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迷迷糊糊睁开眼，昨天发生的种种仿佛是一场梦，他只是做了一场很真实很真实的梦，他依然还是楚家公子。

徐氏仍旧是他最敬爱的母亲，父亲还如同往常一般，有阳弟，有怜儿，有楚家所有的人。

可身上的疼痛与无力让他感到绝望。

身上寒热不定，他知道，平时身上发热都会有一群人将但他捧在手心，生怕他出一点事情，如今……

这时，楚文也不知道是有人说话还是自己出现幻觉。

“你去看看，他是死是活？”是昨天揍他的混混头子。

“这……这个……”

“快去！”

只听一个人唉哟一声，接着是脚踩在街上石块的声音，一步一步地靠近。

楚文觉得有一个东西再戳他，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叫喊，就连动的反应也没了。

“大哥！死了！他死了！”

一群人走上来，混混头子踢了一脚楚文，“狗东西，都一天一夜了，不死才怪！哎！你们几个，把他抬起来丢到城外，记着割下耳朵！”

楚文正觉得有人将他的头发拽住，脸上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啊!”

楚文只觉得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鬼叫什么？”

“他……他他……他还活着！”

“什么！”

另一个捉着他裤腿的人也随之松开了手，同时发出惊呼，“他还活着！”

混混头子在两个人身上一人打了一下，“活着就活着，瞧你们俩吓得那样子？成什么体统？我们水门弟子活人都不怕，还怕他一个快死的人！”

“大哥！我们是不怕活人，也不怕快死的人，可是我怕，我怕鬼啊！”

混混头子一脚踹倒那个提楚文脚的混混，“妈的！掌门说了，圣人都不说鬼怪妖魔，你他喵的还敢乱说！”

“不是啊大哥！我爹说他以前亲眼见过被鬼附身的人，他说那个人诱奸别人老婆，还霸占别人家产，后来自己到衙门自首，还把自己的罪过全部说出来，可是刚一说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啊！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另一个混混附和道，“大哥，这人儿子后来请了个法师，法师说这个人在阎罗殿，在油锅里煮，要不是烧一张十两银子的免灾转世符，他爹还在阎罗殿被煮着嘞！”

“那你说！该怎么办？”混混头子转头问，“掌门说了，今天必取了楚文性命，不然，你我提头去见！”

“这……”

众人一片寂然。

“哎大哥！我有个主意，咱们要不把楚文丢到城外，把他耳朵割下来向掌门复命！”

“嗯！”混混头子低吟道，“那掌门问起来该怎么说？”

“就说，楚文已经死了，咱们割下耳朵，丢到乱坟岗，哪里野狗野狼多，不出半天，就只剩下骨头了，就算掌门要查，他怎么知道那个尸体是楚文的？”

“嗯！有道理！”混混头子道，“就这样办，你们两个把他耳朵割下来！”

楚文暗暗叫苦，只听两声匕首出鞘的声音。

想他楚文自诩一代英杰，怎么就这样死了？

他才十四岁！

老天！你太不公平了！

“你们几个鼠辈，胆敢无礼！”

楚文一惊，这时候还有什么人会来救他？

江湖？

江湖的人？

他听说，那群人都是些无法无天、恶贯满盈的坏蛋，虽然江湖早在十多年前销声匿迹，身边的那些因为江湖人士变得家破人亡的人都还活着。

他是活在一个充满江湖噩梦却没有江湖的国度。

他听说，江湖里，只有杀戮与交易，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情感。

但也只有那些人，传说是不畏惧权贵的！

他弱弱地问，“你是谁？”

“什么人？”

混混一起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一个黑衣男子，五绺三尺长的黑须，飘飘然若神将，一双猛虎捕食大圆眼炯炯有神，厚唇地包天，燕颌黄脸，粗壮的大手上青筋好似树根盘横，展示着主人的力量。

左手提着一柄长刀，乌黑的刀鞘长三尺、宽三寸，梢部呈月牙状，龙尾虎头柄长约莫一尺三寸。

黑衣男子右手不住地敲打着皮质腰带，同时眼睛不住向四周探视，虽然看似不经意，却将周围的情况全都收入眼中。

黑衣男子注视了楚文许久，有些失望地说，“过路的！”

“去你码的！一个过路的也敢管你大爷的事儿！还不快滚！”一个混混大声吼道。

黑衣男子神情一冷，手摸向刀柄。

“闭嘴！”混混头子怒斥道，“不知壮士，与此人是否认识？”

“不认识！”

“陵阳楚家壮士必然也听说过？”

黑衣男子肃然起敬，“某是来投奔楚卿蕴的！”

楚文一惊，他方才还担心这个人会因为害怕楚家而不敢救他，现在看来，那个人不仅不会救他，反而和那些混混一样，为了讨好楚家而取他性命。

楚文啊楚文！今天你可真是命到尽头了！

混混头子笑道，“壮士既然是来投奔楚老爷的，那就请壮士杀了这个小子，为楚老爷显示真心！”

“楚老爷！哈哈！”黑衣男子顿了顿，“我秦舞阳是奔着楚老爷的名声投奔楚老爷，可楚老爷今天竟然让人杀他的亲生儿子！由此可见，这个楚卿蕴不过是浪得虚名！怎配得上一个儒侠之名？”

秦舞阳！

楚文突然想起，在《龙记》上有过这个名字，一个名不经传但武功奇高的刺客，秦舞阳，当年前往京城刺杀陛下的四大刺客之一封羽的侍从。

刺杀失败后，封羽被杀，秦舞阳难道还会活着？可眼前的人，真的是秦舞阳还是一个用名号吓唬人的？

混混头子脸一冷，“那秦壮士的意思是要为了这个小子！”同时扬起手中的棍子，睨着眼瞧了瞧半死不活的楚文，瞪向秦舞阳，“和楚家做对了？”

几个混混哗啦啦地冲上前，将秦舞阳围在中间。

秦舞阳视周围如无一人，看着楚文，“小子，今天救你一命，日后用一个对你而言极宝贵的东西来报答我！”

楚文还沉浸在《龙记》中有关秦舞阳文字中，胡乱地应了一声。

随着混混头子，一声令下，众混混一拥而上。

梆梆梆，几声闷响过后。

秦舞阳并未挪动脚步，几个混混手中的棍子全都掉落在地，同时捂着脑袋哇呀呀地乱喊乱叫。

“怎么了？怎么还没动手，就都把棍子丢了？”秦舞阳看向混混头子，“哦！还有一个没丢的！”

混混头子丢下棍子，跪在地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秦舞阳走到楚文面前，扶起楚文，“小子！你欠我一条命！”

混混头子也不管是不是和他说话，磕头如捣蒜，“是是是！大侠，小人再也不敢了！”

黑衣男子瞪了一眼昏昏沉沉的楚文，嘟囔道，“这小子！和他还真是像！”也不管那几个混混战战兢兢的模样，扶着楚文，大模大样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