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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超越生命之轻》第六章 家庭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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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对于已经上初三的梁思龙来说,可能是意义非凡的一年,因为在这一年当中,他做了人生中的第二次重要的抉择,也正是这次决定,让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让他开始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规划,让他对理想这个词有了更加深刻和清醒的认识。当然,乱世出奸雄,时势造英雄,这是自古以来都不变的规律。如果不是生逢乱世,刘关张可能都是山野匹夫,历史上就不会有“三分天下必有其一”的这种说法,曹操也可能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也不会留下“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美名,诸葛亮也可能只是一个村妇,更不会有后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历史佳话流传后世了。任何一个英雄的出现,都是和他所处的大环境是分不开的,当然,梁思龙也不例外,他之所以会做那样的决定,和家庭环境的变化以及香港当时的大环境都是分不开的。1973年对于整个香港来说,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就在这一年,香港爆发了百年罕见的香港次贷危机。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正处于英国的殖民统治,社会制度当然也是资本主义制度,而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过剩和国民购买力不足所形成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无法避免的程度,市场过多的预支消费最终导致国民资不抵债,经济泡沫的破灭和整个金融体系的失衡坍塌。金融危机导致了人们生活水平的直线下降和企业盈利的严重缩水,老梁上班的福星灯具厂当然也难逃厄运,而企业盈利不足,缩短工人的劳动时间和裁员,就成了老板们为求自保必须要采取的两个手段。不幸的老梁也被公司列入了裁剪的名单之中,尽管老梁多次找领导谈话说明这个工作对于他们整个家庭的重要性,但是都无法避免被公司开除的命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每个人都是力求自保的,哪里还会管别人的死活呢。资本家的钱是不好拿的,他不是救世主,当你你已经成为别人赚钱路上的绊脚石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一脚把你踢开。所以无论老梁说的多么悲惨,都是得不到别人的同情的。老梁最终还是没有能说服领导,离开了公司,离开厂子之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个人抽着烟,走在马路上,内心的悲痛久久不能平复。被工厂裁员的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像是晴天霹雳砸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再度陷入了迷茫和不知所措。他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都靠他一个人支撑,没有了工作,两个女儿的生活费和家里平常的开支也就没有了着落。他这个年龄再去找别的工作也肯定已经没人要了,现在香港的这个经济形式,就是去摆个地摊做生意也都不现实了。他感觉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疲惫涌上了心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老梁在外边晃悠了大半天,还是打算先回家,尽管他怕家里人知道这个坏消息,尽管他想逃避,但是这种事,家里人迟早会知道的,与其逃避,不如勇敢面对,告诉大家,让大家共同协商解决。老梁回到家,把被工厂裁员的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家里的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好几分钟都没有说话,气氛一度十分尴尬。最后还是李丽娟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李丽娟知道没有了工作,老梁此刻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难过,于是安慰他说道:“没关系的老梁,现在正处于金融危机的困难时期,很多家庭都会面临我们这样的困难,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你也别太难过。”老梁望着太太说到:“没有了工作,孩子们上学就没有了保障,我们吃点苦头没关系,但是不能苦了思颖和思婷。好不容易找的工作,现在没了,我这样的年龄,再找肯定没人要了。”梁思龙似乎听出了父亲的苦衷,他心里想着:“他是家里面唯一的男孩子,在这个特殊时期的特殊情况下,他必须要担起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于是他站起来说到:“我不读书了,现在也已经快初中毕业了,学的知识也足以应付生活了,我可以出去打工,像三姐那样,挣钱补贴家用。”李丽娟听了骂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这是大人们的事,你把你的学好好上,不要瞎操心。”梁思龙反驳到:“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会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负责。”老梁听了儿子的话愣了一下对他说道:“学海无涯,学习是没有止境的,你中学都还没有上完,而且年龄还太小,社会是个大染缸,不比家里和学校,有各种各样的困难和形形色色的人,有它的一套规矩和是是非非,以你现在的学识和经历是应付不了的。你还是好好去上学,等以后大学毕业了再说吧。”只有梁思雨是同意弟弟的做法的,他劝父母说道:“我觉得思龙说的也没什么错,毕竟爸爸老了,而且以后的负担还会越来越重,就算思龙考上大学,我们也供不起三个大学生,还不如让他早点步入社会。”母亲严厉的说道:“这件事没得商量,就算我和你爸去捡垃圾,也决不让思龙辍学。”但是梁思龙坚持不上学了,双方都不肯让步,于是梁思龙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就从家里出去了,而且很晚了也没有回家。本来老梁夫妇以为他只是耍小孩脾气,过一会儿就会好的,等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也就回来了,可是他们吃过晚饭,夜幕已经渐渐降临了,梁思龙还没有回来,老梁夫妇这才开始着急,急急忙忙的喊上思雨开始出去寻找,李丽娟一边找,一边抱怨老梁:“儿子不回家你也不知道早点出去找的,这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老梁回答道:“我以为他只是耍耍小脾气,谁知道他会来真的,你也别唠叨了,赶快找儿子要紧。”李丽娟一边找一边胡思乱想,怕儿子会出什么事。三个人找了大半夜,最后在附近公园的一个座椅上找到了蜷着身子已经睡着了的梁思龙,李丽娟跑过去抱住儿子一个劲儿的哭,边哭嘴里边说着:“走,思龙,我们回家去睡。”梁思龙也抱着妈妈,开始哭了起来,嘴里说着:“对不起,是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于是几个人就回到了家,折腾了大半夜,大家也都累了,回到家李丽娟说:“都先去睡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于是思龙和思雨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睡了。李丽娟躺在床上,内心很纠结,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对老梁说到:“你觉得应该怎么办,真的让他辍学吗?”老梁回答道:“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们也不能管他一辈子,思龙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只要是自己决定好的,我们谁也拿他没办法,我们要是坚持不同意,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就随了他的心愿吧。”李丽娟被老梁的话吓到了,她不由得想起了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则新闻,一个女孩子因为没有考上大学,被父母说了几句,然后想不开就跳楼自杀了。她怕自己要是再坚持,儿子也会想不开,然后……之后的事情她再也不敢想下去了。于是她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随了儿子的心愿,她也不断的安慰自己说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只要是有能力,无论是在哪个领域都是可以生活的很好的,香港的首富李嘉诚先生小学都没毕业,人家照样活成了人上之人不是吗。”就这样想着想着,李丽娟也睡着了……

第二天,老梁夫妇把儿子叫到身边,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李丽娟最终还是妥协了,对儿子说到:“我和你爸都商量好了,也决定尊重你的意见,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们也管不住你了,不读就不读吧,但是一定不要走什么邪门歪道,无论从事什么行业,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做一个讲信誉的人,都要做一个正直的人。”梁思龙听了母亲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其实说心里话,他并不是一个厌恶学习的人,但是由于责任的驱使和对父亲的心疼,使他不得不放弃学业,去帮助父亲分担一部分责任,也让他活的不要那么累。无论父母能不能理解,他都必须这么做,他永远都不会后悔。就在放弃了学业的同时,他也放弃了自己懵懂的感情,放弃了自己的所爱,他知道,这对于喜欢的人伤害有多大,但是他来不及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无法面对高露,也不再对两个人的未来抱什么希望,因为从他选择放弃学业的那一刻,他和她注定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他不能去耽误她的幸福,但愿她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吧。他的内心并不比高露好受,他的内心是痛苦的,是煎熬的,他想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慢慢和她解释吧。就这样,梁思龙离开了校园,比其他同学提前进入了社会,三姐梁思雨在外面工作的这些日子,也认识了不少人,刚从学校出来的梁思龙,毫无社会经验可言,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三姐托人帮他找了一个餐厅服务生的工作,工资虽然不怎么高,但是先可以去锻炼锻炼。他初入社会什么也不懂,所以没得选择,只能先顺从三姐的安排。万事开头难,刚开始的时候,他对餐厅里面的规矩还不太懂,经常会发生把菜上错的情况,也经常受到顾客和老板的批评,他内心虽然委屈,但是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他没有告诉父母,他怕父母知道了会心疼,会伤心难过。晚上回家静下心来想想,觉得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路是自己选的,再苦再累也要坚持着走下去。本来就是自己做的不好别人才批评的,如果因为自己的自尊心而无视自己的错误去记恨批评自己的人,那么就是自己的错了。一个有出息的人,在受别人批评之后,应该想的是下次做的更好,而不是一味地去抱怨和指责别人。那是弱者的表现,强者都是勇于面对和改正自己的错误的,强者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强者永远都是勇往直前,义无反顾的。正是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他才把自己从负面情绪中解脱了出来,工作也越干越好,很快就熟悉和胜任了这份工作,有的时候,因为他机灵,客人也常常会给他一些小费,他会偷偷的把自己赚来的小费存起来,然后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等以后攒够了,他就给自己买一台随身听,然后买上自己喜欢的磁带,有时间一定要听个够。每次他下班听到商场里放的各种各样的音乐的时候,他都会驻足停留听很久才回家,每次他路过随身听专卖店的时候,都会被里面摆的各种各样的样机吸引,看很久才会走。并且心里默默的算着自己要存多长时间的钱才能买一台。随着他距离随身听越来越近,时间也一天天溜走,终于在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月,梁思龙终于攒够了钱,买了一台自己向往已久的随身听和几盘自己喜欢听的磁带,那一刻他内心的喜悦根本是无法言语的,自此之后他开始接触到各种类型的音乐,并且他开始迷恋上了美国的一个叫大卫·保尔的摇滚歌手,而且把他的所有歌曲几乎都买下来听了一遍,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开始对摇滚乐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喜欢,他总觉得这种音乐和那些大街上放的悲伤情歌不一样,能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和能量,能让人感觉精神焕发,充满斗志,而不像那些悲伤情歌,只会让人变得多愁善感和消极孤僻。而在当时整个香港上空飘着的大多数都是这种口水歌,真正能传播能量和熏陶人的音乐几乎没有,当时的香港,大红大紫的歌手很多,而且歌曲大多数都是翻唱日本的,土生土长的原创歌手和原创歌曲并不多,这让小小的梁思龙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理解为什么香港人不唱自己写的歌而是翻唱别的国家的歌,香港人难道就不能创作出属于自己的作品吗。小小的他在内心里发誓:“将来自己一定要改变这种局面,给香港人争一口气。”可是他哪里知道,要想做到他想的那样,在他那样的家庭,在香港那样的社会背景下,简直要比登天都难,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才华,付出多少心血和汗水,遭受多少的冷嘲热讽和质疑,对于他这样一个除了对音乐热爱之外,毫无音乐功底的人来说,几乎根本不可能,普通人就是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是改变了。然而历史的改变恰恰是因为英雄的出现和他们做到了别人看似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自从有了随身听之后,梁思龙就有了自己最喜欢的歌手和最喜欢的音乐类型,每次听到偶像的声音和他那纯熟的吉他演奏,梁思龙甚至开始幻想要是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样就好了。他痴迷于摇滚乐,而吉他是摇滚乐的代表和灵魂,每一个玩摇滚的人都是从学习吉他演奏开始的。这些梁思龙都很清楚,买一个随身听对于他来说可能不太困难,但是买一把吉他对于他来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了,就是花费他好几个月的工资也买不来一把次一点吉他,再说他的工资还要补贴家用和供两个姐姐上学,基本上一个月下来就花的干干净净了。拥有自己的一把吉他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奢侈的不能再奢侈的愿望了,也就只能心里想想了。或许是他的难处连上帝也都为他动容了,或许也上帝知道他买不起吉他,于是就雪中送炭,送了他一把。梁思龙满脑子想的都是摇滚乐和吉他,他走在路上学唱着偶像的歌曲和他的演唱技巧,上班的时候也都轻声的哼唱着,同事们还经常开玩笑的说道:“梁思龙肯定以后会成为香港的大音乐家。”当然这只是朋友之间的一点谈资和玩笑,当然无外乎还有一些讽刺的意味在里面,梁思龙不会和他们计较的,因为他们没有梦想,所以也不会理解梦想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追求梦想没有错,别人追求安稳和平庸也没有错,只是目标不一样,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干完了一天的工作,梁思龙走在下班的路上,嘴里唱着,脑子里似乎在思索这什么,表现的有点心不在焉。走进自家的小胡同,垃圾箱旁边的一条狗叫了一声,才把他从万千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要不然他会碰到垃圾桶上的,回过神来的梁思龙冲着小狗笑着说到:“谢谢你啊小狗,要不是你我估计就撞到垃圾桶上了。”说完绕过垃圾桶准备继续向前走,可是刚刚一转身立马又回来了,直觉告诉他,他看到了一件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不错,他在垃圾桶中看到了一件别人丢的废旧的吉他,上面布满了灰尘,有几根琴弦也断了,看上去时间应该很久了,上面的红色油漆也都掉的差不多了,还被别人丢的其它的垃圾溅的很脏。梁思龙不假思索,好像是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的一样,把它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抱在怀里就跑回家了。回到家后,他还没来的及向父母解释,就打了一盆水一遍又一遍的开始擦洗,上面的垃圾和污垢是可以洗下来的,但是一件旧的东西,无论怎么洗也洗不成新的,岁月留给他的疤痕是洗不掉的。洗干净之后,梁思龙看了看,只要把断了的琴弦和琴头找个董木匠人修一下,应该练手学习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这才想起了找父亲,听母亲说,父亲之前在老家是个木匠,梁思龙把那把捡来的旧吉他拿到父母面前,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母亲本来是反对的,给老梁一个眼神不让老梁修,怕儿子真的会走上不归路,但是看着儿子乞求的眼神,她还是心软了,冲着老梁说到:“你要帮他修就去修,看我干什么,要是耽误了儿子看你以后怎么后悔。”说完就走进厨房去做饭了,老梁看妻子同意了,立马向邻居家借来了工具修了起来,由于年代久远和损坏严重,老梁修了大半夜才修好,梁思龙也一直陪在父亲的身边帮他,只到修好为止。修好之后,他首先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的研究了一番,然后把吉他小心翼翼的挂到墙上,满心欢喜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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