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座于高位的黝黑汉子大约四十岁左右，长着一双鹰眼，泛着凌厉的目光，瞥了一眼史彦超，道“史将军莫急，据探子回报，澶州已经有了防范，强攻万万不可行，马军的万余骑兵攻不下城墙高耸的澶州。”

史彦超细想半刻，便坐回了木墩。

马军攻城已经是大忌，现在敌人又有了防备，想攻破城墙高深的澶州，难如登天。即使侥幸攻破，万余马军也会损失惨重，众将如何向郭威交代。

自从后晋皇帝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给了契丹，中原就很少马匹，即使是后汉，马军也不过四万余人，而郭威只有万余马军，要是损失了，短时间不可能重建。

更重要的是，马军是野战的利器，郭威要想兵围开封，马军是要出大力的。

正座将领扫了一眼眉头紧锁的众将，淡淡一句“尔等还有何计策？”

众将相视了一眼，随即低垂着头，一副别问我的样子。

郭烨静静坐在山头上，口中叼着一支杂草，看着远处的澶州城出神，大军已经停在这里半个时辰了，没有前进半步，他猜想是澶州城有了警惕，上官们暂时没有办法快速破城。没有攻城器械，马军只能从正门进去，而澶州城外是一片开阔地，要是冲过去，就成了移动的标靶，关键是死光了都不太可能破城。

他完全不着急，因为这不是他的工作，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伙长，听从命令就足够了，何必去理那些烦心事。

不过他心里对这个时代充满了同情，期望宋朝快点建立。

皎洁而圆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山头铺撒着一层纯白的光芒，寂静而温馨，与空气中弥漫的杀戮气氛恰恰相反，似乎在讽刺着这个时代。

自安史之乱以来，战争与死人成为两百多年来的代名词，除了杀戮剩下的也是杀戮，五代十国越演越烈，差不多年年月月都在打仗，老爹死了，儿子上，儿子死了，孙子上。。。。。祖祖辈辈都为了一点粮食在苦苦挣扎。

越想越郁闷，他的心口堆积了一口难以排解的气，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怜悯同情。

没有见过战争的现代人很难理解古代人的战争，更不理解百姓的挣扎。

“伙长，厢都指挥使韩将军唤众将前去议事。”军汉眼睛看着泥土，抱拳说道。

“你没听错？”郭烨微微吃惊，他小小的伙长哪里有资格去议事？

古代的等级十分森严的，郭烨虽然读书时的历史成绩很差，但还是能从一些古代电视剧电影中知道。

“伙长不信可以前去询问。”军汉面对顶头上司的质问，不敢乱发脾气，但言语中透着少许的不爽。

郭烨抬眼看了看压抑的军汉，突然想出口道歉，想到这是古代，自己要是道歉，想必军汉会想得更多吧，于是转身从军汉的身边离开。

古代是很奇葩的，上级殴打下级，而下级也只能默默承受，心中也许有点怨恨，但也不敢与任何人说，更何况是小小质疑。要是在现代，下级早就还手了，这还是不犯法的。

郭烨下了山，独自来到主将李重进的营帐前的空地，这里早就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少说也有三百人，貌似全都是军官，相熟的军官都围成一个圈，窃窃私语地猜测韩通叫他们所为何事。他站了站，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圈子呆一会，这样不会显得另类，环视四周，没有发现熟悉的军官，感觉有点紧张了。

“哐，郭伙长为何一个人？”一个穿着同样甲胄的军官拍了一下薄凉的甲胄，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样子有点恶心。

一条名字闪现脑海，这个人正是与郭烨同一都的伙长张猛子，名字很俗气，不过这是比较好的名字了，起码比张狗子张狗剩强。

“原来是张伙长，你来的还挺早。”郭烨嘴巴说着话，眼睛打量这粗犷的汉子，有着帅帅的光头，一把长剑挂在腰间，身材比郭烨精壮，典型的猛将模样。

“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别人不知道我这伙长怎么来的，你还不知道吗？要不是你把功劳推到我身上，我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兵卒。”张孟子摸着光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听他一说，郭烨倒是想起了，前主将功劳推到张孟子身上也是没有什么好意的，只是想让张孟子替罪，没想到这傻子竟然没死反而升官了，当初前主也后悔不已。前主是前主，郭烨是郭烨，不会因为前主的过错而心怀内疚的。

郭烨刚想回话，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诸将肃静。。。。。韩将军请诸将过来是有要事相商。”

诸将顿时安静了下来，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将领，等待着他的训话。

“诸位，节度使大人要马军在两个时辰内攻进澶州城，马军没有什么的攻城器械，难以破城，诸位有何计谋尽管道来，本将替你向节度使大人请功。”韩通站在帐门前侃侃说道，眼睛更是扫了扫人群。

诸将面面相觑，纷纷低垂下头颅，不敢看向韩通。

“末将有一计，不知可行否？”郭烨喊了一声。他在后面很难挤出人群上前，只能靠声音了。

“哦，速速道来。”韩通面露喜色，朝着郭烨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说。

那些校将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不屑，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郭烨没有过多在意他们的眼神，木秀于林风必吹，既然选择了这条道，就要忍受带来的后果。他上前抱了抱拳，道“敌军不知我军人数，将军可以先隐藏一部分兵卒，然后集中兵力攻其一门，再派奇兵攀越城墙，杀死守卫，打开城门，澶州可破也。”

韩通沉思半刻，道“善，若是破城，本将定记你首功。”

看来澶州城破不了，自己就要倒霉了。郭烨明白韩通的另一层意思，败了，自己必然是替罪羊。他也不知道这行不行，必须降低后果，道“将军不必攻城，只需将马军拉至城下即可。”

“嗯。”韩通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一股欣赏之色，他能掌控郭威手下的王牌，当然不是鲁莽之辈。

众将眼神复杂地看向郭烨，不知道各自心里想着什么，也许是羡慕嫉妒郭烨的头脑吧。

韩通采纳了郭烨的计谋，诸将便散了，各自回去备战，希望捞到更多的军功。

“将军，末将恳求将军允许末将亲自前去奇袭，末将愿为一名兵卒。”郭烨此时有点后悔了，自己没事找事，要是败了，自己肯定没命。他不能把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他必须亲自去。

“好。”韩通爽快地答应了，没有郭烨想象那般无情拒绝。

韩通身边的几名校将微微惊诧，韩通什么是时候这么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