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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撩佳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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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

脸色酡红的男人歪歪斜斜地凑上来,满口的酒气随着他开口说话的动作逸散开,熏得陆诗酒直皱眉头。她使劲把男人推开,扭头问梨儿:

“茶好了没?”

梨儿小心斟了盏茶捧过来:“姑娘,茶已经凉了。”

陆诗酒嗤笑一声,接过茶盏,把茶水冲着男人劈头盖脸泼了过去。

梨儿在旁边哎哟一声,捂着眼睛没敢看。桃儿叹一口气,燃了熏香,想散一散屋里的酒味。

男人像是被这盏茶泼傻了,摇摇晃晃几下,甩了甩头,才终于站稳。

陆诗酒向身后抬了抬手。

桃儿梨儿知道她的意思,对视一眼,掩门出去了。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听得见男人身上的茶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声音。

陆诗酒懒得看他,自己摇摇曳曳走到美人榻前,斜斜倚上去,柔声道:

“怀王殿下的酒……现在可醒了?”

怀王抹一把脸上的茶水,像是才回过神来,讪讪道:“醒了,醒了,早醒了。”他是个瘦高个子,因着酒色而亏空了身子,精神总有些不振。

陆诗酒拨弄两下指甲:“早醒了?那方才我回来的时候,殿下可曾醒酒了?”

怀王点头:“醒了,醒了。”

“那行,”陆诗酒终于肯抬眉看他一眼,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来,“殿下既已醒酒,那自然是知道了自己砸坏了多少东西的。”见怀王想凑过来,陆诗酒狠狠瞪他一眼,把怀王吓得又立在了原地。

“诗酒……”

陆诗酒指指他身边倒在地上碎裂开的白底青花瓷瓶:

“单只说这个。前朝景德镇造,本是一对,如今叫殿下砸碎了一个,您看……?”

怀王朝她笑:“本王都赔,砸坏的都赔。”

陆诗酒扬眉:“这可是殿下亲口说的。您且别急,今晚我便差人,把清单给您送到府上去。”

怀王也不知听没听懂她的话,只茫然地点着头。

陆姑娘的神色稍霁,抬手指指怀王身前的鸡翅木圆凳:

“那殿下请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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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儿和梨儿候在房间外面,相顾叹气。

“姑娘要被怀王气死了。”一个说。

“是啊,好不容易能和傅公子去庙会,怀王却突然来倚红楼了。”另一个说。

“还砸了楼里许多东西。”

“……唉。”桃儿把耳朵贴在门缝旁,听了听屋内,发现并没出现想象中的争执,不由松了口气,“但是怀王真的很听姑娘话。”

梨儿哼一声:“幸亏他还听姑娘话。你看看他,哪里有个王爷样子。”

桃儿叹一声。

怀王连着半月,夜夜留宿在偎翠馆,怀王妃已进宫和皇后哭诉了一回,可这自然对怀王是没什么用处的,气得怀王妃就差没亲自打到偎翠馆门前去。今日怀王又不知怎的,跑来倚红楼撒酒疯,让姑娘回楼的时候正看见一地狼藉。

胭脂姑姑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却依旧拿怀王没法子。若不是怀王还肯听姑娘的话,今日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可是因为怀王在倚红楼撒泼,姑娘只好急匆匆便赶回来,都没来得及好好和傅公子道个别。

姑娘的身份本就不光彩,今日又这般走了,也不知道傅公子心里该怎么想呢。

“苦了咱们姑娘了。”桃儿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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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诗酒看着面前乖乖坐着的怀王,心里的郁气总算是消散了些。她重新倒了杯茶递给怀王,终于肯放缓声音:“殿下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陈邦媛她都派人去偎翠馆几次了,她……她那不是在落本王的面子吗?”怀王说话还有些不利索,仰头将茶灌了,“行啊……那她不让本王和缠烟睡觉……本王来找你还不行吗?”

邦媛是怀王妃的闺名。照理女子闺名不为外人知,奈何怀王总同陆诗酒抱怨这个悍妻,渐渐她也就知道这陈邦媛是谁了。这位怀王妃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闺秀,陈三小姐未出阁时在京里也很有些好名声,却让陛下指婚给了怀王,心里指不定有多委屈,难怪隔三岔要和倚红楼或是偎翠馆闹上一场。

陆诗酒心中替这位怀王妃惋惜,见怀王仍旧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接过他已空了的茶杯,只有叹气。

怀王这人虽然行事荒唐,却很有些天真赤诚,并不招人厌。可陆诗酒与怀王并不是一系的,雍王更是巴不得怀王一直就这么荒唐下去,她自是无法对怀王府的家务事置喙。

她定下神,冷笑一声:“想来那柳缠烟自然是将殿下伺候得极好的。”

怀王嘿嘿笑道:“她自是不如你的,可是她肯让本王碰……诗酒,本王和你认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能让本王……”

陆诗酒盯着他,并不说话。

“本王知道,你才不是清高……”怀王道,“你是待价而沽……你心里头知道本王与十七哥都喜欢你,便要一直这么吊着我们,跟谁也不肯给个准话……”

怀王在他这一辈的皇子中年岁最小,行十八,而他口中的十七哥,正是雍王。

“殿下。”陆诗酒打断他,“我和柳缠烟不一样的。”

怀王怔了怔,神情已有些恍惚:“啊,对。你是清倌。”他仿佛说了件很好笑的事情,“……你见过哪个清倌人当了一辈子的雏儿?没有!都是……都是要卖的……”

陆诗酒皱眉。

怀王眼睛已半阖上,似是困了:“既然总是要有这么一天……那给本王好不好?”

陆诗酒安静地看着他,在心里数到三。

男人歪过头,倚着墙壁睡着了。

她浅淡开口:“来人。怀王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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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王被小厮抬出了倚红楼。

陆诗酒站在房间的窗边,目送怀王的轿子离开倚红楼,向着怀王府的方向去了。她走回矮几旁拿起怀王刚刚用过的茶杯,看了身侧的梨儿一眼:

“这迷药还挺管用的。”

“上回常姑娘经了胭脂姑姑的手递过来的,说姑娘许是用得着。常姑娘怕是也没想到,这药没被姑娘用来防身,反而是下在怀王殿下身上了。”梨儿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我去把杯子洗了。”

陆诗酒点点头。

她这会还有点茫然,脑子里盘旋着怀王刚才的话:

都是要卖的……

哪个清倌人当了一辈子的雏儿?没有!

陆诗酒觉得自己和别的人是不一样的,却也发现心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底气。

雍王现在是疼爱她,可是这种已经快变质的疼爱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而怀王呢?他今日醉了只是砸东西,可若是哪天就在自己面前“醉了”,想和她……那她该怎么办?

陆诗酒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缓缓地呵出一口气,初夏的午后,竟是让她觉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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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红楼的大堂里,胭脂姑姑熄了无骨花灯里的火烛。

正是午后,楼里并没什么人在走动,梨儿和桃儿给她做帮手,收拾着瓜果皮屑。

“你们姑娘这会该小憩了吧?”胭脂拿帕子擦着手,“你们不跟着上去伺候?”

梨儿道:“姑娘没小憩,也没让我们伺候。我瞧她不大高兴,许是被怀王殿下气到了。”

胭脂姑姑想起怀王,也不由摇摇头:“怀王啊……”

桃儿问:“怀王这几日本都在偎翠馆,为何今日正午却来了倚红楼?”

“听说是那柳缠烟今早惹恼了怀王,殿下才难得到了咱们这里来。”胭脂哂笑,“偎翠馆好不容易养出这么位柳姑娘,原来手段也就不过如此。”她拿帕子掩住嘴,轻移莲步时腰肢也是袅娜的,自有一股风韵浑然天成:

“我上楼找你们姑娘说会话,你们俩且歇一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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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诗酒在房间内习字。

今天摹的这幅帖子是当朝楷书大家,也就是傅箫的父亲,澄道书院的山长傅修言所写的。傅修言的字很有风骨,陆诗酒一直学不来。她眼下又有些心神不定,写出来的字便是无论如何也不满意的。

胭脂敲门的时候,陆诗酒已又揉了一团写废的纸。叹着气道声“进来”,她抬眼瞧见来的是胭脂,不由扬眉:

“这几日我都没什么消息要告诉王爷的,姑姑怎么还特意过来了?”

胭脂挨着她坐下了:“我听你那两个丫头说你不大高兴,便上来看看你。”

陆诗酒道:“许是小日子快来了,心里有点郁气,我自己待会便好,不打紧的。”

胭脂拉起她的手:“我晓得,是怀王气着你了吧?”

“……也没有。”陆诗酒笑笑,“怀王哪里气得到我,我是心疼被砸坏的东西。”

胭脂也笑起来:“你这孩子。”她正了正神色,“我也不是与你说笑来的,偎翠馆的柳缠烟,你知道的吧?”

哦。那柳缠烟不是据说性子温婉,柔美胜过自己十倍么。

陆诗酒哼一声:“不知道。”

胭脂拿帕子打她手背:“你先别耍脾气。姑姑也知道,那柳缠烟是个下作的,使些腌臜手段才勾住怀王,今晨还叫她把怀王殿下惹恼了,可见是个没真本事的。”

方才那一帕子下去,陆诗酒手上连半点红印都没,胭脂却还是伸手给她揉了揉,才继续道,“这本是好事,可是怀王出了偎翠馆便直奔着你来,那柳缠烟能不吃味?你仔细着点她,别叫她算计了你去。”

陆诗酒做出惊恐的表情:“啊,那我好害怕呀。我一个无名小卒,经不起偎翠馆头牌的算计,求姑姑救救我。”

胭脂本给她揉着手背,闻言当真一巴掌拍下去了:

“就你嘴贫。”

“……嘶。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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