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黑暗中的图腾（上）

此刻远离老汤姆小屋的一处高崖之上，一个漆黑如墨的身影在黑夜的拥抱下奋然疾奔，它迅捷如电，来去如风，如同鬼魅的身影，停躇在了无垠草野的一处高坡上，当它从高崖之上举目远眺的时候，阑珊灯火跳跃着的远方此刻正发生的一幕，尽收在了它那双在黑夜中散发着妖异光芒的血瞳之中。

另一方面，当红眼那双血红的双眸和老汤姆那涣散的醉眼相互交接的一瞬，老汤姆眼中的神采顿时被抽空了出来，只见得他的眼皮一沉，整个人趴倒在了桌子上。

“你把他怎么了？”朱莉见老汤姆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立即扭头转向红眼，却发现他那双幽冷的眸子里不带任何的情感，让人不由地泛起丝丝凉意。

“不用担心，我只是让他睡着了而已。”红眼回头看了老约翰一眼，继续说道，“而眼前更重要的是，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你‘看’到什么了吗？”暴龙无神的双眼此刻正绽放着熠熠光辉地凝视着红眼那双血红的眸子，同时声音低沉地问道。

“卡诺斯大庄园的四周实际上种植着大量的毒品，而我更是从中发现了一处他们的毒品提炼基地，而此刻那里正在遭到大量食尸鬼的袭击。”红眼不徐不缓地答道。

“食尸鬼？”朱莉有些不置信地重复了一句，“这种生物不是总喜欢生活在阴暗的墓地周围么，而且以它们的习性也不擅于主动攻击人类啊。”

“所以我才说我们有麻烦了，”红眼抬起头，眼中泛红的幽光倏然熄灭，“或许我们是碰到同行了。”

“对方有多少人？”暴龙望着红眼恢复正常的眼眸问道。

“不知道，”红眼耸了耸肩，走至桌前将杯中剩下的白兰地一饮而尽，“如果是个别人的行动，那么当然没问题，但是如果是……”

“你说的是圣约血盟和光明之冠？”朱莉说出这两个名字的时候，自己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两个佣兵团的根基之深，人脉之广远不是黑暗佣兵团这样新兴的势力能够撼动的，更何况相传他们的背后各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势力支撑着，要不是这两支佣兵团彼此敌视，又势均力敌，恐怕这会整个佣兵界早已是一家独大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红眼的回答模棱两可，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那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马上撤退，终止这次的委托？”朱莉皱了皱眉头，不假思索地提议道，“我们可以推说是他们事先种植毒品，并没有告诉我们有关的事实，违背了我们的合作协议，我们可以单方面无条件地终止协议……”

“不，我们不能！”红眼冷冷地打断了朱莉的说话，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绽放出了残酷的光芒，“你该不会忘记了我们是什么人了吧？我们是佣兵，一群没有善恶，没有对错的赌徒，即使我们的雇主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但一旦我们接下了任务，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完成任务，甚至不惜用生命的代价去换取胜利，并且没有任何的退路！”

“红眼，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偏执狂！”朱莉头痛地撑着脑袋，当她的目光注视到红眼那双雷打不动的眼神之后，终于放弃了劝说，“那你有了什么对策没有。”

“哦，谢谢，你的父亲也经常这么说。”红眼平淡地望了一眼朱莉之后，又看了一眼暴龙，“或许我们应该尽快地行动起来了，在对方还没有觉察到我们的存在之前，将他们扼杀在睡梦里。”

红眼的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嘶啼，零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老汤姆的屋外。

“好了，看来我们是时候出发了，真希望赶得及回来吃早餐。”红眼带头拉开了屋子的大门，回头看了一眼兀自倒在桌上熟睡的老汤姆，“祝您有个好梦。”

三人鱼贯出了屋子，身后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听得马蹄声渐渐远去，屋子里寂静地只剩下炉火单调的噼卟声，一直倒在桌子上的老汤姆缓缓地坐直了身子，望着窗子外那抹浓重的黑夜楞了好一阵神，然后这才站起身，走到壁炉上取下一个半旧的油灯，在炉火边将灯芯点燃，然后轻声唤道：“老伙计，你还在么？”

听到了主人的呼唤，雷格尼从里屋飞快地跑了出来，老汤姆看到了自己的爱犬，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不过转瞬间又被满腹忧虑所取代，他径自走到门前，取下衣架上悬挂着的那顶牛仔帽戴上，喃喃自语道：“哦，老伙计，你知道吗，他们和原来的那些人不同，都是些好人，我很喜欢他们，你也喜欢他们不是么？但是他们不会是纳鲁的对手，是的，不会是，如果他们能够听我的劝告离开那该多好，不过现在……不行，我得去阻止这一切。”

老汤姆说完，厚重的木门再一次被打开了，他的身影渐渐没入了黑夜，而当木门再度被关上的一霎，阻隔在门后面的那一双眼睛，也跟着消失了。

入夜的庄园陷入宁谧的酣睡之中，只闻得寒风凛冽彻骨的声音，于是那哒哒的马蹄声，在这旷野之上，尤尔显得响亮。

正自赶路的三人，在红眼所驾驭的雷电地带领下正马不停蹄地向前飞奔，正值此刻，红眼忽然轻笑了一下，那双在黑暗中显得尤为妖异的血红之瞳，也继而转变成了黑色，逐渐融入了沉默的黑夜之中。

“我从来不觉得偷窥是一件好笑的事情。”朱莉似乎还是为之前的事而耿耿于怀。

“但是它能够让我们更接近于事情的真相。”红眼对朱莉的吐槽显得丝毫不以为意。

“你的眼睛，真的什么都能看见么？”朱莉似乎意识了什么，脸上倐然布满了红霞，好在周围都是浓重的黑夜，让人看不清表情。

“只要我想的话，我可以看到‘很多’东西。”红眼的声音顿了一下，“但是，我可以发誓我没有用这双眼睛来满足某些淫秽的欲望。”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朱莉嘴上虽硬，但是嘴角已经掩饰不住地绽开了一抹笑容，不过在望了红眼那冷俊的面容一眼，不禁又面露几分失落。

很快地，三人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蔽天的夜火在黑暗中联成一片，将整个废墟燃成一片火海，成片的罂粟田都在其中化为了灰飞，而在这片焦土之上，还有数之不清的魉魍魅影穿梭在火焰之中。

“是时候开工了。”红眼扭头看了朱莉和暴龙一眼，径自驭马冲入火海之中。

“喂，等等我！”朱莉高喊了一声，奈何雷电的速度实在太快,转瞬之间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火光的尽头，“该死的！”朱莉生气地低骂了一声，也驱马向前，岂料她的马一见了火，却是怎么也不敢再踏前一步。

“给我灭！”娇叱一声，脚下的大地倏然铺上了一层冷霜，并迅速朝四周扩散出去，原本熊熊蹿燃的炽火在一瞬间全都结成了冰棱，而被一同冻成冰雕的，还有为数不少的食尸鬼，片刻之间，火势蔓延的焦土之上已经被冰蓝的色调所取代。

暴龙和朱莉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策马朝红眼消失的方向追去。

且不说朱莉和暴龙二人在身后奋起急追，这会红眼已经只身一人闯入火海之中，他手中握着把伯莱塔92F，朝着那些蛰伏在黑暗之中的怪物们随手就是倾泻出一弹匣的子弹，枪口点燃的火花，瞬息没入黑暗之中，伴随着一阵怪物刺耳的厉啸之后，一切又再度陷入了深沉的静穆中去。

眼前只剩下一条直探地底的幽深小径，红眼翻身下马，微笑地轻抚了一下雷电的背鬃：“伙计，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工作，就交由我自己来完成吧。”最后再回望了雷电一眼，红眼甩掉手枪中打空的弹匣，重新安上了一梭子弹，拉了拉枪膛，径直朝着黑暗中走去。

压抑的黑暗就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给人一种来自于无形的危机感，然而对于红眼来说，却全然不同，相对于象征着希望的光明，他更亲近于拥抱黑暗，让自己一次次沉浸在绝望和痛苦的泥潭里，一次次地被回忆的刺伤害得千疮百孔，他的笑容从来没有变过，为了一个约定，就注定要活着，即使背负着的是被命运所诅咒的生命。

不是早就约定过了么？要好好地活下去，那么阻挡在眼前的一切威胁，都应该让它们彻底消失地消吧……对么，艾蕾妮？

红眼冷眼望着视线当中，两个浑身披沥着鲜血的食尸鬼，正在争抢着地上的尸体，地上可怜的男子脑袋已经被拧落下来并滚到了一边，脸上还清晰地镌刻着他临死前的痛苦与恐惧，身体已经被食尸鬼那锋利的爪子撕开，连同着内脏，已经被食空了一半，而此刻正享受着美味的食尸鬼也感受到了生人的味道，抬起那双空洞的眼仁，散发着腐臭的口中发出一连串桀桀怪音，猛得朝着红眼飞扑过来。

红眼漠然地抬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怪物的头颅，伴随着两声清脆枪响，食尸鬼的颅骨顿时被印上了两道弹痕，子弹强烈的冲击力让食尸鬼的身形随之向后倒飞一段，直接倒在地上痉挛了一阵，再也没了动静。

食尸鬼的颅骨上顺着弹孔溢满了绿色的黏液，红眼踏过地上的尸体，顺着地上零乱的血迹走过了门道，里面的房间里传来了嘈杂的响声，红眼皱了皱眉，循着声音继续向前走去。

一路前行，红眼就发现这个隐秘的地下室实际上就是一座用来提炼毒品的小型加工厂，在扫了一眼地上满地堆积的玻璃碎渣和各种不知是肉末还是内脏的残渣，红眼摇了摇脑袋，随手击毙了一头潜藏在暗处的食尸鬼，却发现之前喧闹的嘈杂声逐渐变得更加清晰可闻，间或还夹杂着恐惧的尖叫和求救的呼喊。

有人还活着……

红眼一脚踹开阻挡通道的门，发现里面的屋子所呈现的完全是一片炼狱般的悲惨景象，刚才堵住门的尸体不幸被撞飞了出去，鲜血淋漓的脑袋上扎满了零碎的玻璃片，再看这房间里整个被鲜血染成通红的色调，地上的尸体厚厚的堆积了一层，数十的食尸鬼正在欢快地享用着他们的美餐，红眼顿时就感到一阵浓重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当下快步后退了数米，拔枪就是对着房间里的怪物们打完了一梭。

响亮的枪声立即惊动了房间里的食尸鬼，加之又闻到了生人的味道，享受美餐的食尸鬼们全都奔涌地朝着红眼袭来，前面数只食尸鬼被伯莱塔92F强大的火力压下了，然而不过数秒，后面一波气势更甚的洪流已经席卷而来。

换弹已经来不及了，望着眼前那数目庞大的食尸鬼军团奔涌而来，红眼那平静的双瞳中映出一抹诡异的血红，并迅速浸染了整个眼眸，再看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食尸鬼的步伐全都为之一滞，那张恐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同时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

“老实说，我可不喜欢你们这些成天吃尸体带着恶臭的怪物。”红眼冷漠的声音落下，房间里的食尸鬼颅骨上同时裂开了一道细缝，喷涌出带有腥味的绿色黏液，然后像抽空了灵魂的尸体那样，软软地倒下，红眼皱了皱眉头，强忍房间里那股更加恶心的味道，一边更换着手中的弹匣，一边艰难地行走在绿色的黏液之中，这会目光再向前望去，发现对面的门已经不知何时被撞开了，一声饱含着痛苦和恐惧的尖叫充斥着人的耳膜，红眼扬了扬眉毛，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栏。

此刻房间里正在上演着挑战人类视觉神经的一幕，一只食尸鬼正生生地撕咬着一个活人的大腿，那锋利如刀的爪子随手就在那人的身上撕下了一块带有淋淋鲜血的生肉，红眼也是暗自佩服，肉体上和精神上同时受了这么大刺激的那人竟然还没有晕过去，真是意志坚韧啊，不过玩笑归玩笑，红眼抬起手枪，对准食尸鬼的脑袋就是一枪。

那人听到了枪响，傻傻地呆滞了数秒，然后看着之前残暴的食尸鬼在身前软软地倒下，他才难以置信地望向红眼，脸上交织着的是痛苦与欣喜交叠的表情，口中吐着浓重的颤音：“救……救救我，我快死了，我不想死……拜托，救救我！”

红眼随即打量了一眼这个男人的伤势，发现他浸泡着血泊之中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被咬烂了，身体正在大量地出血，按照这个情形来看，想要活下去显然成为了一种奢侈，可以说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个不小的奇迹了，红眼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悬挂在男人脖间的那把死神的镰刀，死亡或许已经是早一秒或晚一秒的事实，他叹息一口，缓缓地举起枪来对准那个男人的额头：“放心吧，我会结束你的痛苦的。”

“不，你不能，我不想死！”那男人惊惶地望着那迎面直指自己的枪口，奋力地用双手支撑起身子，仓皇地想要逃跑，然而当他注视到红眼那双血红的双眸之后，忍不住地失声大吼起来：“你是恶魔，天啊，我竟然碰上了恶魔，我亲爱的上帝，请拯救您忠实的信徒吧。”

“你说对了，我就是恶魔，”红眼抬枪的手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另一只手缓缓伸到了胸口，“然而你永远看不到你仁慈的上帝救赎他迷途羔羊的那一天了……”

一声绝望的枪响，将血染的黑夜再添上浓重的一笔。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