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申怒视着那个俯身向他伸出援手的幸存者。

“朴正德，原来是你。”

“我亲爱的朋友，救我性命的兄弟，我们能再次相见一定是缘分。”

当另一阵狂风快把滑翔机掀翻的时候，李中申意识到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他挺直了身子，然后转身向飞船挥手，在黑暗中隐约可见，于是田熊就开启船尾的绞手机开始把滑翔机拉了回来。

当他们被拉着慢慢地向飞船过去时，朴正德虚弱地说：

“我原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在生命面前，所有的荣誉都会烟消云散。命运再一次把我们连在一起。”

“如果你再不闭嘴，命运就会安排我把你扔下去，帮我用这根绳子栓好。”

李中申没好气地向朴正德咆哮。

狂风吹着滑翔机偏向船头，最后卡在微笑女孩雕像半腐朽的身体上。

一架绳梯蜿蜒而下直至滑翔机的舱盖旁，李中申拉着朴正德钻出来开始往上爬。

最后两人终于踉踉跄跄地爬过栏杆，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在甲板上。

当田熊看到另一个人摘下头盔露出脸来时，他大骂了一声，想拔出剑来，但被李中申拦住了。

“我们最好让他活着，因为如果我们以后遇到麻烦，他可能是一个有用的讨价还价的筹码。”

“多么明智的做法！”朴正德认同地附和了一声，然后咳嗽起来。

“恐怕暴风雨把我整个人都冻坏了，我需要换件干燥的衣服，喝点热的烈酒，饱餐一顿好好休息一夜，你们的筹码就会恢复正常的。”

“我还想让你在舱底烂掉呢。”田熊狠狠地说。

“把他带回我们的房间里。”李中申吩咐道。

李中申蜷缩在昏暗的小舱房里，屋顶上挂着一盏小煤气灯。

田熊看着朴正德，就在这个人脱下盔甲和湿透的内衣，正忙着擦干身子的时候。

李中申问道：“你怎么会在气球上？”

朴正德咳嗽了一声说：

“说来话长，我亲爱的朋友。趁那些神罗正规军忙着对付那只瞎眼怪物时，我和两个同伴设法逃到了安全的山上。

过了一会儿，派来接你的那艘飞艇过来了，它开始盘旋，显然是被整个城市的消失弄不清楚状况。

你以后必须向我解释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向飞艇打了一发信号弹，飞艇就下降到我们跟前。”

朴正德忽然暂停下来，问道：“有吃的吗？我已经2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田熊说：“船长已经交待厨房做些吃的，等会就送过来。你继续讲。”

“我们已经意识到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让你们逃走了。

要知道神罗帝国对于失败者是要被迫切腹自尽的，据说还要找个什么介错人来帮忙砍掉自己的脑袋，所以我们设法夺取了飞艇以便远走高飞。”

“你们杀了飞艇的驾驶员？”李中申问。

“他们反抗只能如此，然后我们就尝试把飞艇重新升起来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李中申问道。“你们知道怎么驾驶飞艇吗？”

朴正德笑了。“你猜对了，我们的知识有限，虽然设法让飞艇升了起来，但那可怜的东西就是不听指挥。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它就把我们带到了几千米高的地方。

最后它的动力炉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开始往下掉，我们设法开启了逃生用的气球成功脱离了下坠中的飞艇。

在气球吊篮的狭窄空间里没有水和食物，几千米之下只有汪洋的大海。

我那两个同伴就变得歇斯底里，互相抱怨和争吵，声称都要吃掉对方。

其实最应该负责的人就是我自己，是我导致了这一切。”

“你活该。”李中申说。

有人敲门，田熊开了门让一个邋遢的男孩进来。

他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三个碗，里面盛着某种灰色的炖菜。

李中申接过盘子递给朴正德，朴正德拿起一个碗和勺子，看着灰色的食物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他尝了一口，于是就吃得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他已把食物全部吃完，把空碗放回托盘上。

“真是非常美味！”他吮吸着手指说。

李中申吃了两口觉得恶心至极，他把自己的碗递给朴正德，田熊也递了过去。

“真是非常感谢你们！”朴正德说。“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顿盛宴。”

李中申微微一笑，很明显，这种乱炖对他们来说都很难吃，但朴正德实在太饥饿了。

不管怎样，朴正德还是吃得心满意足。

接着他伸了个懒腰，他那起伏的肌肉掩盖了他的病弱。

“啊，”他打了个哈欠。

“大人们，请允许我现在要睡觉了。这几天我很累，很累。”

“睡我的床。”李中申指着他狭窄的床铺说。“我们去借两铺吊床过来。”

“我真的很感激你们。”朴正德丝毫不介意床上一堆虱子，整个人都躺了上去。

“你用什么来感谢我们？”

李中申的语气显得出奇地严肃。

朴正德开始夸张地咳嗽起来，然后抬起头，用他那嘲弄的老腔调说。

“亲爱的李大人，你救了我的命，我当然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偿还。”

早晨，风暴平息了，虽然飞船下方的云海仍然波涛汹涌，但比前一天平静多了。

李中申在甲板上遇到朴正德，这个人穿着借来的绿色军大衣和蓝色工装裤，他看见李中申时，深深弯下腰鞠了一躬。

“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非常踏实。”朴正德的眼睛里充满了莫名的喜感，李中申猜想他已经被虱子咬过好多次了。

“今晚我们就要到达申城了，”李中申对他说。“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将成为我的囚犯和人质。”

“人质吗？你认为一旦我失去了用处，神罗帝国还会关心我的生死吗？”朴正德似笑非笑地说。

“那你也必须得跟我们一起走。”李中申用手摸着他脸上的刀疤说。“如果你想逃跑，我一定会杀了你，就像你杀了其他人一样冷酷无情。”

朴正德对着手里的手帕咳嗽了一声。

“我欠你一条命，所以随时都可以拿去吧。”

李中申皱起了眉头，朴正德太狡猾了，他无法猜测这个人的想法。

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带着这只老狐狸上路，可能日后会出现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田熊沿着甲板匆匆跑来。

“李大人。”他气喘吁吁地指着前方。

“看那边，一艘飞船正朝我们驶来。”

“如果是海盗的话，根本瞧不上我们这么破的一艘船。”李中申笑着说。

但过了一会儿，李中申注意到船员中出现了恐慌的迹象，当船长经过他身边时，他抓住了船长的胳膊。

“摩索船长，这是什么情况？”

“现在情况非常危险。”船长粗声粗气地说。“你没有读过《申报》关于空中恶魔的报道吗？”

李中申朝天空与云海的交际线望去，看到那艘飞船在两只硕大无比、状如橄榄的气囊中间挂着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画着某种标志，但他看不清那是什么。

于是问船长：“他们为什么要为这样一艘破船大费周折？你自己也说过这船上既没有货物也没有任何财物。”

“他们不在乎我们带着什么或不带什么，大人。他们会攻击任何看见的东西。

他们就像杀人的鲨鱼，他们攻击任何商船不是为了得到财宝，而是为了毁灭！”

“他们是谁？”从李中申看来，这不是一艘神罗帝国的飞船。

摩索船长结结巴巴地说：“那是一艘来自地狱的飞船，船上的船员都是恶魔的信徒。

近几个月来，有100多艘商船受到恐怖袭击，生还者寥寥无几。”

“他们显然会把我们赶尽杀绝。”朴正德轻描淡写地说：“李大人，我会为了你去战斗，我需要一把武器。”

田熊说：“我把短剑给你。”

“没有必要白白浪费性命！最好现在就穿好降落伞逃离这艘船。”大副说完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是啊。”摩索船长点点头表示同意。“大副是对的，我们寡不敌众，如果反抗他们会把我们撕成碎片，如果我们被抓了，他们也会折磨我们好几天直至死去。”

就当朴正德和田熊去拿武器的时候，李中申忽然听见船尾的舱门被打开了，一个套有降落伞的逃生舱从船尾滑了出去。

“见鬼，那个大副和几个人拐走了船上唯一的逃生舱。”摩索船长大骂起来。

李中申冲到栏杆边向下望去，但已经看不见任何踪影。

“赶紧穿上救生衣和背上降落伞，现在跳出去也许我们还会有条生路。”船长说，“因为大副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一个，除了逃跑别无他法。”

现在恶魔的飞船距离他们很近了，它的黑色旗帜上绘着一对巨大的红色翅膀，在翅膀中间有一张兽性的猴脸，表情仿佛是在剧痛中狂笑。

恶魔船的甲板上挤满了几十个光着身子的人，他们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冷兵器，身上只系着皮带和镶满金属尖刺的衣领。

四周回荡着一种奇怪的声音，李中申起初听不清。

然后他又瞥了一眼黑色的旗帜，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是狂笑的声音，仿佛一群恶魔刚从地狱里解放出来时发出的狂笑声。

“这是空中的恶魔”

摩索船长的眼睛里开始充满了泪水。

“现在我们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