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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曲》第二章 寒月阙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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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似乎摇荡了一下,却听不见碰撞的声音。

习冲那两只坚硬如铁的拳头,仿佛打在了一滩烂泥上,深陷其中,竟难以自拔。

那股刚柔不定的真气,又开始逆着习冲双臂上的经脉,直往上行,而温韬的那两只手,正死死抓着习冲的双臂。

一旁的俞悦看出习冲落了下风,心想时机既已成熟,终归按捺不住,气灌双脚,倏然闪去。

“来,朋友,我们饮酒!打架的事,不要参与。”谢无烟突然出现在俞悦眼前。

俞悦苦笑道:“难得谢大侠厚爱如此,区区本来不当推辞,然而……”

谢无烟摆手截道:“如果我的酒不与人喝,人家无论如何,也是喝不得,但如果我与人喝,他万万推不得。呵呵,推不得。”

俞悦微微一笑,道:“那便请了。”

音方绝,则见俞悦倏抬右脚,闪电般踢向谢无烟腰上的酒葫芦。

谢无烟呵呵一笑,扯下酒葫芦,喝了口酒,人却已在四尺开外。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这一句诗刚吟起,俞悦的左脚已向谢无烟的胸口踢去,待“刀”字出口,右脚正踢在谢无烟的手腕上,“断”字之音尚未消,左脚又已踢向谢无烟的脸颊,及整段诗吟完时,俞悦实已踢出七七四十九脚,其中种种精绝变化,常人揣度不得。

然而,谢无烟自始至终,只是伫立,惟有那一只提着酒葫芦的手在动。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谢无烟笑了,“任你千变万化,我只须守住‘道’,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俞悦也笑了,道:“区区以为,此‘道’便是谢大侠手中的酒葫芦。”

谢无烟道:“你非常清楚我的弱点在何处,凭你的心机,怎可不顾?”

俞悦道:“谢大侠抬举了,区区不敢不顾者,万万不止这一点。”

谢无烟忽然叹了口气,道:“饮得千番酒,误有万回事,如今却误人……”

俞悦又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笑。

因为他已知晓,谢无烟此番万万脱身不了。

向来所作的这一切,无非是为加快毒在谢无烟体内的蔓延,此时目的既已达成,他自然不再去干多余的事。

温秀可以看见,谢无烟那萧索的背影晃动了一下。

随后,但见谢无烟捧起酒葫芦,倏忽喝了口酒,然而酒方入喉中,则又吐将出来,随之而喷洒的,又有那几乎为灰色的血。

谢无烟不止眼睛是灰色的,他的血,也几乎是灰色的。

谢无烟啐了一口,又欲拿起酒葫芦喝口酒,却发觉自己的手,正自不受控制地颤抖。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把酒倒入口中,但他不愿放弃,其实他分明知道,即使酒能倒入口中,也倒不进他的心中。

他只是,疯狂的不甘心。

恍惚间,谢无烟仿佛变作一头嗜血的孤狼,发愤般怒嚎一声。

霎时,无匹的真气自他周身横涌而出!

正伫立在他身后的温秀,但觉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似在上下波动着,倏忽变的那般模糊不清,令人心生恐惧。

须臾,温秀“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嘭!”,一声巨响,谢无烟重重地摔倒在地,然而,他依旧死抓着酒葫芦不放。

“怎的……怎的如此?”谢无烟喃喃了几声,声响微弱得几不可闻。

李九妹不知几时伫立在谢无烟旁边。

但见她倏忽夺过谢无烟手中的酒葫芦。

她曾经尝试了无数种方法,都未成功,原来可以这般容易?

谢无烟目光涣散地环顾四周,却怎么也寻不得那个,已陪伴他度过十五年岁月的酒葫芦。

他居然哭了,他已十五年未有尝得泪水的滋味,记忆中它是咸的,很苦涩,但此时尝着,似乎是甜的。

所以很快,他又笑了。

李九妹紧咬着薄薄的嘴唇,把谢无烟拽到她的腿上,然后,她拿起那个黑黝黝的酒葫芦,动作轻柔无比的,以酒灌入谢无烟口中。

但很快,谢无烟又把酒吐将出来。

可他还在笑。

忽然!李茗彤向黄飞狐进了一招。

与此同时,黄飞狐扣住李茗彤手指的那只手,即被一道沛然内劲震开。

黄飞狐倏忽闪身,避开李茗彤势若惊鸿的弹指,然后,他便如许静静地伫立着,只是他不再盯着自己的手,而是盯着李茗彤,但他的目光,还是如许温柔,可能他的眼睛,本来即是一种温柔。

黄飞狐可以清楚的看见,李茗彤那双清澈似水的大眼睛里,布满坚定。

温韬与习冲又斗了十几合,及至此时,仍未分出高下。

“狗崽子,再吃老子一拳!”习冲又是一拳攻向温韬的胸膛。

温韬连忙后撤两步,忽一闪身,居然扑向黄飞狐,但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却仍在死死地盯着习冲,目光中迸发着熊熊怒火。

“如许野人,诚不知礼!”俞悦呼叱一声,那无声无息的一脚,便踢在了温韬肩头。

“轰”的一声巨响,温韬整个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谁!”那扁鼻凹脸的胖掌柜突然睁眼,目光有些散乱,但更多的是惊恐,“有话好说,我这里钱与女人皆有,千万不要一言不和便出手。”

那默然的男人笑了,不过除却他,再无一人,对胖掌柜的言行有所应。

温韬伏在地上,但觉体内有两股气在那纠缠不清,他已浑身乏力,犹如一条任人宰割的野狗。

“爷宰了你这狗崽子!”习冲当真憋了一肚子的火,若不把温韬亲手宰了,万万不肯罢休,但他未近温韬时,大腿即见抱于人。

那个人,是温秀。

温秀低着头,拼死抱着习冲的腿,哀求道:“壮士,求你饶他一命,小人愿以命抵命。”

“以命抵命?”习冲冷笑一声,“他是狗崽子,你是什么?若想抵命,两条命至少得等价。”

温秀抱着习冲的腿,居然学起了狗叫,“汪、汪、汪……”

“哈哈哈……”习冲一阵冷笑,忽然一拳打在温秀的背脊上,随后一脚扫开温秀,“给爷滚远点!”

温秀在地上抽搐两下,竟又爬起,随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爬向俞悦,声音断断续续道:“求你劝……劝他……不……不……”

俞悦往后退了一步,微笑道:“三师弟内功奇特,若不泄这股怒气,惟恐走火入魔。”

“你……你们!”温秀的鼻孔与嘴唇上皆沾满了血,实已辨别不清,血是从何处流出。

他的眼睛仿佛也在滴血。

温秀此刻的模样,仿佛是一头奄奄一息的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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