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抬起的手无力的垂下，转过身子躲到角落里。
他们两个人紧紧相拥的画面，那么美好，周围的观众都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那时候，我在心里尽情的嘲笑自己。
看到那束花的时候，我就该明白，那并不属于我。
因为，那不是桔梗花。而是，颜真最爱的紫色郁金香。
可我，还是傻傻的相信了。
周宇，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他们牵手离去，直到很多人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直到我的脚开始发麻，我才拉着行李箱走出出站口。
再一次回到江城，才一个月而已，我竟然对这个城市感到陌生了。
坐在的士上，司机是个很喜欢笑的大叔，他问我要去哪里。
我恍惚的看了他一眼，说：先到市区吧，我还没想好去哪儿。
他眯着眼睛，露出一口大白牙，点点头。
炙热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我有些热，便摘下帽子，脱了外套。
一转眼就快到四月了，前不久我和老婆去公园散步，里面的花开的好着呢。透过后视镜，我看到了司机的脸，那是一张洋溢着幸福的脸。
我挤出了一个笑容，说：叔叔和阿姨感情很好吧？
哪呀，到现在我俩还会吵架呢，她是个火爆脾气，急起来嘴巴就像个炮仗，啪嗒啪嗒念个不停。可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夫妻嘛，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看，那就是你阿姨的照片，美吧，当年就是因为她漂亮，所以一眼相中了她。
我看了一眼夹在那里的照片，上面的女人笑颜如花，长的的确很靓丽。
一路上，大叔一直在给我讲着他们生活里的点滴小事，听着听着，我的心好像不再那么难过了。
我们总以为现在所遇到的事情已经是最天崩地裂的了，但从世界的角度来看，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唯一跨不过明天的，只有生死。
所以，只要我还活着，就必须努力改变眼前的困境。
沈黎，逃避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我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可我一直都希望，自己一直一直都不要长大。做自己喜欢的事，过简单的生活，哪怕一天不出门，煮点菜，睡个懒觉都觉得很开心。
最奢侈的，就是希望周宇呀，叶琳呀，周深呀，还有苏时雨，可以陪在我的身边，一起去宁静的山村去旅游，早上去山顶看日出，傍晚的时候就看着太阳落山。
真希望，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是，一切都改变了。甚至，连我都改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沈黎了，再也不是了。
师傅，麻烦你送我去商贸国际大厦。
十年前，最让我后悔的事，就是没能和苏时雨好好的告别。不管怎么样，也该好好的说再见的。
所以，周宇，再见一次吧。这次，要好好的告别。
我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周宇和苏时雨坐在我的身旁。我起身，头还是有些晕眩，周宇眼疾手快的扶了我一把，在我的后背垫了一个枕头。
沈黎，你是傻子吗？校医说你睡眠不足，血糖有些低，你有没有好好的吃早餐？
我揉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说：吃了，可能吃的不多...
沈黎，你先把面包和牛奶吃了，垫垫肚子。苏时雨打开面包的袋子，然后递给我，我张开嘴吃了一口，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同桌说的话，脸瞬间红了。
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我咀嚼吞咽的声音，我把头埋的很低，总觉得很奇怪，可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最后，是我开口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你们...不去上课吗？
周宇和苏时雨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但谁也没吭声。
你们去上课吧，我没事了，等我好一些，自己可以去教室的。
可是...
我打断周宇，把空袋子扔到旁边的垃圾桶，说：好啦，都赶紧回教室吧。
他们拗不住我，慢吞吞的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捂住胸口，已经好久没有过了，那种窒息的感觉，像是漂浮在大海，不管我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沉到海底的命运。
不知道为什么还能看见天花板上的吊灯在不停的随风摇摆，黑暗里，外面电闪雷鸣，所有的人都在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我捂住耳朵，祈求着他们的尖叫声可以停下来，因为再这样下去，我的耳膜就要被震破了，然后，所有的一切都碎掉了。
我再一次坠入了黑暗，黑暗里被毁掉的一切才慢慢的，又重合到和记忆里一模一样，那画纸上向着太阳生长的花，明黄的色彩是阳光调制出来的温暖，渲染出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站在那里的背影，拿着画笔，专注而有神，久久没有回头。
真想，看一看他的样子。
少年们急促的脚步声迈进医务室的脚停住，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床，疑惑的问着正在整理病例的医生：沈黎呢？
她回家了。
窗前挂着一个风铃，纯白色的瓷器，上面画着一个笑脸。
无论搬家多少次，我都会把它带上，听着悦耳的铃声，内心涌出来的烦躁才会安静下来。
姐姐，姐姐...
沈祺推开我的房门，迈着短腿跑到我的身边，他可爱的小脸蹭到我的怀里。我把他轻轻的推开，他疑惑的仰着圆滚滚的脑袋看着我，然后甜甜的咧开嘴笑了。
我伸出手想要去抱他，却还是缩回了自己的手。
沈祺，你的小脸脏了，姐姐最讨厌小脏鬼了，赶紧去洗洗。
沈祺很怕我，最怕我讨厌他，所以赶紧快跑着出去了，奶声奶气的叫着：妈妈，妈妈，洗脸脸，姐姐，喜欢。
风铃又随着风急促的响起，我抓着头发，无力的坐在床上，然后紧紧的抱住自己。
沈黎，沈黎...
美术课，老师让我们去展厅看一批学生的优秀作品，叶琳挽着我的胳膊去寻找周深画的一幅画，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叶琳一脸的崇拜眼睛兴奋的发光，我倒没从这堆涂鸦里看出什么，不过这种抽象的二次元作品让我肯定的确出自周深那种天然呆之手。
3班只有一个人的作品入围，就是于静雅的《春日》。
班上的男生都挤在那一处围观，老师让于静雅讲述画的灵感，怎么运用的线条，颜料之类的。于静雅身材高挑，天冷的不像话，她却还穿着过膝的裙子，露出一双大长腿，特别吸引人的眼球。她不爱笑，脸上总是冷冰冰的，但还是遮不住那张清丽的脸庞。声音温柔而婉转，眼睛只放在周宇一个人身上，看着他的时候，目光也不由的开始柔和。
但我却很不喜欢，不喜欢他们这样把所有的人都当做幻影，摒弃在他们的世界。
我也不喜欢本来只有四个人的空间，却被她硬生生的打破了。
小黎，今晚我们一起去吃蛋糕吧，静雅说有一家蛋糕店的奶油蛋糕特别好吃。叶琳背着书包，凑到我旁边，开心的笑着。
我放书的手顿了一下，背好书包，摇摇头：我不去了，今晚我和时雨约好去看水鸟的。
可是，你...你已经很久没有和我一起回家了。叶琳的笑容从脸上消失，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我无视这一切，转身走到苏时雨的旁边，说：时雨，我们走吧。
他点点头，拿起书包站起身，对周宇说：周宇，再见。
我们去了海浕公园，坐在长椅上，看着一群水鸟飞到水里嬉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和苏时雨走的很近。我知道不管自己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同意。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他成了我最好的借口，成了我最坚硬的盾牌。
我看着他认真的观察着水鸟，嘴角挂着笑意，但我看不出那是高兴还是伤悲。
我觉得你这样很讨厌。
苏时雨听到我的话，惊愕的看着我。我用力扯着他的脸颊，不服气的说：整天这样笑，你不累吗？明明不想笑，却还是乐呵呵的。明明知道我只不过是把你当做工具，你干嘛不拒绝？苏时雨，你不觉得这样利用你的我很讨厌吗！
那一天，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个爱笑的男孩子在我面前流泪了。泪水滴在我的手背上，然后慢慢的滑落到地上。
我松开自己的手，他的脸颊一片绯红，还有一个明显的手指印。
这时候，正好有几个男孩子走过来，我赶紧把苏时雨拽到我的怀里，掩住他泪流满面的脸。
我都说这个公园有很多情侣来吧，他们还是高中生吧，这么甜蜜？
几个男生叽叽喳喳的从我们身旁的小路走过，直到他们走远了，我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拍拍苏时雨的后背，歉意的说：对不起，是我的话说的太重了。苏时雨，你...你别哭了。
一个大男生，怎么哭得那么我见犹怜。
他抬起脸拿纸巾哼哼鼻子，幽怨的看着我，说：全部都是你的错。
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无语的翻了了一个白眼，叹了一口气：对，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过，如果还想哭，我可以借你肩膀的。
不是应该我借给你吗？这些天，你...你一直很不对劲，是因为于静雅吗？
还是，因为周宇？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就毫不客气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并不想改变，不想周围的一切改变。不想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改变。
他拥住我的肩膀，抚摸着我的头发，说：你的头发又长了许多，这就是时间带来的变化。人会慢慢生老病死，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某个时刻。你看，这个世界上，你根本找不出一件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东西。
有的，怎么会没有。
我坚定的告诉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告诉他：人的心不会随着任何东西改变的。
他放肆的笑着，捂着肚子笑的很让我生气，问我：怎么证明呢。
我起身站在他面前，撩起自己的长发，笑着说：苏时雨，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向你证明。
青空下，水里的鸟儿一跃而起，尽情地在天空挥动着翅膀。
我松开少年殷红的唇，捧着他的脸，从他的眸子里，我看见自己对他说：我喜欢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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