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琤动作微顿，刚夹起的小馄饨从筷子间溜走了。

心神微动间，她已将情绪藏好。

“骗子？那顾队长是被骗财，还是被骗色了？”她浅笑盈盈，“还是……人财两空了？”

顾渊不接话。

方琤又问：“我也有些好奇，要怎样才能把顾队长这样的人骗到手？”

顾渊直视她水光潋滟的眼睛，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你觉得呢？”

方琤没有再说话，低头去吃小馄饨。

她的确饿了，进食速度比平时要快，但仍然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动作优雅得赏心悦目。

顾渊盯着她的发顶，眸色渐深，翻涌的情绪直接沉入黑暗的深渊下。

他缓缓开口，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吃完我送你回去。”

***

一碗热热乎乎的小馄饨下肚，浑身都暖和了。

结了账，两人走出小食店。

夜越深，夜色越浓。小巷里的霓虹灯和招牌箱的灯从沉睡中醒来，装点了夜色。在无人的时候，繁华又孤寂。

回到车上，顾渊伸手拉开安全带，重新帮她扣上。

跟之前一模一样的流程，但没想到，顾渊俯身过来时，方琤稍微抬了一下头，两人的距离本就近，就这样碰上了顾渊的额头。

虽然仅仅是轻拂而过，但是两人都明显地愣了一下。

方琤张了张嘴：“抱歉，刚刚我觉得有些痒，所以就……”

“没关系。”

顾渊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却没有立刻启动引擎。

方琤等了一会儿，车内还是一片静悄悄的黑暗，不由奇怪：“顾队长？”

却听他唤出她的名字。

“方琤。”

车内光线昏暗，顾渊的脸藏在黑暗中，无法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既然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方琤愣了一下，才回答：“是私人原因。”

“私人原因？”顾渊冷笑了声，抬起眼来，定定地注视着她，“现在不装了吗？”

方琤移开目光：“顾队长在说什么，为什么我没听懂？”

顾渊失去了跟她虚与委蛇的耐心：“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

方琤眨了下眼：“当时又累又害怕，头脑昏沉沉的，意识还没运转过来，那时候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楚了。”

“记不清楚了？”

他的这一句话，说得极慢。

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了。

他向她倾身过来，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裹了起来，温暖的触感传来，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湮灭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

方琤微微睁大眼睛，心跳顿然失序。

不知过了多久，他离开了半分，只留下一指的距离，足够他开口说话，却仍把她困在他的身体和座椅之间。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身上的气息浓烈又危险。

“那么，现在认识了吗？”

***

车子重新启动的时候，谁也没有提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方琤和顾渊都很默契地缄口不言。

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错觉。

一路无话。

直到星澜花园的小区入口近在眼前，方琤回过神，开口：“在小区外的路边放下我就可以了。”

顾渊没有理睬她，打开右转向灯，打转方向盘，直接把车开进了小区。

“哪一个位置？”他面无表情地问。

方琤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如实告知：“e座，前面转弯，再过一个路口就是。”

到了小区e座楼的楼下，顾渊才将车停下。

他拉下手刹：“到家给我……”

发个信息。

顾渊微微一滞。

这句话还未吐出，便被扼杀在萌芽里。

方琤刚松开安全带，闻声侧过头：“嗯？”

“没什么了。”顾渊没有看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到了。”

方琤什么也没说，打开车门下车，关上副驾驶座的门，似是想起什么，她又回头，绕了半圈走到驾驶座前，轻轻敲了敲车窗。

车窗滑下，二人之间那道阻隔被清除。

“还有事吗？”顾渊冷着一张脸问。

“顾队长，谢谢你送我回家。”方琤弯下腰，与他平视。

顾渊态度冷淡：“顺路罢了。”

方琤弯了弯唇：“感谢信和锦旗，我一定不会忘了的。”

顾渊瞥她一眼。

迟迟没有回应，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方琤也没想过要得到他的回答，她直起身，打算离开。

却听他淡淡的声音传来——

“好啊，那我等着。”

方琤有些意外地回过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脸上的神情还是一成不变的冷漠，但那双黑眸，却好像比之前更要漆黑深邃了。

像是得到想要的答案，方琤笑得心满意足。

她朝顾渊挥了挥手，转身踏着夜色快步离去。

顾渊看着她走到e座的入口，取出门禁卡刷了一下，楼梯间的声控灯亮起。

他自嘲似的扯了下唇。

是啊。

他现在要以什么立场来说这句话？

直到楼梯间的声控灯灭掉，顾渊才收回目光，启动引擎，掉头驾车离去。

***

车子驶出星澜花园的小区范围，却往着和秋和路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开。

前方红灯亮起，顾渊减速停下。

在等候绿灯的时候，伴随着提示音，放在手套箱的手机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在光线昏暗的车内显得尤为突兀。

前面的红灯还有五十多秒的倒计时，顾渊拿起手机。

锁屏界面横着一条未阅短信，十分简短，却瞬间将他的心弦拨乱。

【我到家啦：）】

信息来自一个沉寂已久的号码。

而备注的名称是——

“小骗子”。

***

方琤回到公寓，打开门，入目是一片黑暗。

看来乔潇川还没回来。

她关上门，摸索开关打开客厅的灯。

这间公寓是她和乔潇川合租的。在一个月前，她有回s市的打算，于是向身在s市的闺蜜乔潇川打听房源。

正好之前与乔潇川合租的室友要提前退租，这个地点交通便利，环境优雅，距离她工作的地点很近，租金也比较合适，她便租住下来。

走进房间，方琤随手将公文包放到桌上，找出充电器把手机插上。等到手机的电量到达2%的时候，重新开机。

她查阅了之前的未读信息，选择性地回复了其中几条。

正要退出的时候，又点开短信，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

输入了几个字，发送。

方琤勾了勾唇角，放下手机，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乔潇川还是没回来。

方琤坐在床头，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吹风机，插上电源。她将手机放在双膝上，单手握着吹风机吹着头发，另一只手在搜索引擎的页面输入顾渊的名字。

按下确认，搜索页面跳转。

跳出来的结果五花八门，但几乎都是同名的人，甚至还有小说和影视剧同名的人物角色。

【女孩哭着退到角落，小鹿般澄澈的眼睛里满是惊惶失措。“女人，你这是在玩火。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烈的女人！很好，你成功勾起我的兴趣！”顾渊邪魅一笑，步步逼近，“为了惩罚你，从现在开始，你要……”】——来自××文学网。

“……”

方琤想了一下，在名字后补充上“s市，谈判队”。

结果很快出来了。

她翻了翻，都是一些新闻稿，偶尔提到“谈判队队长顾渊”，篇幅也不长。

还有几年前s大的本科生奖学金名单公示，各种从初中到大学的竞赛获奖名单，足以说明顾渊人生履历的优秀。

但是其中有一条，是s市某年的中学生辩论赛的获奖名单公示，在搜索结果中尤为显眼——

【最佳辩手：s市第一中学顾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