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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氏老头乘光旅行记》第四节 张旭来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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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个故事 张旭来的家人

柔和的白光,一个男孩约五六岁,又像三四岁的样子,高高举起一枚圆球,圆球饱含如水的玉色,散发温暖的光芒,光芒以看得见的速度长大,大到和一位布衫白袜、花白长辫的老人身量相等,并将老人承载其中,老人在光中行走,遍身舒畅,光球不停移动。出微妙音,音声深处,似有梵语天音,低低吟诵。

张耳细听,语字这般:“……地藏宝珠最温暖,破迷护体心清凉,行住坐卧不分离,……宝珠如身等,身心安住宝珠内,如胎如甲定慧俱。”

牟大爷躺在张旭来家的卧室里舒适地醒来,精神饱满,头脑清晰,躺在床上伸展双臂,方才记起夜里做的梦,张口喃地述说出梦里的诗句,只记下两句,其他几句全忘了。

“地藏宝珠最温暖,破迷护体心清凉。”

从床上起身操起桌上的纸笔,把两句话写在纸上,写完,念叨了几遍,反复琢磨。本想去客厅倒杯水喝,转念又回来了,把记下两句诗句的纸折起,收好塞进挂在衣架上的外衣口袋里(靠近心脏位置的内侧口袋里)。

梦做得太清晰了,以至于醒来还记得梦里两句诗,他没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包括张旭来跟邢老头,根据以往的经验在没办法说清楚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以前退休在家还是做什么工作之前还是不提为妙,免得又被大伙儿热心安慰一番。

还记得上次跟大伙说自己想起两句话,就那句‘人不患无才,患不善用其才’的时候,老邢拍着他肩膀,一改往常的方式安慰他。“老哥,浪费那么些个脑细胞干嘛呢?反正想又想不起来,现在有吃有穿有班上,其实也挺好。”

还有张旭来,也装腔怪调地笑话自己。“哎哟,大爷,怎么?您又想起什么来了,要不要送您找亲人呀?想也想不出来,还是跟我回家吧。”回头不忘跟老邢调侃说自己,不晓得又从哪哪个网页看了两句印象深刻的句子,记下来念给他们听的。

所以,这回干脆不放声,等哪天想起来了直接把他们领自个儿家里去,让他们没话可说,无言以对。

张旭来的车出事故了,听他自己说半轴被撞断了,车已经被送去维修了,人也受到了点惊吓。没车开的日子,他决定约牟大爷去爬山,让大自然帮自己消散身上负能量,增添正能量,美哉哉地在网上发了条朋友圈,说要去爬山,还配上一张自己跟右前方被撞了个大坑的爱车事故现场的照片。

朋友圈刚发出去就有人来问爬什么山,张旭来这才想着问牟大爷爬什么山。

“磁山。”牟大爷通过朋友圈回了条短信。

张旭来在朋友圈评论区回复爬磁山,发完电话就打进来了,是来报名一起去爬山的,结果呼呼啦啦报了好几个。牟大爷在自己的朋友圈里也问了问,问来了一群小姑娘,小媳妇们要跟着去。张旭来的代步车虽然送去维修了,但是这一问,主动提出给当专职司机的就有两三个。牟大爷直接来了一句,“不用。坐211路公共汽车直接到山下。”愣是回绝了大家免费接送的盛情,气的张旭来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怨气连天。

“自己很方便就能解决的问题,干嘛要麻烦别人呢?”

爬山的前一天晚上,牟大爷住到张旭来家里,第二天早上早起,俩人一起溜达着走了好几个公交车站点,一路走回张旭来亲妈家里去蹭早饭吃。临出发前,张旭来的妈妈还给他们准备了两人份的食物,包好,在一个布包里装起来。张旭来不喜欢布包的颜色跟款式,一脸的嫌弃。

“妈,这我拎着也不方便呀,要背包在这儿就好啦。”张旭来瞧着那一包食物,不带吧,又想着上山饿了怎么办,带着吧,那包的式样,实在觉得入不了他的眼,那只包,换做平时,亲妈上集市去买菜,感觉还凑合。

“别辜负了一番美丽,他嫌弃拿在手里掉自己身价,我一老头儿,能有包吃的,已经很感谢了,我拎着吧。”牟大爷把食物拎在手里,掂量掂量,“到底是亲妈,分量挺足啊!”

“我哪儿嫌弃啊。”张旭来辩解道。

“还说不嫌弃,眼神里全都写着呢,到山上都是我的,你不许吃,身份是自己争取来的,一个包,决定不了身价。”

“这话说的,我哪有啊。”张旭来依然在辩解。

“老人的话,听着点儿。”张旭来的妈妈,容貌清瘦,近似皮包骨,但脸上浮肿,面色发黄,看上去身体不像很好的样子。问了,说是身体有类风湿性关节炎、高血压,多年吃药导致肠、胃、心脏等身体器官都不太好,饭吃的还算可以,只是跟一般人相比差很多。听他母亲自己说,跟张旭来父亲结婚之前,体重高时有一百三十斤重,结婚后体重直线下降,后来一直没涨上去,一米五八的身高,许多年来,只有七十来斤,不到八十斤重。

张旭来瞅着那包吃的,依然觉得不妥。

“妈,有个塑料袋吗?吃完一扔就行,不用这个包了。”张旭来还在打那只包包的主意。

张旭来的妈妈赶紧忙活着去厨房抽屉里找袋子,光保鲜袋就拿了三种出来,张旭来看看都不满意,打开客厅的储物柜,又找出好几款式的包,也都不满意,牟大爷看不下眼,不让再找了。张旭来的妈妈像突然发现了新宇宙一样,急匆匆跑去房间里,边跑边说,“你姐有个装电脑的背包,我给你拿来去。”

张旭来的妈妈拉开房间的衣柜,从柜子角落里抱出一只线条简洁的商务背包出来,外观也好看。张旭来的妈妈把背包放在床上,拉开拉链,把手提电脑从包里拉出来,还有电脑线,鼠标、耳机通通掏出来,又火急火燎地拉开其它的拉链和口袋,把背包竖立起来,把包里大大小小的文件、纸片、可移动存储工具、个人物品等全倒在了床上,还有几样零碎的小东西直接掉在地板上,也顾不得捡,赶紧拿着包来到餐厅,把包好的食物端端正正放进包里,又从供观音菩萨的佛像前取来两瓶没开瓶的矿泉水,连着餐桌上一大包纸巾一并放进包里,这下张旭来的表情满意了。

“张旭来还有姐姐?”

牟大爷看着那只包。“那是张旭来姐姐的包,不打招呼就拿来用,可以吗?”

“我说了算。张旭来的妈妈呵呵笑着说。牟大爷突然心下一冷,想起早上过来的时候,张旭来拎的那包待换洗的脏衣服。他妈接过来让他俩坐下吃饭,自己在客厅沙发上收拾衣服时说的气话。‘平时都是内衣她洗,外衣让他姐姐手洗……’自言自语的话,还有,‘那死丫头,说什么都不给她弟弟洗袜子内裤,只给洗大件。’

牟大爷当时不明就里地插了一句嘴,问不是有洗衣机吗?张旭来的妈妈还笑着解释道,衣领、袖口怎么都没手洗的干净。牟大爷感觉到在一个家庭里,一个女孩子的个人权利被粗暴地剥夺和严重不被尊重,而她的家人习以为常,理所应当的态度,她一下子感受到教育的严重缺失和沉重意义,他瞬间明白了他在这个时代里看到的诸多问题的根源。

“张旭来的衣服一直是您跟他姐姐洗吗?”张旭来上厕所了,半天不出来,牟大爷跟张旭来的妈妈聊了几句。

“对呀,谁家不这样啊,男孩子哪有动手洗衣服的。我们家那死丫头就是不给他弟弟洗内裤,害得我手疼还得给儿子洗内裤袜子。”张旭来的妈妈说起自己的女儿,假意恨恨地说,掩不住的,也是真心埋怨。

“你手疼?”牟大爷下意识里瞅一眼张旭来妈妈的手,两处骨节鼓起,好几节指节肿大。

“对呀,我手不好。”张旭来的妈妈赶紧捂自己的手,这病、那病说了一堆。

“他姐姐,也洗你的衣服吗?”牟大爷试探地问。

“她不洗谁洗,我身体不好,只能她洗,难道让她弟一个男孩子洗衣服吗?”张旭来的妈妈满含怨气地说。

“张旭来三十多了,早该自己洗衣服了。”牟大爷说出自己的看法,“谁也不能给他洗一辈子衣服呀。”

“唉,也怪我,这孩子已经惯成这样了,能怎么办呢?唉,再惯几年吧,等结婚了就好啦。”旭来妈妈捂着自己骨节变形的手说。

一个人,一个男人超过三十岁,连自己的衣服都不能洗,又从哪里积累经验,将来照顾好妻子和孩子呢!

“总要有个开始呢,不然,将来直接进到婚姻里,会出问题的。”牟大爷说。

“谁让他姐不结婚。都三十七了也不嫁人,再不嫁人,孩子都要生不出来了!我看她就是压根儿不想嫁,她要想嫁怎么都能嫁出去,怎么能嫁不出去呢?长得又说不上丑,就是不结婚啊!”张旭来的亲妈一副被他亲姐气的不要不要的样子。“人家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嫁了,就她嫁不出去呀,说出去,谁信?我到外面去,脸都不知道往哪搁,出去聊天儿,人家都问,你家孩子在哪上班呀?多大了?结婚没有?是孙子还是外甥呀?人家一问,我连话都不敢放声,不敢说也不敢插话,只要一开口人家肯定要问儿女的事情,人家谁听了不认为你孩子有毛病吧,还是受过什么刺激,三十七了,还不结婚呀!”

张旭来的妈妈说起女儿,恨不打一处来,心颤手抖脸发黑!

牟大爷认识张旭来那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开始了解他的家庭情况。

“你看人家的姐姐,给弟弟买车买房安排工作,我女儿自己连工作都不稳定,经常失业,哪里还能指望她照顾她弟弟呀,就像这次车祸,要是认识人,有关系,怎么不能把事情给处理好了,嫁又嫁不出去,真是活活的鲤鱼摔着吃,要烂在手里了!她弟弟对她已经够好了。在我们老家,做弟弟的对姐姐又打又骂那是家常便饭。她弟要像老家风气那样,天天打她骂她,说不定早嫁出去了。张旭来偶尔也就说说他姐,我儿子够好地了,洗个衣服做个饭算什么!”张旭来的妈妈看起来一向温和,在对女儿的态度上,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评论。

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的状况里生活了多少年,他不得而知,但内心深处,他似乎能隐约感受到一个三十七岁大龄未嫁女人的悲苦。

“他姐,人呢?怎么从来没见过?”

“哦,我不让她去他弟家,她自己呢也从来不去,所以你们没见过面。原本在家的,前段时间被我赶出去了。”旭来亲妈没好气地说。“我也没说什么,就让她赶紧找对象。她说她比我还着急呢,我就上火,来气呀,她说她比我还急,我怎么就没看出她着急来?我儿子从来不顶我,她倒好,我就说了她一句半句的,就不愿意了,我还没怎么样呢,她倒还哭上了,后来呀,哭着被我撵出去了,不说了,说她我就血压升高,气得喘不过气来。”

张旭来的妈妈说着不说了,缓口气,又开始说起来。“我想着撵她出去,就算为了给自己找个安身的地方,也该随便找个人把自己给嫁了吧,您猜怎么着,”张旭来的妈妈气得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找了个寺院呆着去了!早知道去寺院,我撵她出去干嘛呀!家里多少活儿等着她干呀,家里玻璃没擦,夏天的纱窗也该摘下来清洗、收到地下室去了,换季的被子该换了,被套要拆下来,洗了、换上,等着明年再用,被子要晒完了放到柜子里,把冬天的被子拿下来也抱到楼下,趁着秋高气爽天气好,赶紧晒一晒,冬天好用。家里多少活儿没人干,她倒好,跑寺院躲着去了!”

“孩子出去你不担心呢?人这一生,一步天堂,一步地狱,您不怕她走错路呀?”牟大爷长叹一声,忧思心外。

早在网上看过家人相残、逼婚自杀、孩子举刀向父母、网络诈骗、创业者跳楼的事情,今天通过一个小家庭,走进社会的一个小缩影,所有要素联系在一起,全部指向教育的缺失。

“走错路!她嫁不出去,不谈恋爱不结婚,横看竖看都觉得不正常。这下可好,跑寺院去了,口口声声绝不可能出家,却还往寺院跑?我倒希望她出家,她要真出家了,我跟别人也好交代了,一句出家了,什么也不用解释了。”

牟大爷想不到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能有这种想法。

爱也?恨也?恨极悲也!爱而无法也!

有多少父母以为自己是为孩子着想,是爱孩子,做出来的事情却无不是对孩子产生种种伤害的行为,自己孩子被逼婚,却要给陌生人一个得体的解释。面子工程,真残害人到骨髓里!

张旭来的姐姐到底为什么让自己的母亲恨到如此地步,又为什么迟迟没有出嫁呢?不能仅凭一面之词给人下定论。凭直觉,这不是一个乱来的女孩子,不随便嫁人,不随便出家,不随便与人同居,一个三十七岁的单身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能去哪里呢?可能除了死,寺院确实是个可以暂时得到保护的安身之所罢。

通过这次爬山,牟大爷发现在这个标注‘人人平等’的互联时代里,人们过得依然是农耕时代‘人与人之间掌控模式’,不过是把‘封建模式’说成了‘道德绑架’,把‘剥削’换成了‘行业潜规则’。这是牟大爷自己的个人看法。不知道作为读者的你怎么看。

“我姐那脑子呀,唉,我朋友跟我说,你找对象肯定难,家里有个嫁不出去的大姑姐!”张旭来从厕所出来,把背包背在身上,说话那副模样,纯粹一脸拿她姐没办法的样子。

但事实是,她弟对他姐已经足够好了。旭来亲妈说的。牟大爷默默听着,眉头微蹙,目光紧缩,心里想的是。“这样的家庭,天底下还有多少?我们能做点什么?”

“这跟你姐有什么关系。”

“唉,大姑姐难缠哪!”牟大爷不认可张旭来这样评议自己的家人。

“你找你自己的对象,你自己有房子,你姐也不跟你住一块儿,不影响你的。”牟老头语气平静地说。

在这个时代,大龄剩男剩女是个社会问题,但有问题一定有办法。老人家相信一定会有非暴力解决问题的办法存在。倘若再继续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只会将人们逼进痛苦的深渊,甚至死亡。因为这个社会被逼婚致死、创业无望致死、孩子写作业致死的问题所造成的焦虑,已经席卷生活的多个角落。

这是一种病,得治!

牟大爷曾在一本书里看到诺贝尔世界和平奖获得者特雷莎修女留下这样一段话。“除了贫穷和饥饿,世界上最大的问题是孤独和冷漠,孤独也是一种饥饿,是期待温暖爱心的饥饿。”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不渴望幸福,张旭来的母亲因为自己没面子,盲目向亲生女儿逼婚,已经到由爱至恨的状态,张旭来的姐姐在原生家庭里承受的是保姆和丫鬟的角色。张旭来的母亲在给张旭来找背包的过程中,所有的行为和态度没有给到这位姐姐作为家人最起码的尊重和维护。

同样,社会也给了她的母亲同样沉重的负荷和不宽容,社会正张着血盆大口强迫一位爱护孩子的母亲不得不向自己曾经百般疼爱的孩子,以爱之名,进行残忍的地迫害。这一切,该结束了!

张旭来在成长中,自我成长的能力被剥夺,作为男人,自利利他的能力完全没有长养起来,严重影响了不健全的三观(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一个三观不端正的男人,把女人当保姆和丫鬟的男人,有哪个女人敢嫁给他?一个三观不合理的女人,有哪个男人又愿意娶回家呢?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厚德以载物。

天地自有规律可循,女人像大地厚实和顺,容载万物的同时,需要男人刚毅坚卓,发愤图强,要像天一样自我力求进步,这需要人们以尊重生命的教育做基础,要学会爱别人,学会‘爱人甚于被爱’!它实在不是什么别人口中的‘玄奥’、所谓的心灵鸡汤和高不可攀的大道理,最简单的诸如,人与人之间只需做到最起码的相互尊重,不随意指责、议论他人,能接受他人和自己的不同之处,接纳别人的不一样。

首先要说的是,这个世界,男人和女人就是最明显的不同之处!

再有,老人和小孩,工人和农民,总统和乞丐,我们要做的能做的,是通过正信的教育,让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同一片蓝天之下的人们,身和同住,口和无诤,见和同解,利和同均,和而不同地和谐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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