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心底话，我不得不承认，阿诺德认真讲故事的劲儿能让每一个犯困的人都打起精神。我不免要试着想象：若是他真的西装革履地打扮一番，他的讲演一定能让整个基瓦都沸腾起来。但我可不能夸他，要是他得意地笑出声，一准会把故事留到第二天的黄昏。
“这么跟你说吧，在某些梦里，我也会偷偷幻想和某个兔女郎幽会。”
见阿诺德眼角浮过一丝伤感，我赶忙为他断掉的思绪续命。我不想在这时候睡觉，尤其是陷在如此精彩的故事里。
“那的确是让每个男人都兴奋的事儿，你不仅仅是在占领那些完美的躯体，事实上，不停地接触美好的事物恰巧是最好的学习手段。完美的躯体、完美的脸蛋儿、外加得体的举止，每个夜晚我都会揣摩更动听、俏皮的情话。我甚至会尝试听听她们心底的声音，除了对钱的兴趣，我想知道我这副躯壳本身的魅力到底有多大。”
“我想自己大概陷进了自己编织起来的魔咒里，我越是想证明自己，对待爱情和性就越理智。以至于后来，我根本体会不到荷尔蒙所带来的浪漫情调和冲动。我知道自己膨胀得有点过分了，不过那恰恰是那些女人们想要的。我甚至可以仅凭一面之缘，就让身材高挑的礼仪小姐乖乖走进我的房间。我无情地揭开被子中间那层虚伪的表象，我不会向任何一个女人说‘我爱你’，而那却似乎成了我接近她们的终极秘诀。”
“或许我也可以借鉴一番，毕竟我这种人平日里只敢玩玩暧昧。”
我撇着嘴长叹一口气，回想起我单调的、只能靠幻想度日的小资人生。
“这个嘛，其实都是练出来的啦。装深沉和耍坏只有结合起来才能百战百胜，没什么诀窍，多试试吧。”
一声不轻不响的笑呲溜地从阿诺德嘴边溜出来，我知道他不是在笑我，看起来他更像是在嘲笑那时的自己。
“圣地亚斯的天气一年四季都是那么温和，没出俩月，院子里新种下的花花草草就个顶个地活力四射。阿妈在院子里种下不少玫瑰，我猜她迷恋上了玫瑰的香气。阿妈梳妆台上的香水越来越多，和其它那些还没开封的名贵化妆品一起，让她那间本来足够宽敞的卧室竟看起来又挤又小。
弟弟终于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他偷偷跟我说起，那条不知名巷子里的站街女让他整夜都兴奋地睡不着。这倒是让我哭笑不得，他原本可以大大方方地拿下那些杂志页面上性感迷人的女郎，何必去那种明码标价的小胡同？不过我没打算嘲讽他，毕竟他那颗自卑的心不是一时就能硬起来的。”
“菲纳斯湖除了适合约会，也是个野餐的好地方。只要一有空，我们一家人就会让烧烤架在湖边的草地上一刻不停地燃上一整天。当然了，除了我比较忙一点儿，其他人一直都有空。
我带着我的新女友，额，事实上，每一次野餐都会有下一个陪在我左右。以至于稍微和我熟一点儿的人总会问，啥时候又野餐呀？看着新女友一脸迷惑的表情，我有时竟会怪笑两声。
我们几乎把所有能用来烧烤的东西都烤了个遍，比起那些等级森严的富人家庭，我更喜欢让仆人们一起享用美餐。事实上，尽管我们是主仆身份，我却从来没让他们的尊严受到一丁点儿的侵犯。最开始的时候，我那弟弟总是对那个修剪花草的姑娘热情似火，但我警告他，最好别用主仆的关系占便宜。要是他真的爱上她，那就光明正大地来。
说起来，我那时或许的确是最和善的富人之一。很多人闻讯想进到我的院子里做仆人，他们相信：做我的仆人和做富人没什么两样。”
“要是能给这样的老板打工，倒也是不错的事儿。”
阿诺德在得到我的赞许后冲我微笑着点点头，不难发现：他的故事讲到这儿，这件小事儿所带来的成就感甚至胜过他那些英明抉择所带来的兴奋。我不知道他从何时起拥有了这样的念头，或许只有流浪在街头、受尽冷漠和白眼儿的人才知道尊重对于底层人来说有多重要吧。
但此时，阿诺德再度沉默，那包被他攥得瘪瘪的烟盒里只剩下最后两根烟。扯出其中的一支，用我那油不太足的火机引燃心头的落寞，看起来，阿诺德真的累了。
“我该听你一口气儿说完的。”
“唉，和你没关系，我只不过是有点渴罢了，咱们去喝水吧。”
阿诺德再猛吸两口，那根烟就被他彻底夺走阳寿。把火机和最后一根烟塞到我手里，有些失神儿我的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不打算给我讲故事了么？”
“我只不过觉得是时候戒烟了。”
“不差这一根儿吧？”
“有时候差一点儿也是差。”
阿诺德甩着脖子再说一句，便晃晃悠悠地带着我去那个公用饮水处喝水。
午夜的街头，没人在乎两个流浪汉干什么。我俩脱光膀子，只穿一条内裤在水龙头边儿上放肆地洗澡。等我俩再坐回到那台阶上，头发上的水珠仍止不住地流下来。
“看来今晚注定是个无眠夜！”
“你还打算听啊？我可不想再讲了。”
“半途而废可不好。”
“乖乖！我是个人，又不是机器！”
“能讲多少是多少，算我求你了行不？明早请你吃早点，你可以放开肚子。”
为了听一个完整的故事，我也是下了血本。鬼知道，他这样一个饿死鬼，明早要吃下多少东西。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阿诺德吧唧吧唧嘴，仿佛想直接跳过这一晚。不过我可不准许他那么做，接下来的时间彻底交给他。我和他都是路人，进到他的脑子里，我倒是想看看，我这下了血本的故事到底能让我扑通扑通跳的心折腾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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