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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归》第70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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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雨下起来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的,诗情画意没有,倒是彻骨的冷。楚辛夷清晨起来推开了窗子,便有侍女送上了一瓶新开的白梅。

楚辛夷随手拨弄两下花枝,笑道:“今年竟是白梅先开吗?”

侍女答:“是,夜里新开的白梅,剪了两支繁茂的来。”

楚辛夷似笑非笑地瞥了那侍女一眼,便让人退下来。而后她坐在桌前,不出意外地见小指粗的花枝中间有一段中空,里面是一张字条,楚辛夷看了看,将字条扔进了香炉中,唤来了青玉。

“宫中指派了新的宫女来了?”楚辛夷问:“今早进殿送花的是哪个?瞧着眼生。”

青玉道:“叫采芙,人挺机灵的。”

“确实是个机灵的。”楚辛夷轻笑一声,便没了下文。

青玉有些不明所以,问:“殿下,可是有什么问题?”

“去查一下这丫头的背景,留着吧。”楚辛夷把花瓶中的白梅取出,剪下那一段被掏空的花枝,剩下的搁在了桌上,道:“换些红梅来吧。”

暄和长公主偏爱红梅,青玉看一眼桌上一束白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拾起花枝告退了。

“还真是神通广大。”楚辛夷笑了一声,写了封信送到了楚天麒的府上。

今日下起了雨,闻得那一声惊雷的时候楚辛夷反而心里有几分轻松,这天一连阴沉了数日,实在是沉闷得很,让人半点都欢喜不起来。

楚辛夷撑了伞,只带了两三侍从,漫步一样走进了长明宫。

先是失子,而后郑家又出了如斯变故,懿贵妃的日子实在是称不上好。宫中皇后诸事不管,懿贵妃在宫中屹立不倒多年,落井下石的不可谓不多,何况她膝下无子。

楚辛夷来的时候便见有轿撵停在长明宫外,旁边有一众宫人候在外头,楚辛夷略略打量了一下,想起瑾妃膝下的芷兰公主也到了及笄的年纪了。

瑾妃是二皇子楚天英的生母,一向在宫里还算是低调,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来做这个出头鸟。楚辛夷许久不曾见过芷兰公主楚辛婷了,这个妹妹向来存在感薄弱地很,楚辛夷进殿的时候瞧她竟是愣了一下才认出来。楚辛婷怯怯地唤了她一声“皇姐”,这才让楚辛夷回过神来。瑾妃见着楚辛夷倒是多了两分拘谨,方才和懿贵妃谈笑自若的亲热劲一瞬间散了大半。

懿贵妃见着楚辛夷也有两分不自在,郑家事了,楚辛夷便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交代给了她,郑尧也抽空写了封信来交代前因后果,懿贵妃能在宫中屹立多年,自然不会是个糊涂的,但当时一时情急之下,出口的话做出的事就是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的,说来,这还是小皇子死后楚辛夷第一次踏足长明宫。

“母妃这是在说什么,这么高兴?”楚辛夷问。

“也没什么。”懿贵妃道:“这不是芷兰也到了及笄的年岁了,瑾妃妹妹想给芷兰挑个驸马。”

楚辛夷上前两步,随手拿起了搁在桌上的名帖,大略扫了一眼,笑道:“原来是看中了南太傅家的公子,只是不知道是哪位?”

瑾妃笑着打圆场:“南家公子各个都是青年才俊,自然是好的,也不止南家,朔阳未娶的公子多的是,不过是想给芷兰挑个好的。”

“是,毕竟是终身大事,总得谨慎斟酌才好。”楚辛夷看得分明,那名帖上靠前的几个家族,一半是楚天麒一脉,一半支持三皇子楚天临。儿女姻亲是大事,若是嫡子,无论是楚天临还是楚天麒,这个氏族都是不敢再重用的,那便是逼着人倒向楚天英了。

倒是高明,就是不大像是楚天英或者瑾妃日常的作风。

楚辛夷温和地附和:“也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瑾妃明显松了口气,但楚辛婷却抬头看了楚辛夷一眼,见楚辛夷注意到她,楚辛婷微微一笑,颔首不再言语。

当晚,楚辛婷拜访重华宫。

芷兰公主的长相随了瑾妃,五官算得上端正娟秀但实在不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类型。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主动往到旁人宫中去。

楚辛夷得此殊荣,实在是郑重地很,楚辛婷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楚辛夷仍是钗环梳髻,妆容丝毫不乱,面前香茗都是茶温正好。

楚辛婷开门见山:“二皇兄还能活多久?”

楚辛夷也坦诚地很:“年底,或明年年初。”

“二皇兄为人做事实在是欠缺一点巧劲,朔阳城里都是聪明人,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楚辛婷说:“可惜了,我人微言轻,实在是有心无力。”

“是啊,可惜了。”楚辛夷从前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妹妹,现在想来当真是走了眼了。她嘴上说着可惜了,心里仍是持保留意见的。瑾妃出身高,打小娇养到大,天生便带着一股子傲气,楚天英的性子承了瑾妃,可惜瑾妃母家逐渐败落,这份眼高于顶便成了拖累。

“有些人喜欢想以后,有些人喜欢回忆过去,说来说去不过是对现在不满,”楚辛婷说:“可人总是活在现在的。”

楚天英想一个权势滔天的未来,瑾妃怀念家族鼎盛的荣耀,反而容易看不清现在。楚辛婷有时候想觉得可笑得很,一个两个,都活在一场梦里一样。

“皇姐可知道李瑚?”

“二皇嫂,自然是知道的。”楚辛夷点头。

楚辛婷笑道:“我那位兄长啊,有个说大不大的毛病,总是不大把女人当回事,对孩子也不怎么在乎,可这骨肉血亲的,总是有人在乎的。”

楚辛夷心如明镜:“听闻最近小皇侄病了?”

“是啊,二皇嫂可急坏了。”楚辛婷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支蝴蝶戏海棠的缠金点翠钗来,搁在桌上:“前些日子见着这钗,觉得配皇姐新做的那件衣裳正好,皇姐笑纳。”

楚辛夷将金钗收起,看向楚辛婷的目光意味深长:“那便多谢皇妹了。”

李瑚近来的日子却是如楚辛婷所说,很是有些焦头烂额,她嫁入二皇子府算来也有六年了,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楚天英对她不错,入府六年,后院都未曾添过人,可到底她不再是年少了,就是风光不在,楚天英一时念着旧情不纳妾,往后呢?放眼朔阳有头有脸的人家,哪家是只有一子的?

李瑚疲惫地撑着头靠在床榻边小憩,寸步不离地守着楚方明,唤醒她的是药汤的苦味。李瑚睁开眼,瞧见侍女小心翼翼端着正冒着热气的汤碗站在一边,心里莫名起了一阵烦躁。

楚方明尚且不到五岁,年纪尚幼,前两天刮了两日东风,染上了风寒起了热,太医来看了几轮,汤药也换了几帖,都是治标不治本的不中用,反反复复折腾得人心力交瘁。做母亲的,最见不得的就是孩子遭罪,哪个也免不了杞人忧天式的担心,她看着楚方明,一会想着孩子难受,一会忧心这么小的孩子会不会烧坏了,进而忧心忡忡地思索会不会留不住这个孩子。她心心念念都是她的儿子,楚天英一开始还耐心安慰两句,后来便索性屋都不想进。

楚方明喝了药,没半个时辰烧便退了,李瑚一口气没松到底,到了傍晚,楚方明再度起了热。延医问药的帖子最终送到了南修荀的手里。

南二公子拿着帖子,一边指使着下人去拿他的药箱子,一边嫌弃太医院连个风寒都治不好,八成是用脚写的药方。

出门的时候南修桓殷勤地站在马车旁:“二哥,我送你啊。”

南修荀眯着眼睛打量他半晌,笑道:“行啊。”

然后南修桓驾轻就熟赶马车上路了。南修荀撩开半边帘子调笑道:“好歹也是个有钱人家出身的,怎么就沦落到赶车糊口了?”

南修桓头也不回:“你不还要出诊赚钱吗,赤脚大夫?

南修荀笑眯眯地答道:“讨口饭吃不容易啊。”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二皇子府。

南修桓独来独往惯了,南修荀也不是个喜欢前呼后拥的,兄弟俩半个仆从也没带,看得府门前迎客的侍女都是一愣。

但人家乐意轻车简从,自家该有的礼数总是不能缺,眼见着南修桓要上手帮着提药箱,侍女忙不迭抢上前去接了过来。

南修荀进门看诊,南修桓似是不大喜欢药味,等在了屋外。楚天英这处宅子原先是睿王楚风祁的府邸,楚风祁死后查抄,后来便被越帝赏给了楚天英。

南修桓回想方才一路走来的景致,对照南修彧给他看过的地图,这宅子似乎是未曾大动过的,起码表面看来如此。

南修桓摸摸下巴,转头看向一边的几个侍女,内力汇于双耳,便听屋内南修荀说:“小公子这病有些麻烦,得观察一段时间。”他话说得委婉,李瑚却通透得很,当即便吩咐人准备了客房以备万一。

南修桓笑着问侍女:“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好不了,我能逛逛不?”

几个侍女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之间屋内走出一个女子,观其穿着打扮未出侍女规格,但同又有所不同,想必是李瑚身边管事的。女子冲着南修桓一礼,但:“公子是府中贵客,若是有意观赏府中景致,实在是荣幸,有梅和兰跟着,有事公子吩咐一声即可,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南修桓摆摆手:“无事无事,多谢款待。”说完带着两个侍女欢天喜地地出了院子。

走了几步,南修桓状似无意地问起:“方才听见,你二人是叫梅和兰?还是头一次听人唤侍女是单字,是所有人都是单字吗?刚刚那个也是?”

侍女笑道:“这倒不是,像方才的铃兰姐姐,是王妃的贴身侍女,名字就是双字的。”

南修桓眼睛转了转,又问:“那你们若是表现好的话,会不会给你们起双字的名字?”

侍女摇头:“单表现好可不够,得有王妃喜欢。”

喜欢?

南修桓轻笑一声,怕是单喜欢也是不够的,那个叫铃兰的侍女,可是有功夫在身的。

南修桓一路走,一路留心着府中的布防。楚风祁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把府中地下密室修建地迷宫一样,地上地下机关相连。楚天英搬进来之后,未曾大动府中布景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如此。

对照着地图和府中布防,南修桓一时倒是不敢轻举妄动,但凡有个万一,他自己倒是好说,南修荀可是个半点傍身功夫都没有的。

南修荀写了药方,道:“世子这病说是风寒,实则不只是风寒,其中还有药物所致的原因,不过用药复杂,孩子又小,可能要观察两天,在斟酌用量,这服药,一日三副,先把热退了。”

李瑚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茫茫然间看到点希望,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当下就吩咐人准备了客房。

南修桓不曾留下,他一直等到入夜,才再次到访。此时的二皇子府上正是兵荒马乱,楚方明夜里再次起了热,南修荀正守在小世子跟前。

南修桓便趁乱摸进了楚天英的书房。

楚辛夷给的地图实在是详细,南修桓寻摸到具体方位,没多大一会,便找出了打开密室的机关。密室的锁分了两重,彼此交错,环环扣扣,开锁方法不对,便锁死了再也打不开。可南修桓对这锁倒是熟悉得很,他曾见风长豫做过这种锁。

南修桓总算知道为什么楚辛夷让他来了。

可这密室是楚风祁所建,风长豫和楚风祁又能有什么联系?

南修桓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借着一点火光开了锁,然后他吹熄了火折子,安静地在黑暗中伫立片刻,等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一闪身进了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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