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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缘》缠丝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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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是什么?”我撇了眼不远处正各显示神通的牛鬼蛇神们,随即噘着嘴有点郁闷地抬起头来望着纪书。

眼下正是秋季,然而我蹲坐的草地上仍旧是一片盎然的绿色,青草茫茫,零星的花色摇曳在其中,足可见此地的景致悠然。

“不知,眼下已过了七日,纵使想探寻身前之死此番代价也着实不值当了。”纪书闻言看了我一眼,大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已然不大理会他这般小动作了,就像旧时他总爱这样摸着纪琛的脑袋一样,但这般想着,眼前落下一片阴影,纪书突然半蹲着身子聚精会神地看着我,我有些莫名,奇怪地摸了摸脸颊,“怎么?”

他伸手捏了过来,低低的笑着,“柚子,你怎么还胖了些许?”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想怼回去,就听着不远处几个人咋咋呼呼地叫唤了起来。

“这妖怪啊!!!”

“妖,妖,妖。”

“有妖怪。”

“各位,不要慌不要慌。”王老爷子大腿上一拍,急急忙忙的招呼仆从拦住四散的人群。

懒洋洋的光打在身上,无端地给人温暖又和谐的氛围,抬眼看去,一片白色且柔软的云朵施施然地摇摆着身子在我头顶飘过,模样既傲娇又矜持,像极了一只裹着棉絮的白羊。

湛蓝天穹之下,我见着纪书眉头皱了皱,目光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假山群,而周遭不断拢来繁杂的声音,夹杂着恐惧和不为人知的愤怒。

“你们跑什么,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人群四散,假山处空出大片,随着声音落下,走出一个颇为震撼的身躯。

我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扑哧”一声不由得笑出声来。

假山口站着一个臃肿肥胖的,恩,姑且算人的生物吧,锦衣华服着身,小小的尖头脑袋,上面是些灰色短茸的毛发,一对绿豆大的眼睛又黑又圆,粉嫩的嘴巴边还有着几根长长的白须。头上时不时抖动着的是一双小巧可爱的,耳朵,且毛茸茸的。

他像是苦恼极了,小眼睛都要挤到一起去了,只要他前进一步,众人皆后退几步远。

我含着几分笑意地朝周围扫了几眼,心里跃跃欲试的小激动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我一股溜站起身子,正打算偷偷摸过去一探究竟。

冷不防这刚踏出去的一脚还没着地呢,一边胳膊就被人狠狠地拽了过去,我很是恼羞成怒,不料一转头,鼻头直直地擦着纪书的肩撞了过去,一瞬间酸涩得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纪书大步流星地冲着那只会说话的巨型鼠人冲了过去,背影里似乎还蒸腾着叫作愤怒的东西。

想来不差,纪书也算不上什么好脾气的人,刚来李镇架不过县主那般诚挚的请求这才将自个万分宝贝的灰毛鼠拿出来,谁料当晚那老鼠就不知所踪了。这个顶着灰毛鼠模样招摇过市的人呐,可不就正正撞上枪口。

我摸着鼻子,磨磨蹭蹭地走到王老爷子身边,“你认识他?”眼角朝着那边的方向觑了眼。

闻言,老爷子先是僵了僵,看着一派混乱的场面,沉吟了片刻,道,“他是我的儿,王全。身为人父,怎会不识?”

我看着被纪书追着满场跑的身影,深深汗颜。

“你不要追我。”胖子哭丧着脸哈哧哈哧地跑着,不时回头叨上几句。

纪书粗鲁地撩起袖口拭去额头的薄汗,随即停了下来,隔着老远的距离,我看不大清纪书的动作和表情,只是风过于清浅,传来了那低声地呢喃般的咒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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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质问我那只老鼠的事?”面前的女子低头轻轻地抚着灰鼠背脊,神色温柔。“还是杀人的事情?”

她开门见山地道出我们的来意,倒是让我们颇为被动。我尴尬地笑了笑,求助似地看向纪书。

纪书连眼皮都没掀,只冷冷地说:“不是你杀的?”

话一出连我都微微震惊,我想起三刻钟前。

茶香氤氲,纪书的面容冷峻似高山上的白雪,声音里满满都是愤怒,“害死我的老鼠,竟敢还偷梁换柱,你当真有恃无恐!”

我晓得,纪书多半愤怒不在于此,那些话里更多的是无可奈何。那只老鼠在的时候委实招人喜爱,只是落得这番,我多的也不过是怜悯。

“我也不知道。”王全从一盘红烧肘子里探出个小脑袋,油腻腻的爪子还扒拉着一块肉丝,嘴里模模糊糊地为自己辩解着,“你以为我想啊,谁愿意待在一只破老鼠的壳子里。”

“那你是怎么进到这个壳子里的。”我笑眯眯地盯着盘里的灰毛鼠,王全巴掌大小的身子隐在金黄的肉肘子里,短短的尾巴上赫然是油亮一片,我从腰间扯下一块秀帕,轻柔地擦拭着小小的尾巴。

好半晌,王全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只慢吞吞地从一堆骨头和肉里钻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我的手帕上,尖尖的脑袋一阵乱蹭,直到帕子已然不见先前的颜色才停下来。“是千钰,她说她对不起我,总想着帮我找个躯壳,她不是什么坏人,我的死只是意外。”

千钰是红楼的头牌乐师,弹得一手好琵琶,人却不是什么顶漂亮的美人,在群芳争艳的红楼里,也只能算容颜清秀,且因为个子小小,总是容易被透明化。

王全认识千钰也是意外,那日他被各纨绔子弟拉到红楼,美曰其名说长长见识,推脱不得的他只得硬着脸皮随着去了。

大堂有一座半丈的高台,高台四周是柔软轻薄的素色帷幔浮动,边缘四角还立着几盏红烛纱灯,半透明的轻纱映射出朦胧又暧昧的光将大堂的氛围烘托得极其旖旎。

“香靥深深,姿姿媚媚,雅格奇容天与。”

“自识伊来,便好看承,会得妖娆心素。”

“试与问、朝朝暮暮。行云何处去。”有人低眉浅唱,其声婉转多情,细腻若絮絮低语的情人。

王全哪招架得住这般温情软语,更怕自家老爷子打断腿骨,慌慌忙忙地跑路。红楼里热热闹闹,隔却的水岸却愈发清冷,深夜无光,从远水的亭子里传来一阵哀切的琵琶声,空灵幽怨又动人。王全止了步子,痴痴地沉醉其中,乐声远去,他已然入迷。

此后每每有人撺掇着去红楼,王全愈发积极,只是偶尔才能遇到那亭子里孤寂的琵琶声。他终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玉钩遥挂,琵琶铮铮,黛眉浅浅,佳人娆娆。

他将千钰视为好友,偶尔拎着几壶好酒,品着歌,听着曲,诉尽人间多少烦心事。

他知千钰有自己的故事,他不问,她亦不说。

几日前,他夜间路过几间酒坊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找千钰,便远远地见着千钰的身影隐没在城墙之外,那句没来得及唤出的“千钰”让他心里无端担忧着。王全定了定神,还是追了上去。

夜色薄朦,他悄悄地跟在她的不远处,见着有一个灰色衣袍的男子同千钰缠斗在一起,不一会,男子便显出颓势。

两人的身影再次交织在一起的时候,王全不由得恐慌起来,他头脑一片空白,动作却利索得不得了,他听见胸腔里传来一阵闷响,随即胸口一片灼热之感。

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个平日里笑脸盈盈的姑娘眼里满是惊讶和复杂,他不懂。

就像在那一刻里,千钰头也不回地乘着月色追随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和从他身上收回的柔软无骨的小手里灼热的温度。

风声很浅,他听到了她抑制不住的哭腔里不断地自责“他受伤了,我怎么能?怎么能?”

由始至终她也不会知道不是她的失手和漠然让他失去了生命,也不会知道王全身后一道贯穿心肺的透明气孔使得他仍旧抱有一份对人世的眷恋走出了三里地,而后倒在了无人问津的乱葬岗。

此后,再不会有一个人静静地品着她故事里的曲调,不问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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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又如何?”千钰笑了笑,眉眼里全然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王全从她的掌心慢慢爬了出来,黝黑的小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悲伤,他说,“千钰,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傻子,我心中微微叹息,如果她果真在意他这个朋友,又怎会在他重伤之时就这样离去。哪怕是费尽心思为他寻上一个具有灵气的躯壳,更多的仅仅是愧疚。

千钰久久不语,我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纪书和强作精神的王全灰毛鼠二人,不由得摇了摇头,“千钰,王全他从来没有干预过你的故事,这是第一次,不管是友情也好,亦或只是担忧,他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千钰故作冷漠的表情纵是彻底裂去,她怔怔地看着趴在桌面的王全小小的身子,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

千钰是一株菟丝子,那样的植物像是得天独厚,她可以尽情地吸取寄主的养分不断生长,蔓延。但植株化灵本就极其艰难,更遑逞被千钰夺去一半生机和灵气的千禾。

正如千钰所追溯的过往里,她所依恋的最初便是他能带给她的生机。

盛夏灼人,最是植物四季之中颇为艰难的季节。千钰奄奄一息地将身子蜷缩起来,皱巴巴的叶子也因干枯发黄没有什么生机,她远远地看着那枝繁叶茂下的浓浓生意,心底不尽的疲惫,灼热透过地面传了出来,眼前是昏昏的光,她见着一双厚底的草鞋不断走近,随着腹部猝然间的绞痛失去了意识。

“诶,你看,她要死了呢?”

“才没有呢,那个小孩肯定是故意的,这菟丝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做什么把她踢到这边来了。”

“可是她都要死了呢?”

耳边是一些小绿植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千禾被吵的心烦意乱,终于抽出了点心神朝外面看去,灰扑扑的菟丝子盘成一团奄奄地躺在脚边,旁边是爱凑热闹的小青草们,一个个评头论足地打量起这个不速之客。

“你们在干什么呢?”千禾的声音温厚,即便是有一些被吵闹的不满也丝毫没有人察觉。

声音一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青草们一株株仰着脑袋望着他,近乎欢快的语调好似唱着一首首悠扬动听的曲子。

“千禾,千禾,这个菟丝子要来祸害你了。”

“千禾,我们把她丢出去吧。”

“丢出去,反正她也快死了。”

不过内容着实聒噪,他没由地想着,视线却灼灼地定在脚边,菟丝子他如何不认得?他见过很多因此被汲取生命而萎靡的树木,哪怕他们比他要强壮繁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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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千禾做什么要救你这个害人精!麻烦鬼!”小青草撅着嘴瞪着千钰。

千钰调皮地咧咧嘴,懒得再多嘴舌,自打千禾将她养在身边,这些小绿植就没有过好脸色待她,她倒不甚在意,有千禾一人真心待她,已然是莫大的福气。

千钰抬头看了眼密密麻麻的绿色,弯了弯眼睛笑着,长满叶子的长枝将棕色的树干抱得愈发紧了。

“千禾,你为什么要救我呢?”她总是不厌其烦地问着他。

一年又一年,雨晴春草,水浸碧天,她像一株独守着心事的菩提莲,莲瓣层层叠叠莫不是动人的笑颜,但,若有情皆愿满,该是何处著思量?

初阳三年,陆中大旱,千钰一低头便能看到满地的残枝败叶,草木萧萧,哪怕深根扎进土里,能汲取的养分也不过寥寥。

千禾身上浓绿色彩也渐渐染上几分青黄,他不言不语,只低垂着眉眼看着一群红着眼的村民,他们略显突兀的颧骨隐在青黄的面容之下,深深下陷的眼窝衬得眼睛大而无神。

他听着村民们无尽的嘟囔以及千钰愤恨的挣扎和痛苦的嘶喊,他看着皮肉从身上狠狠地被撕裂下来,流出奶绿色的液体,他受着阳阳的灼热,身子却禁不住不停地打颤。

而千钰,没有再比现在更无能为力地恨,白天,村民们的砍刀在千禾的身上重重地刮过,锋利的刀身滚过的地方露出青白的原貌,汩汩的汁液浸润了她的身体,她只觉通体发凉,心中却烧得人昏昏发溃。

细白的长茎被横腰拦断,千钰只卯足了气力乘着无声的冷月一步步缠卷起裸露在空气中的树干,她低低的声音止不住地发着抖,“千禾,千禾,我会保护你”,细弱的枝条却将他缠得更紧了,她想哭,却怎么也没有眼泪。

“千钰,莫要如此了。”千禾素白的面容上嵌着一贯的温和,瞳间却已然是灰扑扑的一片。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却没法再看清,嫩白的茎尖小心翼翼地贴上光滑的枝干上,贴紧,再松开。

有怀抱幼婴的妇人打林间走过,择于林荫处歇息,承满水的竹筒安稳地放在地面上,千钰抻长枝丫才堪堪汲取些许,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身上火辣辣的一阵疼,随即大脚丫子狠狠地踹了上来,她见着断口的细白落在地面上,已灰岑岑,恰时还纷纷扬扬落下很多枯黄的叶子。

她没能看清千禾是怎样的神情,只是自己心里一簇簇地发着疼,她低矮了身子去捞地上的落叶,一不小心就触到了滚烫的地面,痛得不住轻嘶,简直难过至极。

有西风而至,盐白的雪将枯败的枝丫压得很低,千钰僵硬地保持着缠抱的姿势,脸紧紧地贴在树干上,从暗淡枯黄的皮下传来几声微弱至极的心跳,她一遍遍地轻声喃喃,“千禾,千禾。”风时而缓,时而急,她没能听到任何的声音,再没有绿植们一边叽叽喳喳地嫌弃着她,一边还乐此不疲地同她玩耍,也没有那一声温厚声音里小心的叮咛。

冬去春来,她不知道这一场大旱还要持续多久,她只知道时日里善良的面容下还存着几分狞笑,她知道那粗窄的刀身有多么冰冷,她知道,千禾已经许久没说话了。

“千禾,春天来了。”

“千禾,天黑了,你说它下不下雨呢?”

“千禾,花是不是都开了,他们肯定开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千禾,等大旱过去,小草们······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千禾,来年春天,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三月芳菲之季,千钰为得这场春寒消瘦,干瘪的枝条奄奄地缠在褐色的枝干上,终是没了气力,像是很多年前的梦,她见着有一名温柔的少年自白光氤氲处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眼里是不尽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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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三千醉,醒来不知归途。

千钰再睁开眼时,彼时丝雨织红英,绿萝绕孤身,少年面容罩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朦朦胧胧叫人看不清,眉眼间却明亮得惊人,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厚,他说,“千钰,你这一觉睡得可久了。”

她忽而就笑了,眼底通红一片,却说不出话来。

她一觉却是睡了很久,醒来竟已化灵,身边的小绿植也开的正盛,却大是陌生的模样,林间再无旧时的活泼。

千禾入了人间,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日复一日地苦守在原地。

偶尔见着千禾满身失意地回来,她既好奇又惶恐,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才弱弱地开口:“千禾,你做什么这样不开心呢?”

每每这个时候他会轻飘飘地觑着她,随即慢慢地转开头,淡淡地说上一句,“你不会懂。”

千钰再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带着满心憧憬和茫然踏上了人间。

后来,千钰见过了很多很多的姑娘,她们或美或丑,亦高亦瘦,若善若恶,都得到了自己的姻果,只是她身边至始至终只她一人。那个被千禾深深挂念的女孩,那样骄傲又恶毒的姑娘,她光是这样想着就已经是满心的悲伤。

化灵的千钰已不再那么轻易的受伤。那天就像她初次醒来一样,下了一场薄薄的细雨,空气里雾蒙蒙的拢上一层仕女的轻纱,她和他隔着不远遥遥相望,浓密的阴翳之下是一群调皮的小孩,他们将缠绕在大树身上的菟丝子狠狠掰扯下来,细嫩长茎流出些许乳白色的汁液,它们顺着掌心的纹路一直向下,无声地混滴进泥土里。

他只静静地将她望着,不曾言语,没有动作。

心里一簇簇地发着疼,她说,“我拒绝。”

“那后来呢?”我满腹好奇地看着她,千钰苦笑一声,眼底里满是悲哀。

千钰一直很奇怪自己是怎样从那场大旱里活下来的,她问过千禾,但千禾对此缄默不言。她只是想活下去,那样单纯的愿望,在那个时候。

也是之后,千禾对她已起杀心,她也终于了解了什么。那个姑娘叫冉霏。

冉霏身子较普通姑娘病弱些,那时无意中见着萎去的大树就像见到了无力的自己,怎样努力也终究抵不过天命。她一时怜惜极了,命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日日担水,没过多久大旱也过去了,她见着渐渐绿盈的枝脉不禁喜从中来。她开始喜欢上这片林间,每每携了几本诗词倚在树旁,每每对着大树自言自语。

后来,身子愈发弱,小小的风寒让她只能在烧红地龙的房间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风雨,品着很远处才飘来的一缕花香。

就是这样,千禾认识了冉霏,甚至喜欢上她,恨不得为她改命。

千钰听着冉霏的言语,久久地复杂着。她与千禾本就同源,救一个人哪有这样容易呢,千禾想杀她去救他喜欢的姑娘,她不愿意,就像生来就对生命本能地追求,她是一个多么惜命的菟丝子,这样顽强又倔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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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错,那么你们要将我送进官府吗?”千钰敛去了先前有些低迷的表情,毫不在意地笑着,一副很是没心没肺又轻松的样子。

王全顶着黑黑的鼻尖在千钰细长的手指上轻轻地蹭着,瓮声瓮气地道:“我没怪过你。”

见此,我很是无奈地勉强笑了笑,清清嗓子,咳了咳,随即说:“那个,我们也不是多不讲道理的人,只是法理难容,你也莫要···”

还没等我说完,纪书打断道:“不必了,你大可把想做的事情做了吧。”

“啊?”我错愕又惊异地看着他,王全的死同千钰并不全然无关,何况这老鼠也是被千钰弄死的,纪书明明知道竟然破例饶过她,这让我万分不可思议。

我的表情看来是过于惊异,只见纪书略带着责备又嫌弃的眼神轻觑了我一眼,很快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的确是深深的疑惑着,不过再多的疑惑在这样的眼神下我是没有心思再问了。

“走吧。”纪书率先起身,视线轻轻掠过千钰,然后落在我的身上。我犹豫了一下,抄起桌上赖着的王全放在手心,心情有些沉重地朝外走去。

“且慢。”

闻言,我慢吞吞的步子又顿了顿,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看向千钰。

她笑了笑,“姑娘可否同我单独一叙?”,千钰的笑容十分清澈,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成分,她同我见过的许多人很是不一样,那个笑就像一个孩子,有种恰当年纪的纯纯的感觉。至少在我那样看来,她并不是多坏的人。

我很干脆地答了一句“好。”,然后转身打发了纪书两人,临走的时候纪书也没什么担心的模样,只顾着气鼓鼓地接过王全,很快就没见了身影。

“你有什么事我能帮你的吗?”我开门见山地道,桌上的清茶已然冷却,我捧着杯子,很是善解人意地笑着。

“如你所见,我并不是个惯常会讲故事的人。”千钰顿了顿,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若千钰你只是想让我们保密,这事大可放心。若是旁的,我也亦尽力为之。”我安慰道。

“不,我只是想委托你帮我带个东西。”千钰从腰间的锦带里摸出一颗巴掌大小的青石,这个石头倒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只青色透明,透着光微微流转着些许细碎的光芒,她将青石有些郑重地交到我的手中,倒让我有几分不安。

“你这是?”我紧张兮兮地将石头举到胸前,深深不解地看着石头又觑了眼千钰。

像是我的紧张愉悦了她,她哧哧地笑着,“你到城外最大的最茂密的树下,然后就将它埋了吧。”

“啊?”我嘴角一扯,眨巴眨巴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将这事委托给我,然后傻乎乎地问了出来,“只是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若有朝一日,你养了十几年的狗咬了你一口,那你还能如常同它相处吗?”

她的语气淡淡,平常地像在问我今天的衣裳好看不好看一般,不过这个问题嘛,“我并没有养这些小动物的习惯,但你若说深恩于久却遭人背叛,我即便不是个记仇的性子,顶多做陌生人待了。”很多时候,我并不是一个在他们看来良善又热情的人,相反,我自私又冷漠,世人常常爱用他们的标准去看待一个人并给予一定的期求,若是违背了这样的规则,随之而来的是不堪又恶毒的言语、谩骂、诋毁,那样的冷漠才既残忍又可怕。

“那么,你是喜欢他吗?会因为感激而喜欢一个人?还是单纯地因为感激而想要感动自己呢?”从头到尾,我始终不明白在这样一份感情里,千钰是一个怎样的角色,一个美丽而孤独的菟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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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养这只老鼠?”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纪书,手指气的直哆嗦着指着将整个鼠身埋进糕点里,屁股还在外面一拱一拱的某人。

“恩,是的,这本来就是打算送你的,换了个芯也无甚要紧。”纪书幸灾乐祸地看了眼王全胖乎乎的小身子,哈哈哈大笑起来。

“没事,我很好养活的。”听着我的嫌弃,王全飞快地露了个小脑袋点点头,毛茸茸的短毛上沾满了糕点的碎屑。

我心下凄凄凉凉一片,又多了个吃白粮的,还吃的那么多,想着便颇为幽怨地把人瞪着。

纪书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糕点掰拾了几下,吧唧吧唧吃完,抬头很是愉快地扫了我一眼,“有得必有失,既然已经应承了人家,总是得有担当的。”

我怔怔地愣了一会,“你知道啊?”

“恩,实力如此,我也是不想的,知道太多容易折寿啊!”纪书有些无奈地感慨着,一边撸起王全的小短毛,“别吃了,救你回来是吃的吗?给我干活去。”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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