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身体的知觉还在，甚至连记忆中被斩断的右臂也依然与右肩紧紧结合在一起。

凌泽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但痛觉并没有让眼前的景象消失，反而像是在提醒他要面对现实。

这里并不是与黑骑士交战的地方，也不是天草式所在的地方，甚至连地球都不是。

脚下踩着的是惨白的沙地，而放眼望去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大海。一轮暗月静静地悬挂在天空中，灰暗深邃的光芒洒遍了这片空间，不像是阳光照耀下的明亮，亦不像是月光笼罩下的皎洁，可就是这本该掩盖一切的黑色，让眼前的这片区域清晰可见。

如果不是梦境，那这里就是异域。

无法呼唤到任何人，也没有别人，这片空间一片死寂，唯有黑色的海面上偶尔会传来一些声音：细碎的低语、彷徨的诅咒、绝望的呼号……总之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太过在意地去听，也只会让人心生烦躁。

“喂，契约者，你究竟还要在大门口发呆到什么时候！”

忽然的招呼声吓了凌泽一跳，他四处张望，可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里！哎，就是你看到的那片海，那不是海，是门！赶紧进来，你的时间有限。”

门？愣愣地看着海面，凌泽的脑袋里闪过无数的问号。他试着用手去触碰海水，却意外的没有感觉到水流的触感，倒像是某种浓稠的气体，看成流体也不奇怪。

看来除了走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凌泽不愿意继续待在沙地上，虽然感觉不到饥渴，但寂寞的感觉实在让人受不了。咬了咬牙，他一脚踏进了“海面”，“海水”随着他的移动慢慢没过肩头，耳朵里那些杂乱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强行让自己不去理会那些杂音，凌泽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猛地将头浸入“海面”。

睁开眼时，见到的又是一副新的景象：

位于“海底”的巨大牢笼，为的只是囚禁一位18岁左右的少女。

“别看了，快过来。”

少女的四肢被骨质的锁链紧紧缠绕，但她本人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地随意坐着，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身侧，一身现代风十足的黑色水手服，看起来就像是哪座贵族高校的学生。

凌泽没有说话，荒凉的沙地、诡异的“海面”、空旷的“海底”，明明应该是属于蛮荒风的巨大牢笼里却囚禁着靓丽的现代少女，他一时半会儿有些反应不过来。

“嘻嘻，等你很久啦！”

就在凌泽走到牢笼之前的一刻，少女居然欢笑着一跃而起，只一下就跳到了他的面前，洁白的锁链在她身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却是丝毫没有妨碍到少女移动的样子。

“请问，你是谁？这里又是哪？”

犹豫了片刻，凌泽还是问出了毫无特色的两个问题，本以为会被吐槽一番，却得到了少女爽朗的回答。

“咱是爱莲，这里是咱的地盘！”

自称爱莲的少女张开了双手，就像是整个空间都在她的怀中。她笑着，对眼前的外来者发出了真挚的欢迎，欢迎他来到这片神奇的空间。

“欢迎来到第三魔神的埋骨地，契约者，凌泽。”

魔神，同样的称呼在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定义，凌泽穿越过的魔禁世界里有魔神，他们被定义为穷究魔法，以致成功将一只脚踏入神之领域的人，而爱莲口中的魔神则并不被这个定义涵盖，不需要进入神的领域，他们本来就凌驾于神，而第三魔神，似乎是更加特殊的存在。

“说到底也就是个称呼问题啦，他们还叫咱第二魔神哩，搞笑死了，别太在意，别太在意。”

精致的小手胡乱地在胸前摇晃着，爱莲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在嘴里说出了貌似很不得了的事情，凌泽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手腕上的锁链此时倒像是变成了一件普普通通的装饰。

“对啦，称呼什么的怎么都可以啦，咱决定了，以后你就是小泽泽，而咱呢……爱莲酱、爱莲小可爱、爱莲小宝贝……你喜欢哪个？”

“小泽……泽……”

感觉额头上的冷汗都快要流进眼睛里，凌泽开始怀疑起爱莲的真实年龄，第二魔神，听起来就像是活了几百万年的存在，但总觉得……有点像小孩子。

“总觉的小泽泽你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

爱莲眯着眼，慢慢把脸凑向了凌泽，然后，她那张青春靓丽的脸蛋便贴在了骨笼的围栏上。

泪水逐渐在眼中酝酿，爱莲的双手猛地抓住了骨制的围栏。

“快点吧契约书给咱啦！这个地方实在太无聊了，咱要出去！咱要自由！”

骨笼里的锁链哐啷啷地响个不停，但是少女面前的阻碍却纹丝不动，她挣扎了一小会儿，好像再次确定了自己无法离开这个牢笼，下一秒立马翻起白眼，坐倒在地。

“不行了，咱要闷死了。”

注视着爱莲从女神变为死鱼的全过程，凌泽的尴尬就从没有离开过。少女一直在自说自话自演，可她说的契约书是什么？却一点都没有交代。

“话说，你说的那个契约书到底是什么啊？”

沉默了片刻，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同情心的凌泽选择了开口，紧接着他就看到前一秒还在灰白状态的少女大喊着“复活”跳了起来。

“来来来，靠咱近一点。”

爱莲笑眯眯地向凌泽招手，而就在他靠近了骨笼的时候，爱莲的手突然穿过了围栏的缝隙，直接插进了凌泽的胸口。没有疼痛，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感觉，就在爱莲慢慢收回的手中，凌泽看到了一张极为眼熟的羊皮纸。

“诶，那不是……”

没错，爱莲手中的就是当初菲露娜胁迫凌泽签字的协议书，他一直都以为那是卖身契之类的东西，结果被卖身的居然不是他？

“哼，都是那个小婊砸，表面上装着一副圣女的样子，心里可黑了。像咱这样纯洁的小羔羊她都会骗。不过咱现在就自由啦！”

看着就像得到宝贝的小孩子一样欢呼蹦跳的爱莲，凌泽默默地替她感到悲哀。菲露娜与她的交易内容是什么凌泽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他想知道神裂她最后到底有没有事。

“交易完了。恭喜小泽泽你成功继承了魔神的遗产哦。”

指了指凌泽的右手，爱莲乐呵呵地卷起契约书塞进怀里，又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大大咧咧地向骨笼外面走去。

咚！一声脆响之后又是一声痛呼，爱莲捂着头跌倒在了骨栏之内。

“啊啊啊，知道了，咱知道了啦，不就是区区的小泽泽么，”她不满地嘟起了嘴，然后将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笔记本丢给了凌泽，“喏，你的宝贝，还给你。”

dnote！

凌泽惊讶地接住了这本让他的人生变得不同的黑色小本本，一脸疑惑地看向了正在拆除身上锁链的爱莲。

“别看了，这也是交易内容之一。”似乎是在为自己能拆掉锁链感到高兴，爱莲耐心地向凌泽解释道，“按照约定，咱会在契约书交还的时候把笔记本的管理员改为契约者，也就是把小婊砸改成小泽泽啦。”

“等等，你说的管理员……是菲露娜？”

“对啊。”

“那她怎么了，对了，为什么她没有出现在这里？”

凌泽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看到契约书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会不会是菲露娜在折腾些什么，但真得到了结论时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你不知道么？小婊砸……啊啊，虽然咱是这么叫她的，但咱并不讨厌她哦……你可不要误会，咱的名字还是她起的呢。”

爱莲似乎没有发现凌泽的变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说起来有些寂寞呢，小婊砸说了啊，如果哪天有契约者来到这里放咱自由，那就代表着她的执念已经没有了。”

“……”

“可是啊，本来就只剩一丝执念的她，没有执念的话不就是彻底消散了嘛，好奇怪……咦，小泽泽你怎么了？”

手中的笔记本不知不觉中滑落，凌泽的脑海里只剩下了爱莲说的那句话。

执念？消散？彻底消散？

开什么玩笑啊！

凌泽一点都不想承认他听到的结果，可是菲露娜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出现。

“我说过的，我的力量还能再救你一次……”

面对漆黑骑士的银色圣女，凌泽似乎看到了她微微摆出的口型。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