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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梦》第三十一回 应诚心熊罴送子 求福佑爆竹迎新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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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这日照常会于绛雪轩内设冬至家宴,故而日将落时,秀敏便和嘎珞一同往宫后苑去了。纤云、妙真、塔尔玛和木兰随行。绛雪轩前的五株红梅正映雪开得娇艳,恰似丹泼万枝,千点霞染。秀敏住脚欣赏道:“好一个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嘎珞来回搓着手道:“快些进去吧,外头怪冷的。”

秀敏笑道:“叫你戴上手焐子,你非逞强不拿,这会子可是知道冷了。”说着便和她一同进了绛雪轩。她二人倒来得早,此时屋内只有宫人们在忙活。这绛雪轩内的五间屋子因都未做隔断,故而十分敞亮。众宫人向她二位行过礼后,秀敏一眼看去,只觉处处都是灯明纸彩,绢华锦秀,又满室珠宝争辉,金玉堆璨。

厅上由北向南摆了七张吉祥大桌拼成的大长席,挂石青缎绣杂宝纹桌帷,内务府的人正往上头摆着冷膳。长席的头桌北面,单放了张紫檀嵌染牙菊花图宝座,座上坐褥、引枕、手炉俱全,另又搭了元狐皮袱子。后设黄花梨雕鸂鶒木染牙山水楼阁屏风,左右立着金亭式香熏,焚着逆风香。

次桌的东西还相对置了两张金漆宝座,西侧那张为龙纹,东侧那张为莲纹。除次次桌也设有张稍小的宝座外,其余各桌都是同样的玫瑰椅,搭着貂膆袱子。头桌及次桌的盘碗勺箸皆为金龙。次次桌之上,西面为一套里外全黄的暗云龙盘碗,东面及余桌都是黄地绿彩云龙纹盘碗。

冬日少花,可蜜蜡雕的各式花石盆景内却是荷桂齐放,桃李并结。又夹着‘岁寒三友’、‘国香雅客’等新鲜花草。偏是在一室之内,凑齐了四季之百花。再不必说那形形色色的玻璃、羊角、堆绢、穿纱、掐金、料丝的高照宫灯和那别具一格的灵芝如意、瓶炉器架。

嘎珞解下羽缎斗篷后,便去簠式炉前暖手。秀敏因见今日这席位摆放独特,便向她笑道:“咱们今儿倒要挤在一处了。”嘎珞道:“准是上回中秋宴上,皇上听了太皇太后的话,这次便特意安排成这样,好让她老人家开心的。”碧桃自前堂端来两杯珊瑚红地白梅花纹盖碗,又笑说道:“珞主子真会体察圣意。”

秀敏端了杯来闻后道:“可是沏的老岩茶?”碧桃道:“老茶味醇性温,最宜冬日里喝来暖体,屋里生了火容易干,这岩茶润喉生津,能去燥。”秀敏笑道:“你倒长进了,从前三句都背不下来的,如今都能说上这么多了。”碧桃回她道:“敏主子也不差,往日月姑姑教的还没丢呢,一下便闻出是老岩茶了。”嘎珞听后笑道:“我倒忘了,你还在御茶房里呆过,难怪知道是什么茶。”

话落忽听伊尔木的笑声自外头传来道:“你们别不信呀,我那雪人真是堆的好!等再下场大雪,你们都来景阳宫看。”碧桃闻声便回去备茶了。秀敏和嘎珞刚自后厅走到前堂,伊尔木和乌林珠便已进来了。

平日里惯穿红粉二色的伊尔木,今儿罩了件银鼠面灰鼠里子的大雪褂,脖间围着略紧小的洋红羊毛风领,脚下穿着马皮小靴。她接过墨竹盘中的茶水,又向乌林珠递了去。乌林珠今日一改往日的低调,外穿了件大红缂丝面青肷皮子里的大袖褂,妆容也比以往要明艳许多。和她二人一同进来的还有舜华,她未披御雪的外衣,只穿着早上那身吉服,再添了天马皮大围脖和青白膁狐皮手焐子。

秀敏和嘎珞向她三人问过好,又见红英搀着昭宪进来了,后头跟着白茸和崔妈妈。保清裹着身黑狐端罩伏在崔妈妈肩头,又戴着薰貂小冠,围着貂鼠脑袋皮子,毛茸茸的可爱非常。嘎珞走去抱过保清逗笑道:“你怎么和你额娘越长越像了,越看越像个小姑娘。”昭宪道:“小姑娘可没他这么会闹的,今儿还好些了,前几日吵得人不得安宁。”说着解下了外头那件半新的松黄色绉绸羊猞猁斗篷。

伊尔木听后笑道:“姐姐这才一个都应付不过来,想想真不知舒姐姐日后该怎么办了。这种福气呀,旁人想都想不来,姐姐还怨呢。”说话间,佟素雯和张宓的轿子也已到了门外,又由冷月、寒烟、缃绮和几个嬷嬷拥着进来了。二人攒珠结宝,披狐裹貂,富贵风流更甚。

昭宪虽不喜与伊尔木多说,但仍是笑回道:“这福气日后也少不了妹妹的,到时你就知其中滋味了。”说毕便向佟素雯去说话。刚说了两句,忽听嘎珞‘哎呦’叫了声。崔妈妈见是保清拽着嘎珞的耳钳在玩,忙上前去掰保清的手道:“阿哥,这个可不是玩的。”可保清却不撒手,边扯边喊着‘给我,给我!’

嘎珞往回拉着耳钳笑道:“好好好,给你给你。”并叫妙真来解。昭宪上去打开保清的手道:“越发没规矩了!”保清猛地被打后,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崔妈妈忙抱过他拍哄着道:“阿哥乖,阿哥别哭,你看这个,这个更好玩。”说着摘了自己的耳饰塞到保清手中。昭宪道:“崔妈妈你再凡事都依着他,明儿他要星星,你也摘给他不成?”

崔妈妈笑说:“阿哥还小呢,再大些了就有分寸了。”乌林珠见此笑道:“妹妹未免也太严苛了些,保清是皇二子,日后必也不敢少他什么,就是骄纵些,也无妨的。”昭宪道:“人不知礼无以立,我这也是为他计长远。若养成了这么个骄横的性子,日后不知会作出怎样的祸事来。”这边正说着,又听外头的公公喊道:“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驾到!”

众妃闻之都迎了出去,眼见着外头落了五顶宫轿,苏麻喇和灵芸左右扶着孝庄出了头顶明黄呢绒雪轿,涧芳、清川等人都在后头打着油伞拥着。而最后的两顶红呢轿内则坐着舒宜尔哈和额尔赫。孝庄见乌林珠等人要过来,忙说道:“雪下得紧,不必过来了。”待走至跟前,众妃向孝庄、孝惠和济兰行过礼后,孝庄笑道:“这一年到头啊,就盼着这顿团圆饭呢,咱们今儿可得好生乐乐!”

孝惠听后一面搀着孝庄进屋,一面笑说:“这儿媳妇、孙媳妇、重孙子、重孙女凑了一大屋,可是有得热闹了!只怕姑奶奶您架不住他们吵的!”孝庄笑道:“今年还只有四个,明年是真招呼不住了。”话了又叫人把赛音察浑、保清、希儿和珍儿抱来挨个瞧了。待进到后厅,孝庄见了那长席后笑道:“这想是玄烨吩咐的,难为他用心了。咱们既这么坐着,门外的红梅又开得俊,到时不妨玩玩‘击鼓传花’,也行些令来乐一乐。”

嘎珞听了接嘴附和道:“这好!不然总是吃菜的,又有什么可玩的?”伊尔木笑说:“咱们这儿谁玩得过你呀?划拳猜枚,摸牌射覆,你几时输过?”孝庄道:“不拘这些,你们会作诗对对子的,就说些高雅的来。不行就拣些笑话来说,是个热闹意思。”“论起说笑话,伊尔木肚里的笑话只怕能说上一夜!”后妃们听是玄烨的声音,忙都转过身去。

只见玄烨头戴着薰貂皮红缨吉服冠,穿一件香色缂丝彩云龙纹银鼠皮龙袍,外罩黄绸黑狐皮端罩,登着石青缎补绒花皂靴,大步进来了。后妃们一齐行过礼,绿萼接下端罩,白菊拿来狼皮跪垫,玄烨便向孝庄和孝惠请安。孝庄坐在北面的宝座上,手捂着铜鎏金缠枝牡丹手炉笑道:“叫我们白等了这么会子,皇帝该罚酒一杯。”

玄烨笑说:“老祖宗命喝,别说一杯,一壶都成。但若说让您白等,孙儿可真是有冤难诉了。过些日子要办封宝礼,这政务不处理完,等到印鉴一封,只怕要搁到明年了。”济兰亲自去斟了杯暖酒,奉与玄烨。玄烨饮毕,孝惠又道:“皇帝辛苦了一年,到时封了笔,可算能好生休养段日子了。”玄烨回说:“多谢皇额娘体贴。”

孝庄向众人笑道:“皇帝来了,咱们就开吃吧。你们也都入席坐下,留一个宫人在跟前就够了。余的人,在外头给他们另摆一桌。今儿是团圆饭,都得吃好了,不许空着肚子。”众宫人听孝庄如此说,个个都不胜感激,待一齐谢过恩后,玄烨又命人在西边摆了一椅两几,请苏麻喇入座。随后家宴便开席了。

每桌预先就上了两对热炉锅子,有挂炉肉野意热锅、燕窝松子鸡热锅、鹿筋折鸭子热锅、羊肚丝羊肉丝热锅、什锦锅等等,都不尽相同。席间白气浮涌晃荡,笑语叠声互绕,人人都浸在这绵绵温情中。

待热锅撤下,摆上攒盘和热炒后,孝庄只尝了点烧狍肉和烩三鲜,便觉舌头乏了。眼见众人也有些倦了,她便向一旁的涧芳和汀鹭说道:“你们俩也去吃吧,再叫灵芸折枝红梅来,我们传花玩,解解乏。”玄烨听了,忙命绿萼去南边屏风后叫个乐官敲令鼓。这绿萼还没走到,灵芸就已拿着红梅进来了。孝庄因笑道:“你这丫头是什么变的?怎么要什么都来得快。”

灵芸笑道:“知道太皇太后您要行令,早都折下预备着了,不然就是孙猴子来了,也变不了这么快的。”孝惠道:“我说灵芸这丫头就是孙猴子变的,日日变着法的讨您喜爱。”孝庄笑接过红梅说:“有她在我跟前说笑,这日子倒也混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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