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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律》第四章 木栅栏下的激战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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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等人阻不住秦墨,秦墨身法轻盈,些许距离,只是眨眼之间的腾挪而已。孙三正俯身查探李四的伤情,被剧毒沙蜂蜇到的那只手臂,已浮肿成一根棒槌,黑灰色的毒气萦绕在皮肤内,逐渐向周身蔓延开去。孙三忙从袖中掏出一簇青葱来,迅速将青葱搓揉烂,再将青葱的糜汁在涂抹到李四的伤处。这状像青葱的玩意,乃一味解毒,避毒的良物,是丰收庄神医孙家的独门药草,方才两根青葱便阻住沙鼠,其功效可见一斑。

青葱的糜汁只堪堪将李四手臂上的毒气阻了一阻,却远达不到对症下药的神效,昏迷中的李四发出一声闷哼,此时,秦墨已闪到孙三的身边,探手拉住李四的伤臂,一丝炎龙真气迅速渡入李四的经脉。

“好毒!”饶是早有准备,炎龙气与李四体内毒气甫一接触,一股霸道的阴寒之气,便反馈到秦墨体内,秦墨不由冷颤一下。

此时,一群长着尖额角,殷红色的三尺怪蛇,自木坤的袍袖内滑出,弯弯游动,不一会儿便将秦墨孙三围住,孙三仗剑在手护住秦墨,秦墨专心致致与李四体内的剧毒争斗,不能分心他顾。蛇阵外,木坤踱步而来:“嘿嘿,小辈不够决断,方才若斩断手臂或还有救。”言下之意,秦墨眼下在做无用功。

就在豆浆摊外,秦墨孙三被怪蛇团团围住,怪蛇嗤嗤微鸣,发出阵阵腥臭,让人闻了头昏脑涨,所幸孙三的青葱奇药自带辟邪清明的功效,使得秦墨不受侵扰。可周遭的人受了池鱼之灾,火烧摊老板郑二捂着鼻子,慌不择路,踉踉跄跄的朝着远处奔去。距离蛇阵最近的,则是躬身藏在豆浆摊下布围子里的豆浆老板,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呕吐声,仓促支起来的豆浆摊不堪老板肥躯的挣扎,竟散了架,只见那可怜的老板正五体投地,不停呕吐咳嗽,咳嗽一声,撅着的肥臀便抖动一下。

木坤虽然玩毒,但也极爱干净,见此恶人的情景,杀心顿起,嘴角的木哨响起,蛇阵中蜿蜒游出一条蛇,向着肥老板径直过去!——你不杀伯仁,又怎样?!

于此同时,严阵以待的群蛇亦得到指令,蛇尾梭梭,信舌呲呲,即将向秦墨孙三发起进攻!

那边赵大见状,心知已不可收拾,砰的一声,便碎了手下的木桌,与另两名丰收剑客挺身而起,欲施援手。而此刻,雪橇车那边,最后两名白袍祭司动了,他们朝着律雨芒端坐的马车缓缓走去。攻其必救,赵大只得停住,他朝着钱二怒吼一句:“老二!莫要磨蹭了!”,自己则与六七两位兄弟分成犄角之势,挡在两大祭司的必经之路上。

三场战局,唯钱二朱五那边稍轻松些,钱二的不动如山与朱五的飘忽不定,让四名黑石卫士无从下手,。几番交手下来,四名卫士已有两名挂彩。钱二听到招呼,亦发现了大局的不利,此刻破局的关键点便在钱二朱五身上,须得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掉四象阵,再去援护其他兄弟。

“破!”钱二一声闷哼,通身劲气再不保留,重剑迎风而落,与气流的对撞中,发出一声声的暴鸣,开阖之间,似风卷残云般,黑石卫士不敢怠慢,“牢!”随着一名卫士的怒吼,四人亦亮出底牌,祖神秘传的心法,激发了他们的潜能,随着衣甲的碎裂,四人均涨出了一圈。四象阵迅速收拢,将于钱二进行最终的碰撞。

朱五剑气外放,竹剑灿出一道翠绿的剑芒,虚浮的竹叶剑穗脱离剑柄,在气浪中,一生二,二生三,眨眼间,便由一簇幻成上百枚翠竹叶。竹叶似飞刀,划破气浪,齐齐向周遭的黑石卫士招呼过去!而朱五亦持剑向四象阵发出最后的攻击,他身形摇曳,人剑合一之下,翠绿色的剑芒在四象阵内竟勾勒出一幅翠竹图来,一人成一阵,一阵破四象。

黑石卫士虽悍不畏死,想必难敌丰收庄两名天资卓越的当代剑客合力一击,远远观望的食客们期待钱二朱五能迅速完成整场的变局。可,未待丰收庄的二剑对四象的终局,木栅栏下出人意料的变局却早早的来了。

就在那条剧毒红蛇即将触到豆浆老板的脑门子时,散溢豆浆的地面凭空伸出一只大手抓住了红蛇的尾巴,红蛇顿时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可怜的豆浆摊老板,此刻晃动着浑圆的身子,看似艰难的爬了起来,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可见肥硕的脑袋上,一张白乎乎的脸蛋,嘴唇上有一抹苍黄色的胡须,除此之外,这是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就在先前,他还笑容可掬的卖了一碗豆浆给木坤哩。——他的手上捏着一条死的不能再死的红蛇。

而那边正欲向孙三秦墨发动攻击的蛇群,此刻竟如得了瘟疫一般,尽数瘫软。

木坤不可思议的望着突发的一切,可那豆浆老板却不顾木坤的反应,径自晃晃的行到孙三身边,低首观望李四,嘴里喃喃道:“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要不是方才给你下了点药垫垫底,现在早见阎王了!”说话归说话,那胖子的肥手如电,弹开正用炎龙气救治李四的秦墨,自衣襟内掏出一粒黄色药丸,迅速塞入李四口中,再用指甲在李四臂膀上轻轻划出一道血口,随即右掌在李四胸前连拍三下,只见一道漆黑色的血线迅速从方才的血口中喷射而出,李四身体一颤,体肤内的黑色毒气逐渐消散。

孙三见他方才救治李四的手段,分明是大行家,忙询问道:“丰收庄孙三李四,谢过前辈!不知前辈是?”

豆浆摊老板拍拍手,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摇头答道:“哈哈,莫要谢我,俺是在还以前欠了你家长辈的人情哩。你若要叫我,就叫我张伯伯吧!”

说罢,那张伯伯转首缓缓朝着木坤过去,边走边笑眯眯的说道:“北宗的师弟,听说你在找我,所以出来跟你见见。”

木坤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而此刻他的脸色已变成一片死灰,立在那里动弹不得,他方才已喝了一碗张甲士的豆浆,如今已绝无幸理,只得怨怨的嘶吼道:“张甲士!”

毒伯伯行至木坤跟前,用双手在木坤身上拍了个遍,边拍边说道:“原本准备今天来捞条大鱼,未料到还捞到一只乌龟,哈哈!”

只见木坤通身,窸窸窣窣地掉下来一只只毒虫,随着毒虫的不断掉落,木坤的身形亦缩小了一圈,所有毒虫均掉在地上死绝了。

那两名白袍祭司见到异变,欲结束与赵大三人的对峙,却不想,木坤在那凄厉的提醒:“莫要过来!”南派毒宗,惯以气驭毒,让人防不胜防,贸然出手,只会妄送性命。

“算你识相,方才那碗豆浆汁儿里有‘鬼蕃叶’‘菟藤丝’还有‘无常籽’,老祖宗教的同门喂毒,他老人家在天有灵,看到这里,定会哈哈大笑吧!”张甲士的肥手中,此时已多了一本漆黑色的册子,流落在北宗的毒经下卷已然到手。不顾木坤绝望哀求的目光,张甲士转身便走。

李四得救,秦墨按理应当开心才是,而此刻,他亦发现自己通身动弹不得——中毒了!张甲士拿到毒经下卷,便来到秦墨那里,先对着孙三道:“今天的浑水,岂是你们八个小剑客能趟的?这位大皇子得要跟我走。”说罢指指秦墨。

秦墨望向张甲士,反问道:“北漠来了祖神殿,你是大焱哪一路的?”张甲士正色道:“我乃天师道北方揭谛,正月天狗冲紫微,天道将变,本教的护法金刚正落在大皇子身上,我奉大天师法旨,请金刚归位。”

天师道,两百年前由“太平道人”陆真人所创,陆真人自封大天师,称其乃“真武上仙”下凡,专为度化苍生而来,又称其有九转寿元,待九转功成,必证真武仙道,仙道既成,将携信众共赴仙乡,永享喜乐。天师道惯做布施,每有饥荒,或是南北战乱,俱是抛金掷银,推粮入户,普济世人,因此信众无数,一时间天师道在大焱有愈演愈烈之势,大焱三十六州俱有天师道道场。时人,穷则不事劳务,只信天师道,富则举家破财,供奉天师道。明眼人自能看出,照此下去,大焱将民不聊生。当时,大焱皇帝有莫大智慧,一旦发现端倪,便裁定天师道为邪教,并当机立断,果断放弃了北方战场的战果,挥师南下,铁腕处置天师道。斯时,大焱境内天师道道场被火焚一空,核心人员及铁杆信众俱被屠戮干净,自此天师道便销声匿迹。——而今天师道竟然又出现了!

张甲士侃侃而谈,身为大焱皇子,秦墨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需思考,秦墨便知道眼下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唯死而已。

孙三欲提气护住秦墨,却发现丹田之内已空空如也:“你!”

张甲士道:“莫惊慌,我给你下的是清功散,要不了性命,过了半日便好了!”

此时,钱二朱五那边已与黑石卫士分出胜负,一名黑石卫士的额角被一片青竹叶深深插入,另一名黑石卫士胸口平空凹进去一块,两人皆倒地毙命,幸存的两位黑石卫士袒露的上身皆是剑痕累累,一看便是朱五的杰作。而钱二硬抗四象阵,亦受了不轻的伤,虽是横练功夫了得,钱二还是咳出一团血块来,以减轻胸腹之间的涨痛。

那边薛八与古平的斗剑,两人正杀的难分难舍,薛八吃了古平暗亏之后,逐渐摸到古平的剑路,虽一直防多攻少,但薛八每次不经意的进攻,都恰能攻到古平的死角。此刻古平不敢再轻视眼前这位年轻的丰收剑客了。

张甲士一旦出手,便制住了木坤,秦墨两人,故而,那边两名白袍祭司与赵大原本已剑拔弩张,可如今双方却暂时没了争斗的兴致。一名白袍祭司将目光转向第三辆雪橇车,何去何从,只等雪橇车内的大人物发话。

“单于左祭,是你吗?我们出来谈谈。”一直沉默在马车内的律雨芒终于发话,车帘缓缓拉开,一位披着白色毛氅的清丽女子从车内缓缓步出,律雨芒,北漠汗王的天之骄女,她温暖的怀里似正裹抱着一个异常珍贵的宝物般,她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她分明是一位抱着襁褓婴儿的妈妈。

不远的两名白袍祭司见状,不由同时发生一声惊呼:“呀!”他们知道秦墨与律雨芒两人西海定情,却压根想不到两人竟然已经有了孩子!这可是大汗的爱女,祖神殿的天女啊!

想必以杀伐果断著称的熊帅,当时进了律雨芒的车厢,见到这“宝贝疙瘩”,也是吃惊不已。同时也能明了,熊帅为什么不再阻拦律雨芒南行了。

雪橇车内的大人物听到律雨芒的招呼,终于现出了真身,明黄色的祭祀袍,显出了他显赫的身份,祭祀袍左胸前绣着一颗赤红色的乌石,他是掌管神殿执法祭司团的单于左祭,祖神殿的实权人物,亦是疯马阿伦同父异母的哥哥。

面对单于左祭,律雨芒只说了一句话:“劳左祭出手,救下秦墨,雨芒愿随左祭回神殿。”

那边秦墨见律雨芒出来,又听她如此交易,登时肝肠寸裂,他痛呼:“雨芒,莫做傻事!”

律雨芒仿未听到秦墨的说话,她定定的望着单于左祭。

单于左祭,光着脑袋,锃亮的头皮,让人看不出他的年龄,莹白如玉的肌肤,在日光下,闪出晶亮的光泽,他仰着头,凤眼紧闭,似已将全身心投入到眼下冰天雪地的大自然里,浑然听不到律雨芒的说话。

张甲士遥遥朝着单于左祭拱手作礼:“天师道北方揭谛见过左祭大人。大天师法旨早已言明,此行只需秦墨一人,与贵殿并不相碍。不劳大人亲自出手,张某可助贵殿擒住律雨芒。”

紧接着,张甲士道:“好叫大人知道,百年前南北会战时,贵殿至宝赤勒金珠为南朝所获,本教大天师已花莫大代价将其从焱朝国库取回。不日我教将重新出世,届时,大天师将亲自奉还赤勒金珠于尊殿。”

单于左祭依旧一言不发,此刻薛八古平亦停下争斗。

律雨芒望向单于左祭,张甲士亦望向单于左祭,众人均望向他。是战是和,或许单于左祭,一言可决。

众人独忘了一个人,那就是木然立在那里的木坤,木坤被张甲士剧毒所制,动弹不得,可此刻眼眸里却泛出阴毒的神色。

一只弱不可见的飞芒自木坤唇内飞出,那是木坤孕于体内的本命毒虫草头芒。草头芒一旦飞出,木坤只嘶吼一声:“毒经!”便颓然倒地。身受剧毒,又强行催发本命毒虫,让木坤损耗巨大。

张甲士哪想到此刻木坤竟会偷袭,当即便着了道,飞芒一下叮在他的后脖上,张甲士来不及惨叫,原本白皙的面色便变成了一团死灰。

便在这时,一道红芒自原本都快被人遗忘的红色轿子里闪出,红芒瞬间便到了张甲士身边,那明媚笑颜的红衣女子戴着一双鹿皮手套,双手迅速在张甲士身上一捋,两册毒经便已到手。

便在此刻,冬日明明就在头顶,可天色却忽的暗了一下,木栅栏下的气机仿佛全聚集到一个人身上,随后一道宛如能让人绝望的掌风,刮向了女子的后背,这一掌来的突然,掌意带着凛烈的死气,又如天意一般,让人无法躲避,毫不意外,那想着渔翁得利的红衣女子眨眼睛的功夫便乐极生悲,这是一个死局——离张甲士最远,一直闭目不言的单于左祭,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朝着红衣女子遥遥推出一掌。单于左祭一直在等的,便是这红衣女子。大摩耶手是单于左祭的独门秘功。

那女子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她红唇轻抿,正欲做出应对,那边张甲士充盈死气的肥脸上,忽的诡异一笑,他拼尽全力,朝着那女子吐出一口翠绿色的口气。这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觊觎毒经的人,去死吧!

原本尚有一丝生机,如今神仙也难救。那女子不禁想到一句老话,瓦罐不离井口破,她宛然一叹,准备全盘接受方才因自己贪心而得来的恶果。

此时,身边一股强大的劲道将闭目等死的红衣女子甩开,红衣女子睁开明眸,望到的是一双充满希翼的双眼,从未出手的秦墨在关键时刻做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决断。炎龙真气强行压制住张甲士的毒效,秦墨用仅有的力道将红衣女子甩开,而他的身体则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单于左祭与张甲士两大高手的合击之下。秦墨来不及说一句话。

“墨郎!”律雨芒五内俱焚,向着秦墨发出凄厉的呼喊,原本熟睡的婴孩亦被惊醒,发出了响亮的哭啼。

于此同时,红衣女子借着秦墨的一甩之力,翻腾在半空中,玉指微屈,一道劲气便弹向地面上的角鹿群,角鹿骤然受惊,便带着一辆雪橇车向远处逃去。红衣女子再一翻腾,便闪到律雨芒身边,一手便揽住律雨芒,再是一跃,便落到那辆离队的雪橇车上。只堪堪朝后方喊了一句:“拦住他们!”便带着律雨芒母子驾车朝着远山而去!

“拦住他们!”丰收剑客赵大亦大吼一声。

“拦住她们!”一言不发的单于左祭此刻亦发出了金石之音。

各自所属立马明白此话的含义。红衣女子所带的四名死士当即阻在雪橇车的去路方向上,不让人追击。而薛八重又缠上古平。钱二拦住两名受伤的黑石卫士。余下的丰收剑客则汇到一处,堵截余下的祖神殿祭司。

“找死!”单于左祭呼啸而来,单掌便报销了一名阻在去路上的死士。另三名死士则一声不吭,依旧拦住单于左祭。赵大见那边力有不逮,便大喝一声:“结阵,拦住头头再说!”说罢众人便围了过去,瞬间单于左祭便成了以一敌众的局面。两名得以脱身的白袍祭司,毫不犹豫,跃上雪橇车,挥鞭催动,朝着律雨芒母子逃遁的方向追去。

而此刻南面的地平线上,隐隐现出一道红线来,弥留之际的秦墨见到了,心知那是娘舅鲁放的赤蟒军来接应了。——还是来晚了。“唉。”秦墨一声轻叹,再望了眼红衣女子带着律雨芒逃遁的远山方向,秦墨似乎看到了正抱着孩子,泪流满面的律雨芒:“孩子啊……”秦墨就此阖上双眼,年轻的生命之火,就此熄灭。

可红衣女子带着律雨芒母子,能够逃过两名白袍祭司的追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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