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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间》第18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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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城离开台湾了,带着秦音和他们的孩子。

这个消息叶舒是在临行前天晚上才从严萧那里得知的,其实她一直对整件事情懵懵懂懂,严萧嘴严,并未向她透露多少信息,她只知道纪城虽然出狱,却仍旧麻烦缠身,所以一直在时宁那里,直到秦音造访的那个晚上,她才算是见到他的面,他对她点头致意,没有多余的表情。那匆匆一瞥里,叶舒看到了一种生活磨砺出的真实,和严萧,和秦音都不一样。

叶舒很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就像野草的种子,只要有一点土壤,就算在峭壁上都能迎风生长。

如此结局,叶舒也悄悄为严萧松了口气,他一直为此担心,直到她和他说要回清溪,都还在犹豫。

叶舒是在整理衣物和东西的时候听他起的,听完后调侃他:“现在可以安心和我回家了吧!”

“抱歉,”严萧放下书,从沙发走到床边,抓了她的手,“从你来到这里,我一直都在忙别的事,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

叶舒也停了动作,打断他的话,笑着问:“知道很多话没说你还敢求婚?”

“我不知道,”严萧抬手抚她的发,轻柔又多情,双眼注释着她,看得她不由自主想低头,他才愿意说,“我只是觉得,好像很久了,让你等很久了。”

叶舒眨眨眼,嘴边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回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边,似乎想要把血液里湍流的热度叫他也感受感受。

“如果我们没有分开,也许一毕业,我们就会结婚,现在孩子都能上幼儿园了。”严萧将目光落在窗边的松木上,语气说不上是遗憾,只是有些感慨,“可惜没有如果,我只希望现在还来得及,还不算晚。”

晚吗叶舒也说不清楚,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刨去大学的两年,所剩无几,但彼此间的默契有增无减,所以连结婚也是一拍即合。

有那么多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避之不及,可叶舒想,即使我的爱情躺着坟墓里,它也能在坟头上开出娇艳的花。

***

除夕那天,叶舒带着严萧回到了清溪,清溪是个小山城,没有机场,他们搭乘了最早的航班到邻市,意料之外的是有人来接机,隔着人群,她看到了是文心和江扬夫妇俩。

叶舒看了严萧一眼,走上去和人打招呼:“文心,学长,你们怎么来了?”

“严萧说你们要回来,难得见一面,还不得赶紧来。”江扬接过叶舒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文心就已经挽着叶舒的手走在前头说话,他则走过去和严萧碰了碰肩,边走边问:“要定下来了?”

严萧一直望着叶舒的方向,听见江扬的话,笑:“我都落在你后头了,还不得抓紧些。”

江扬说:“你动作够快的了。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想起他结婚那天,两人连面都没见着,转眼才几个月,就轮到他要喝老朋友的喜酒了,真是世事难料。

他们走到车旁,严萧将手里的东西放入后备箱,“不急,总归要先见见父母,能不能办还得尊重老人家的意思。”

“这倒是,你们回来,她爸妈知道吗?”

“我没问。”严萧实话实说。

等到两个男人坐进车里驾驶座,文心才问:“聊什么呢?”

江扬打着方向盘,将车驶离机场,抬头在车内后视镜寻到自家妻子,笑着说:“聊等会他要怎么进门。”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文心顶着叶舒的嗔视,肆无忌惮地起开玩笑,车内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当事人严萧却一句话没说,舒展眉眼,静静听他们说话,偶尔还会赏脸笑一笑,在听到叶舒音调上扬的时候。

进了清溪的地界,叶舒立刻本能地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一闪而过的草木山林,仿佛都能听见它们的声音,叶舒想,这就叫做故乡,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连心都会起共鸣。

后来江扬和文心想留两人吃午饭,严萧瞧着叶舒的神色,知道她的心根本不在午饭上,就和江扬说“这次留的时间长,这顿饭我们过几天再来吃也一样。”夫妻俩没办法,想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能将人送到叶家门口。

这一日,天气很好,和风煦日,温柔得不像冬天,叶舒的手还由严萧扣着,她深吸一口气,扬了扬嘴角,好像排练话剧的演员,紧了紧相扣的手,问严萧:“紧张吗?”

严萧没回答,反问她:“你呢?”

“还行。”

严萧笑着吻她的额头,又抬手为她整理散落的头发,轻声说:“走吧。”

踏进记忆中熟悉的院子,叶舒有一瞬间的恍惚,可手上传来的力量立刻将她拉回现实。今天是除夕,明天就是春节,大家都忙着辞旧迎新,所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父亲站在椅子上贴春联的背影,一旁是搭手的叶欢,叶欢长高了,已经是大人的身量,没有记错的话,她今年就二十了,最美的双十年华。

叶舒叫了一声:“爸,阿欢!”像酝酿许久,声音微微发颤。

眼前的两人转过头来,时间停止了片刻,两边都没出声,只余目光相对。

“阿舒!”沉默被叶母打破,显然,她很惊讶,还带着点欣喜。

叶舒应了一声,“妈,我回来了。”如同少时上课的样子,回到家的第一句就是说我回来了。

可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她早就不是学生的模样,却忘不了经年累月的习惯。

“回来好,回来了就好。”母亲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叶舒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被母亲嗔怪:“回来就回来,还买什么东西,过年过节的,家里都有。”

叶欢扶着父亲下来,走到姐姐面前,叫了声阿姐,又不动声色地将严萧打量一遍。

“爸妈,这是严萧。”叶舒没头没脑地介绍,手还被严萧握着,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严萧接过话礼貌地问候,叶父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带头往屋里走。

叶舒放下心来,至少父亲没有没有故意摆脸色给严萧看,这一点她就万分感激,她还是理想主义,不愿意父母和男友之间,第一面就势如水火,那样着实难堪。

喝了几杯茶,聊了几句话,一家人围着吃了顿午饭,饭桌上很安静,叶舒很习惯,他们家一直以来都是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典范,她看看严萧,发现他也在看她,有些忍不住想笑。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因为现在还不到笑的时候。

下午的时候,父亲去午休,母亲嘱咐叶舒领着严萧去走走,叶舒也就听话地领着人散步在乡间的小街上,享受午后的惬意时光。

其实都是很普通的地方,叶舒时不时夹杂几句儿时的趣事,严萧也听得津津有味,毕竟片刻的放松来之不易。

在他们往回走的时候,碰上了出门的程逸,他毫不掩饰惊讶,问叶舒:“你真的回来了!”

叶舒使劲点头,说:“上回你和我说的,我都记着呢,可不得回来看看你有没有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程逸笑着就想揉叶舒的头,抬起手才意识到不合适,慌忙放下来。

叶舒反驳:“好多次,是你自己忘了。”

“这么记仇呢,不过我是真的忘了。”程逸有些窘迫,“你要是真的记着,就明天一起来我家吃饭,我一次性还完好不好?”

叶舒笑着不回答,程逸也没有追问要个结果,朝他们摆摆手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严萧问:“明天真的去他家吃饭?”

“我看上去那么缺心眼吗?”叶舒看着他为难的神色,不禁好笑。

严萧面不改色答:“还好。”

叶舒心情好,不和他计较,关于程逸,除了那次年会的晚上,严萧都不曾再提起,叶舒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他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好的坏的,他都喜欢留在过去,对此叶舒很欣慰,不用多生是非,他们也就不必再彼此浪费。

一阵风吹过,飘扬的发丝拂过严萧的面庞,微微发痒,叶舒侧过脸朝着他笑,把手伸进外衣的大口袋里,两人再次十指相缠。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亲戚围坐在厅堂,见到叶舒,倒是分外亲热,叶舒不好避之不见,一一和人打招呼,顺带着介绍了严萧,又引得轮番的夸奖,讲得叶舒有些面红耳热,只能抓住严萧躲到楼上。

中午相见的场面足以让严萧猜到,叶舒回来之前并未告诉父母,可现在环顾这处小小的房间,却是意外地干净整洁,明显有人提前打扫过。“我妈肯定又帮我打扫了,她一向爱干净,所以一到年末我和叶欢就很怕,因为要连续几天打扫整栋房子,而我总是想偷懒。”叶舒坐到床上,闻着被子床单上清新的洗衣粉的味道,一下子就被拉回到过去,仿佛自己还那个偷懒偷得心安理得的任性少女。

“其实,我没和他们说要回来。”叶舒身体一松,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缓缓地说:“我怕他们叫我别回来,那我就真的没脸回来了。”

严萧俯身,将人揽在怀里,“可实际比想象的好得多了是不是?至少他们都没拿扫把把我赶出门。”

“我总觉得他们在憋大招,我一直有点怕我爸。”叶舒皱起眉头,“他不经常发脾气,但是只要他说话重一点,每次都会让我委屈地想流泪,其实我很少哭的。”

“如果他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你会哭吗?”

“不会吧,我只是遗憾得不到他们的认同。再说,你会让他不同意吗?”

“不会。”

***

因为是除夕,吃一顿团圆饭是传统,所以傍晚的时候叶舒的叔叔伯伯家一大群人都聚在一起,屋子里热闹而忙碌,叶舒看见妈妈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想去帮忙,可是又放心不下严萧,怕人给他难堪,严萧对她的这点心思很受用,问:“还没嫁给我,就这么护短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叶舒没好气地说,叹了口气:“我很久没回来了,这些亲戚都是知道的,不知道等会儿说出什么话,你都不用放在心上,知道吗?”

严萧摸摸她的头,笑道:“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于是叶舒只得给他扯扯衣服,理理围巾,把人送到客厅里,心里还是吊着,不着地。

不过,叶舒的担心成了多余的,大家默契地没有提以往的事情,只客气地寒暄了几句,这还是晚餐的时候,叶舒发现的。

上餐桌就免不了要喝酒,几个年轻人说要开车反而没喝,叔叔伯伯们倒是一个个酒气熏天,叶舒很少见严萧喝酒,但知道他喝酒很容易上脸,小小的半杯白酒,他的耳根就已通红,红扑扑的耳朵让叶舒想到了小兔子,想伸手摸一摸,却对上了父亲的目光,有让她陌生的柔软。

叶舒没摸到耳朵,转而去抓他的手,严萧用眼神无声询问,叶舒低头吃饭,并没开口,随后就听见严萧说:“趁着各位长辈都在,我想请叔叔阿姨拿个主意,半个月前我已经向叶舒求婚,但是因为工作的事情一直耽搁着没有跟叔叔阿姨说,礼数不周的地方请长辈们多担待,所以今天特地回来,希望叔叔阿姨能够同意我们的婚事。”

大家一听也都了然,纷纷附和:“这是喜事啊,怎么会不同意呢,你说是吧,老叶?”

叶舒没想到严萧会在餐桌这样人多嘴杂的场合来讨论他们的婚事,所以只能和其他人一样,静待父亲的反应。

叶父问:“叶舒的意思呢?”

被点名的人乖乖回答:“我应了他。”

“那还问我做什么?”叶父放下手中的酒杯,声音响的在座的人噤声不敢言。“生活是你们自己的,我老了,也管不了这么多,就一句话,既然要结婚,两个人就得给我用心,听进去了吗?”

叶舒重重地点头,严萧抓着她的手轻轻地揉,郑重地说:“请您放心。”

叶舒感动得要落泪,又硬生生忍住了,她知道,一个父亲的所有心意,全都在这“用心”二字上了。

***

子夜时分,叶舒去敲严萧的房门,其实就在隔壁,门一开,叶舒就被一股力量攫住,拖进了另一个世界里。

房间没开灯,是暗的,叶舒被抵在门上,严萧的大脑袋就枕在她肩窝处,她不明所以,轻声问:“吵到你睡觉了?”

轻笑声溢出,在这黑暗里格外地惑人,“吵到我做梦了。”

她伸手搂着他的腰,“梦见什么了?”

严萧没说话,用一个吻代替了回答,辗转深入,呼吸加重,两人都到了失控的边缘。

叶舒艰难地将他推开一点,笑着说:“你可别玩火啊,我爸妈都在呢!”

“这样不是更刺激?”

叶舒忍不住拍他,力道十足,说:“你今晚吃错药了,我这是为你好,你必须维持正人君子的形象,发乎情,止乎礼,我爸可传统了。”

“正人君子?”严萧啪的一声把灯打开,笑得堂堂皇皇,“你正人君子一个给我看看?”

叶舒给他拿衣服,说:“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赶紧穿上衣服,我们去看烟火。”

“烟火?”

“今晚是除夕,十二点的时候,家家户户要祭祀,辞旧迎新,所以就会能看烟火啦。”

叶舒领着人来到厅堂,东西已经摆在桌上,爸妈还有叶欢都在,香烛燃烧后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屋子,在妈妈的示意下,和严萧在香案前,弯腰三拜,恭敬虔诚。

夜风寒凉,两人站在天台上,严萧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听见叶舒问:“刚刚许愿了吗?”

“没有。”严萧没说,其实他不信神佛。

“很多年都没这样过年了,我喜欢这种氛围,闻着香烛鞭炮的味道,我总会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在我还没遇到你之前,我就想,如果有一天遇上了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带着他来看这新年的第一场烟火。”

“砰……砰砰……”是烟火绽放的声音,叶舒转头望向空中,眼眸如水,倒映着绚烂的五光十色。

“虽然迟了很多年,可我还是得偿所愿了,对不对?”

严萧轻轻转过她的脸,伸手抚过面颊,毫不意外地触到冷凝的湿意,他将手盖在那双明眸上。

“你刚才做了什么梦?”叶舒又问。

严萧稍稍低头,与她额头相抵,语气无奈道:“阿舒,你真是傻到无可救药。”

吻缓缓地落到眼睛,鼻尖,最后才是旖旎的双唇。

低语,浅唱。

叶舒突然想起当年求的一句签诗。

浓时转淡,半世情长。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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