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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掌大明》第8章 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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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庆说完,向着大伙神秘看去,几位把头都是会心一笑。

只有秦五哥和牛路、石来旺几个把头,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等着事情继续向下发展。

程里长拧眉捋须道:“他俩的事,我来时路上已有所耳闻。秦浩自不必说,那是秦五哥的孙儿,也是我们向阳庄里难得的少年英才。可那个叫姚远的,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庄外姚黄氏的儿子吧?以前也曾与他有过几次面缘,那孩子给我印象却是无能懦弱,不知德庆兄弟说的可是这位?”

“正是!以前我对这小子也无好感,他娘还缠着我嫌我不收他。今日若非亲眼所见,真是打死我都不敢信啊,呵呵。”

“如此说来,呵呵,以前,以前竟是我们看错了?”

先前几个支持姚远的把头,此刻也都附和道:“是啊,是啊,这孩子今日也的确让我等刮目相看呢。”

程里长见大家都如此说,坐在椅中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转头向着王德庆笑道:

“德庆兄弟是多年的老把头,眼光自然是没话说的。既然你说可以,那就必是行的。这样,今天我就做主了,把姚远给——”

“慢着!”

一直坐在人群里沉默不语的秦五哥,此时忽然伸出了手,阻拦程里长继续把话说下去。

这让正在一旁红脸出汗的牛路与石来旺,登时眼前一亮,坐直了身子,充满了期待的向着秦五哥望过来。

“既然大伙都说姚远这孩子不错,那我也无异议。只是凡事都得讲个规矩吧?姚远与秦浩是在我秦五哥的斗射场里比试的,那便是说他是来我场中应试的。即便你们这么急着抢人,呵呵,那是不是也得先问问我秦五哥,收不收他呀?”

大伙一愣,谁也没想到秦五哥居然会生出这般说法。

坐在椅上彼此对视了一眼,只觉无言以对,于是都向老王叔王德庆看去。

王德庆眼瞳一缩,大脑中也似被雷击了一般,久久没有回应。

他什么都料到了,只是万万没想到秦五哥居然会出此一招,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合情合理的话语,把大家的口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亭外的阳光正暖,金黄色的光线从外面照进木亭,铺洒在每个人的身上。

火炉上的铜壶轻声低鸣着,嘶嘶的水开声浸润在这个小小的木亭里,更衬托的这里安静无比。

********

向阳庄外鸡冠山下,一处破旧的土窑坐落山脚。

参差篱笆围成的院落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收拾的很是齐整。

一身灰布衣衫的姚黄氏矗立门间,俏美的脸上尽是担忧彷徨。

她本是带着可儿去寻老王叔,寻了半日不见,却听说他进山去了。心中料定是老王叔不收姚远了,所以今日才躲着进了山去。

正要回去带了姚远回家,却遇上了程里长的夫人,说是家中还剩余有些糙米,让她同往家里去取些,也好帮衬着她娘仨儿勉强度日。

感激不尽后,姚黄氏便带了可儿跟随程夫人,一起来到里长程培贤家取了糙米。又不好立刻离去,只得又与程夫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家事,过了片刻后,这才告别出来。

等回到了打谷场,却发现这里早已空无一人,以为是比试完了,姚远等不到自己和可儿,便先回家去了。

于是她匆忙带了可儿赶了回来,等回到家中时,却不见姚远。这才心中慌急起来,正要带了可儿出去寻他,却见姚远高高兴兴地跑了进来。

“娘,我回来了。”

“这是去哪了,娘回去找你,见打谷场上无人,以为你回来了,谁知你却不在家,都快把娘急死了。”

姚黄氏神色中还在惊惶未定,上前拉着姚远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让他坐到灶台前面暖身。

自己顺手拿瓢往锅里舀了几瓢水,又回头从地上的布袋里掏了少些糙米出来淘洗,准备给孩子们做饭。

姚远看到今天竟然有米吃,好奇问道:“咦,这是哪里来的糙米?”

姚黄氏只得把缘故说了,又向他道:“只是没见着老王叔,只怕他是见我难缠,故意躲进山里去了。”

“老王叔他没进山呀,我刚才还见着他了。”

姚远正逗着可儿玩耍,见她这样说,随意回应。

“你见着了?那他可曾说什么?”

“他没说啥,我也懒得去问他。”

“你这孩子,既然都遇上了,却如何不去求求他,兴许也是个机会。”

姚黄氏显然有些失望,不过今日没寻着老王叔,她心里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此刻对这样的结局,虽说多少总有些失落,但也却没那么不可释怀了。

没过多久,饭便好了。

少量的糙米做成粥,闻着倒也可口。

大概是这几日都有点饿坏了的缘故,姚远和妹妹可儿都吃的特别香甜,甚至连碗底都舔了个干净。

姚黄氏为了给孩子们节约一点粮食,自己只是喝了一点清汤寡水,聊以填腹。

姚远看见了,不免心中有些难受。

此时正是寒冬,自己即便有些农业上的想法,暂时也还无法尝试。再说现在家中无钱无地,即便有什么想法,那也都只能是空想,只好等到来年春天看情况再说了。

而眼前的姚黄氏却让他忽然想起了前世的母亲,为了供自己上大学,一个人在农村种地养猪、省吃俭用,身体上有了病也不舍得去看,还没等到自己工作,便因病去世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

这种切身的体验实在是太痛了。

想到这些,他不由上前握紧了姚黄氏的手,有些伤感道:“娘,孩儿不孝,让您受累了。”

姚黄氏听了他这句话,也是心头一热,眼泪便哗哗地掉落下来。

自从家道中落后,自己不论受多少罪、吃多少苦,都没有流过泪。可现在儿子的一句贴心话,竟让她感到如此的情不能已。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看来自己的远儿是真的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姚远帮着姚黄氏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劝她要将息身体,懂得爱护自己。日子再难,只要我们三人一起熬着,苦日子总会有到头的时候。若是为了省一时的口粮,却让自己病倒了,反倒是得不偿失,只会让家中的负担更重,让孩子们的生活过的更苦。

可儿见娘亲哭了,也过来帮着娘亲擦眼泪。

姚黄氏自己抹干净了眼泪,将可儿抱起放在怀里,娘仨儿一起说着体己的话。

姚远看着姚黄氏怀里的可儿,想到她已是六岁了,这在后世也差不多该上学了,便向着姚黄氏道:

“娘,我看可儿也大了,也该让她读些书才是。”

“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儿一个女孩儿毕竟好说。只是家中遭此一变,你的学业却是尽毁了。虽说当初你爹有恩于庄南山,他也将女儿与你定了娃娃亲。可先不说他家搬了家一时找不到,即便日后找着了,娘也真怕他看见咱们这副样子,不认了这门亲事。”

姚远见姚黄氏又要难过,赶忙劝道:“娘,天下之大,绝非只有举业一途可以成才。况且百无一用是书生,念那些劳什子干嘛?我的事以后再说吧。倒是妹妹聪明伶俐,也该学些知识长长眼届才是,日后总不能让她也在这田里刨食吧。”

姚黄氏听了,沉默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以咱家现在的情形来看,为她延师请授已是万万不能。这向阳庄里虽有社学,不说只收本庄孩童,就单论可儿一个女孩儿身份,怕也是不许去的。倒是你,娘将来总要想个法子送你进去才行。”

姚远笑笑,封建时代不许女子读书他自然清楚,可他压根也就没想让妹妹去那跟着那些糟老头子,读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依我的意思,可儿也不用去社学里跟着那些老学究摇头晃脑、之乎者也,就让我先教她认些字,而后再教她些实用的知识,这样既不用交学费,也省了你再去为这些事低眉顺眼的求人家,岂不两便?”

“好是好,只是别耽误了你自个儿才是正理。”

姚远从娘亲怀里接过了可儿,勾着她的鼻子问她:“以后哥哥就教你读书识字,好不好?”

可儿笑嘻嘻地低着头问他:“哥哥,那会儿你背不上书来被马夫子打手板的时候,回回都是可儿帮你解围呢。如今你想要教可儿,可儿不知道会跟着哥哥学成个什么样子,呵呵呵呵……”

“好你个小丫头,我好意要教你,你不乐意也就罢了,反倒数落起我来了?看我怎么教训你,哈——”

姚远呵着手,就向可儿的咯吱窝里挠去,吓得可儿慌忙夹紧了双臂,冲着他嗲声求饶。

姚黄氏看着一家其乐融融的情景,心中温暖。她向着姚远不断挥手,让他快快饶了妹妹,但却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只是坐在旁边也跟着笑个不停。

一家人就这样呵呵的笑着,悦耳的笑声一直向这片静寂的山林深处荡漾开去,用最简单的幸福,温暖着这个冰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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