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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公主:太子别失忆》第七章 被爱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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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林军营)

曲芙的药是从师父普尘道长的炼丹房里悄悄偷出来的,玉山顶好的仙药,专治外伤的,专治内伤的,每一类都拿了很多。为此她还特意找来一套不合身的夜行衣,自以为策划万全没人察觉的小心思,其实普尘早已心知肚明,却因打心里宠着这个徒儿,所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这个鬼灵精,还在她出行的包裹里着意添加了不少的好药材。

沪洲南阳郡府曲氏,是富可敌国的商贾世家,生意种类繁多,遍布天下。曲芙的父辈们对于经商有着自己不同于前辈们的独特想法,于是积极入仕,并迅速在官场上站稳脚跟。她的母亲是人皇最宠爱的妹妹仁德长公主。早在曲芙呱呱坠地之时,就被破格赐封为芙蓉郡主,是众人的掌上明珠。因年幼时与医结缘,被送上玉山求学。曲芙的天资聪颖,拥有异于常人的非凡记忆力,短短十年就精通了世上现存的所有医术。可惜对于修仙问道或是舞刀弄剑一窍不通,空习得一肚子的心法招式,全无用武之地。

她把能用的所有仙药都用在了青玄的身上,每日细心的照顾着,配合着独门针灸的功夫,青玄的伤势已好了大半。脸颊的伤口从结疤到脱落,经历了很长的时间,时间越久,曲芙的心就越是忐忑不安,她十分肯定这个丑陋的疤痕十有八九是去不掉了。外貌对一个仍然待字闺中的女子是如何的重要她非常的清楚,于是曲芙下定决心,暂时离开北境军营,离开二师兄,回到玉山,为青玄寻找祛疤的良方。

临别前一夜,她把心爱的面纱留给了青玄,并亲手替她带上。那是一方极为素雅的青色丝绢,当年西疆作为贡品进献给许王后,几经辗转到了曲芙的手中,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伤。”她留下一张字条,不告而别,快马加鞭,跑死了三匹良驹,只二十日就走完了平日里需两三个月才能走完的路程,回到玉山,偷偷潜入藏经阁的禁书区,遍读医术典籍。

自从三年前,北境被弃,詹家便散尽家财,几乎所有外戚亲友都切断了与他们的联系。大家都自以为看出朝廷的意图,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对他们伸出援手。

当年的北境,是人界最繁华的地方,土地肥沃,富足民强,坐拥百万雄兵,无人能与之争锋。然而功高震主是历来贤臣最怕的字眼,大家都明白,却从来没有人会说出口。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切只是人皇借机顺势铲除詹家势力的借口,待詹氏败落,北境很快便会恢复以往的风光。直到事发五年后,北境沦为人间炼狱,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如今的人皇,早已成为佞臣的傀儡。渐渐的,不只是北境,苛捐赋税之政迅速席卷全国各地,大小州县无一幸免。

一直都积极与各方联系的詹家,终于在暗中得到了世家们的回信。詹家自始至终都在坚持,没有过一丝想要反叛的念头。愚忠永远都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受伤的臣子与高高在上的帝王之间不止存在着君臣之情,他们以及他们的父辈祖辈都曾并肩作战,是青梅竹马、死生相随的挚友。

詹雄新至死都活在对他人的信任中。

他在最孤立无援之时,仍没有放弃上书远在天边的人皇,没有放弃联系近在咫尺的亲友。最后,一代名将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一个燥热的午夜。

他最信任的君主终于暂时摆脱束缚,冒险差心腹送来了一封“允许”他叛变的书信,最终导致了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书信中,用他们幼年时自创的密语,人皇将自己的天下托付给了詹雄新,请求他辅佐自己唯一的儿子。他将自己近年来的所有遭遇都写在了这一封短信中,企图得到老友的原谅,可惜被跟踪的人皇心腹刚踏进长林地界就被人截杀。截信之人看不懂书信的内容,将其付之一炬,顺带除去了詹雄新,以绝后患。

詹雄新的死,让所有的人陷入了更深的恐慌之中。

他们开始重新审视天下这一盘大棋,开始揣度自己的利益得失。忠义两全的人死了,剩下的都是只想苟且偷生的蝼蚁。于是他们暗地里互议的话题中开始有了新的字眼,例如天下苍生,可是谁也不敢轻易的说出造反两个字。直到三个月后,詹子瑜回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丧父的年轻人身上。他们好心的劝解里都藏着怂恿他造反的暗示。詹雄新的死就像是一根导火索,每个人都想用自己的方式点燃它。

这个时候的詹子瑜,最需要人陪伴。

太多的变故需要接受,太多种未来必须去选择。他要扛起与自己年纪不相匹配的责任。作为家中独子他别无选择,整个詹家乃至整个北境都急需他来解救,可他只是一个未到及冠之年的孩子。没有时间让他悲伤,于是他就只能选择坚强。

他是一个从不会逃避问题的人,人生的信条是坚强的意志力最终一定会战胜一切。可以说在遭遇这场巨大变故之前,他是一个简单的乐天派。

与在玉山求学的大多数人不同,作为一个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世家子弟,他低调又务实,总是勤于苦修,却从不追求荣列仙家,长生不老。关于人生他有着自己的独特的理解,他相信人的生命之所以是有限的,是因为珍惜是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的本质,在有限的人生里,享受无限的快乐,才能实现人生的价值。

然而,军营里所有人都说,少将军变了。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特别是在夫人被接回了娘家,曲小姐也离开了后,没有快乐与悲伤,木了的样子让人心疼。

除去处理军务的时间,绝大多数时候,他总是望着军营外的断井颓垣发呆,还好有小哑巴总会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

青玄还不能立刻接受自己不能说话这个事实,大家都叫她小哑巴,她总是生气的想要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出军帐外看见的情景。

她就住在军营最外围,与民营隔着半尺高的栅栏。民营里几乎都是老弱妇孺,织布缝补、洗衣做饭成了日常。几个年迈的夫子在坝子里聚了孩子们授课,老人们就在一旁笑呵呵的晒着太阳,朗朗的读书声伴着大人们的笑声,其乐融融的模样。

少壮的男子都随了军,留在营中每日晨昏跟着大伙一起操练,经年下来,也有了几分军人的风姿。这里的一切都被管理的井井有条,只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还残留着伤痛的影子。

管伙食的崔妈妈,是从前詹府里的老管家,她负责照顾青玄的起居日常。事无巨细,皆仔细的关照着,却也不让她闲散着。

崔妈妈总说,年轻人要是懒下来了,就算是彻底的废了。于是领着青玄在大厨房帮手,亲手教她烧菜。在大厨房呆的时间久了,她开始心疼那些越来越瘦的兵卒、将士,以及从来没有笑过,冷冰冰的詹子瑜。

在这里,粮草总是不够的,民营里一日三餐不敢少的供着,军营里的一日就两顿。男人们偶然能猎来一些野味填一填肚子,大多数时候都整日的饿着。

她会省下一些自己的口粮分给年纪最小的兵卒,长了上千岁,终也尝了食不果腹的滋味,于是得空就徒步四处去狩猎,时常空手而归。她很困惑,不明白这些苦难是为何,于是总在清晨黄昏去断崖边练剑,消磨这些无法静坐的时光。

在一次黄昏练剑的时候,她偶然遇到了立足在此处发呆的詹子瑜,那样落寞的神情她从未在任何人脸上见过,不知所措的青玄,只能站在离他稍远处,她理解这样的行为是一种善意的陪伴。

詹子瑜对她的行为很是不解,但好在她足够的安静,于是他一直无视同样立在那里的青玄。直到那天,世家的信里,第一次明确的写出了“反”这个字。

他并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之前的暗示他都明白,只是他现在不能。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能够救活整个北境只有这一条出路,可是他必须要等一个恰当的时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那一日的詹子瑜忘记了时间,从黄昏站到了第二日黎明,直到身后的青玄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这么多天,詹子瑜第一次笑了,他非常好奇,怀里抱着的这个姑娘是如何站着睡着的,一定非常的困吧,以至于失去平衡后,还没有醒来。

詹子瑜拨开她的发,第一次细看起她未被绢帕遮住的眉眼,不禁对眼前这个姑娘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从那以后,他们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多。詹子瑜特意安排青玄为自己送饭,替自己研磨、掌灯,伴自己读书。他会在不经意之间问她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然后在心里偷笑她的傻。

无论是怎样的问题青玄都会在一本正经的思考之后,将答案一笔一划的写在詹子瑜的手心。掌心来自她指腹的温度,略带瘙痒的触碰,日积月累的陪伴中,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并与她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却从不问她的出身,全是因为那日相遇的情景,他错认为她只是一只渡劫的小妖。

还好,他从不信人妖殊途。

后来,两人相约每日黄昏在军营西边的断崖切磋武艺。

詹子瑜内修寒功,钟爱长刀,却一反常态的拿起了短剑。三日前,青玄开始教詹子瑜习剑,是父亲教给她的双人剑法。她并不知道,那是许多年前父母自创的鸳鸯剑,曾经属于两个相爱痴缠的人。其中有一招比翼双飞,两人的左右手十指相扣,一方托举另一方飞起。当初与父亲练这一招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这个姿势是如此的暧昧。

此时的两人十指相扣,她感受到来自他手掌的温度以及指间皮肤下微弱的脉搏。在被詹子瑜托举的瞬间,青玄身体前倾,两张脸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靠在了一起,近到能够感受彼此鼻息喷出的热气。青玄有些惊慌失措,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发酵,她的双颊渐渐发烫,双眼含羞,左右躲闪詹子瑜逐渐炙热的目光。

詹子瑜见状将她放了下来,然后伸出手问道,“是这样的么?”青玄正要在他的掌心写字,手就被他牢牢的攥在掌心。青玄抬头不解的看他,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眼前的大漠一片寂寥,詹子瑜顺势将青玄拥在怀里,他的下巴刚好卡在她的头顶,将她钉在自己的胸口。

他猜测这或许是爱情。

而此刻的青玄,却想起了当日紫竹林里的东方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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