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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眷》第0002章 千年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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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是个万物生长的时节。

制使府,安静地书房中,徐希绩正与一名男子议事。

男子四十岁上下,但却是面白无须,举止谈吐之间多了几分阴柔,与徐希绩的气质却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徐帅,此举妥当吗?”

“此事若是有更为妥帖的法子,徐某也不会选择如此作为。”徐希绩流露出无奈之色,“如今这等情势,徐某也是无奈之举,鲁公,你也应该体谅徐某的难处啊!”

听了徐希绩这番话,男子深以为然的叹道:“发生此等变故,倒也真是棘手,这金国蛮夷细作也着实肆无忌惮了,竟然在我大宋境内作案!”

“此事虽然十分明确,但终究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徐某才会有此一举!”

“话虽如此,但你甄选的这个人当真可靠?”姓鲁的男子不经意的抬起细长的手,尾指轻轻上抬,拇指则是轻轻地揉着太阳穴,“一个从囚牢里打捞出的毛头少年,进入那虎狼之穴岂有完好之机?”

徐希绩没有急着驳斥,而是指节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过了片刻,才幽幽的开口道:“这也不尽然,此子虽然身份不明,但却是颇具玲珑之心,在这几日里,他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相信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徐希绩能说这样的话,既是对当下不得不为情况的妥协,也是对江逸风具有一定的信心。

马岐山的少寨主江旭的身亡,让他这个淮东制置使很是被动,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牵连两国边关势力的暗中较量。

江旭死亡地点是在大宋境内楚州,若他给不出一个合理的交代的话,那么不仅得不到马岐山势力的归附,更会让这股势力完全倒戈归顺金国。

老寨主刘铨若是不死,倒是可以理智的看待这件事情,但是如今刘铨也在近日暴毙而亡,若是江旭身死的消息传出去,那后果可就真的难以收拾。

徐希绩正为此事犯愁,江逸风的出现却是让他眼前一亮,竟然跟死去的江旭有八分神似,于是一个替换假冒的念头诞生了。

一开始徐希绩还担心神似江旭的江逸风,是一个心智不够成熟的少年,但是当日的初次会面,就让他觉得这个江逸风虽然神经叨叨,但是整个人则是透着不同寻常的气质。

外在的东西,都可以慢慢的弥补学习,但是天生的机智却是难以促成,而江逸风给他的感觉,显然不是那种憨厚愚钝之人。

江逸风的机智灵辨,在简单的几句试探对话中,已然让徐希绩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虽然有了这个打算与计划,但是这件事情徐希绩还要知会眼前之人,因为他不想事后落下把柄,毕竟此事关乎着两国边境的安宁。

眼前男子乃是淮东转运使鲁觉铭,虽然只是个差遣职官并无正式品级,但是背景却不得不让他这个总揽淮东军权的心生顾忌,因为这位鲁觉铭出自大内皇宫。

转运使的职责是替淮东驻军转运军需物资,但其实根本用意徐希绩心里很清楚,无非是朝廷不放心地方军权的节制。

自从北宋宦官童贯之流弄权后,宋室朝廷已经不再设宦官监军,这是对宦官弄权的一种遏制手段。

但遏制终归是遏制,皇帝对于宦官的危机感,远远是比不上割据一方的统帅将领,所以在取缔了监军职务的同时,也让一部分宦官成了各地重镇的转运使。

前有岳飞之鉴,徐希绩自然要事事谨小慎微。

鲁觉铭见徐希绩颇有信心,于是面带笑容道:“徐帅乃是总揽大局之人,某家自是无从置喙,既然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徐帅大可以施为便是!”

“诶,鲁公此言差矣,此事可大可小,徐某虽有制置淮东之权,但有些事情尚需与鲁公你商议一二,又岂能一言断之?”

“哦?徐帅当真如此想?”鲁觉铭眉眼一抬,露出了一丝难以琢磨的意味。

徐希绩神色一正,认真道:“那是自然,淮东诸军的生计存活之命运,何曾少得了你这位转运使?”

“呃……呵呵!徐帅,你这话言重了,某家可承担不起啊!”徐希绩一语双关的话,听得鲁觉铭是心情极为舒畅。

见对方心情大好,徐希绩随即脸色一暗,语气低落了几分:“关于此事,徐某已经安排了人手进行,但是此事迷离复杂,马岐山又不在我大宋境内,徐某可真是鞭长莫及啊!”

“这……”听着徐希绩这番话,鲁觉铭沉吟了片刻,随后神态郑重地说,“徐帅,你的意思某家明白,某家定会全力协助!”

得到了鲁觉铭的承诺,徐希绩顿时感激的一拱手:“此事有劳鲁公了,徐某定不忘鲁公之恩。”

“徐帅不必客气,你我都是为朝廷办事,为陛下效忠,又谈何有劳二字?”

“呵呵,鲁公言之有理!”

都是千年的狐狸,即便彼此不说透彻,两人也都各自了然于胸了。

徐希绩领兵打仗绝无二话,但是对于监察密探的本事,他就不如眼前这位鲁觉铭了,因为鲁觉铭原是隶属于‘特务机关’皇城司。

皇城司是文官编制,不属三衙管理,而是直属于皇帝的近臣,其首脑大都是宦官。他的职责主要有两项,即刺探和护卫。

皇城司,一般都只在京内活动,但是如今却不仅仅局限于京都临安,徐希绩深知鲁觉铭不仅暗中监察他的军队,更是遣有密探深入金国境内。

徐希绩十分清楚,想要促成当下之事,就必须寻求这位鲁觉铭的帮助。

在二人决定别人命运的同时,通往马岐山的路上,三匹骏马如闪电穿行于天地之间。

“呕……”紧紧贴在马背上的江逸风,此刻不停的呕吐,“我说……咱能……能不能先歇一歇,我……呕!”

“吁……!”

右侧身着素麻衣衫的少年,率先勒住缰绳:“秦校尉,我们还是歇息片刻,再继续赶路如何?”

少年面对询问之人,是江逸风左侧的一名女子。

女子勒住缰绳,微微垂目看了江逸风:“这才前行二十余里路程,就成了一滩烂泥,真是个废物!”

虽然言辞犀利,但是却也没有拒绝,随后直接跳下了马背。

“你……你敢说我……呕……”呼啦啦又是一通狂吐,江逸风直接手一松,整个人从马背上跌了下去。

“哎哟,我的腰快断了!”江逸风直接来了一个狗啃泥,不过这猛烈一摔,倒是让呕吐的迹象好转了不少。

“少爷,您没事吧!”麻衣少年急忙上前搀扶。

“我这个样子,像是没事么?”江逸风艰难地站了起来,憋了半天终于可以顺溜说话了,“刘枫,你这危机意识可不够啊!”

“危机……意识?”

“是啊,你是把我当成了你家少爷江旭,但是你刚才却做错了一件事!”

江逸风的话刚说完,牵着马向远处树荫走去的女子,却突然开了口:“你不该称我秦校尉,若是让你们寨子里的人听到,岂不是坏了大事?”

“呃……”

意识到了言语失误,刘枫顿时一脸尴尬。

江旭见状,却是拍了拍刘枫的肩膀:“好了,不必放在心上,那女娃不过是危言耸听!”

“女娃……”

这两个字刚一出口,江逸风顿时感觉耳边生风,随即一抹凉意直接袭遍全身,寒芒逼人地刀锋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说什么?”

“喂喂喂,你可别胡来,我可是有重任在身!”江逸风色厉内荏,心中却是不停地打鼓,心说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

“哼,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说,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江旭缓缓地退后了半步,“你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不是女娃儿又是什么,我又没说错……”

“你再说一遍!”

“卧槽,秦颖你可别太过分了,你可是徐老派来辅助我的人,你这样对待此次任务的执行者,你是想僭越行事吗?”江逸风顿时火冒三丈,被一个女人当众连番羞辱,他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秦颖,你给老子记住了,此时此刻我才是主,你只是仆从!”

愤怒的话说完,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极为肃杀,江逸风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眼中的杀意沸腾。

沉默了片刻,秦颖直接长刀入鞘,接着转身离去:“你最好能完成这件事,否则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这时,刘枫走了过来笑着说:“看来你越来越像少爷了!”

“哦?看来文绉绉的还真不行,要经常的爆粗口才可以,否则就不符合少寨主的气质了!”江逸风无奈地捋了捋鬓角,甚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让我这种极具涵养,又文质超然的儒雅之人连爆粗口,还真是让我为难了!”

“呃,我觉得你很适应啊!”

江逸风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那是你不懂的什么叫演技,我可是深刻研读了《演员的自我修养》,以及观看了上万部岛国演员融合交流大戏的人,所以这点程度的演技,又岂能难得的到我?”

“……”

见刘枫一脸的茫然,江逸风顿时有了一种‘曲高而和者寡’的孤独。

众人在路边的树林中休整,江逸风被剧痛折磨的吱牙咧嘴,因为两条大腿内侧早已经被磨得红肿皮烂。

二十多里的距离虽然不算远,但是对于从未骑过马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个艰难地考验。而且最要命的是,这段距离都是崎岖不平的丘陵沟壑!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了这档子事!”江逸风一边埋怨一边揉捏着大腿,试图能够缓解痛楚。

突然,一阵沙沙的声音微弱传来。

察觉异状地江逸风刚一抬头,就看到秦颖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有情况,躲起来!”

看着秦颖一脸的冷寒,江逸风什么话也没说,知趣的躲在了大树的后面。因为他这样的后现代人士,在这个残酷的冷兵器时代,与草芥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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