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放歌拭了拭眼角，长叹一声，而后神色憔悴地冲血若道：“你为何将此事告知黑风？”

血若：“说不说黑风一众都不会放过夜家的。说出来反倒更少人受些伤害。”

夜放歌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宁愿死的是我。”

血若却苦笑道：“你们人类的感情我还是不能完全理解啊！”

“我算上幺娥有二十三个子女，却只有十九这一个男丁。这下夜家断了后，我怎么向祖上交待，怎么向十九的娘交待？”

血若：“不过都是些故去的人，自身的去向都暂时主宰不了，哪里还顾及得了这些。——算啦，见你这么悲伤。血爷就做次好事吧。”

夜放歌怔道：“什么好事，难不成你能将……”

血若摆了摆手，示意夜放歌不要再说下去，而后道：“先给他办丧事吧。白事别太隆重，却也要真牛界母界尽人皆知的好。”

夜放歌闻此眼中一亮，道：“好好好，我这便吩咐人去办。”

见夜放歌起身离去，夜幺娥抬头泪光盈盈地冲血若道：“前辈你是说你能……”

血若淡然一笑，只是颔了颔首。

夜幺娥见此登时大喜，忙拭了拭清泪抽泣着冲血若磕头道：“幺娥谢过前辈了。”

血若却不搀扶，任由夜幺娥磕得粉额通红。

此情景看得怀玉直皱眉头。

当天，夜十九的灵堂便布置妥当，讣告也张贴了出去。前来吊唁之人也自各处断断续续而来。交情浅的焚了香，烧了黄钱纸复又说了些安慰的话便离去了。关系不错的都留下来忙里忙外的。

夜廿三整日里守在灵前，俨然哭成了一个泪人儿。直看得怀玉暗自赞叹女人演戏的功夫真不是一般的好。

夜放歌也眼圈通红，失神地招待一众来人。

林罗天也一脸哀色地代表其父来此，也不晓得是真心还是来探虚实，抑或是来看笑话。

过了头七，将夜十九的尸体躺着的柏杉木棺椁钉上镇钉之后再举行了送葬仪式便下葬了。下葬完毕，众人纷纷离去。就连米无节几人也回了素素客栈。

是夜，夜放歌、夜廿三同怀玉正在灵堂前焦急等着。忽地门外血影一闪，血若飞身进得门来。

夜廿三忙上前急道：“前辈，如何？”

血若目无表情，摊开手掌。但见一团灰气在其掌间蒸腾而出，不多时便有头颅大小。

夜廿三见此留下了清莹泪水，抽噎道：“这便是哥哥的魂魄了么？还望前辈早些出手，复生哥哥。”

见夜廿三又要跪倒在地，血若伸出手，将其搀住，而后道：“放心吧，血爷有通过轮回门自由往返轮回界和幽冥界的特权。魂魄取到了，复生便不是难事。”

夜廿三闻此冲血若深施一礼，便闪在一旁。

夜放歌冲血若抱拳道：“有劳了。”

血若：“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你我都是不打不相识，早就是挚交了。若不然你不叫旁人助拳却偏偏叫我。”

夜放歌颔了颔首，道：“有什么我能搭上手的么？”

血若：“待会儿我的魂魄化成的血魂晶失去身体之后，你只管将其好好收起来。我已经通知另一个分身前来将其取走了。对了，十九复生之后，让其快些融合弃轮回令。若是等到他们口中的神尊封印我的本尊后回来，问清事情原委之后便会亲自来查探的。他晓得我的底细，知道我有能力复生十九这种修为的修士且能保证其修为不减。可若是十九成就了天君位，对方便不会再对十九出手了。”

夜放歌：“这是为何？”

血若：“因为他的真正目的是主上的转世。若是平白伤及无辜，是会受到九天威灵制定的秩序的惩戒的。而且届时新的防护已经开启，十九生或死对于那厮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失魂印现在暂时协助九天威灵守卫部分秩序。我等在失魂界内，受到的惩罚会更为严重。想那厮也不敢放肆。毕竟失魂印是九天威灵炼制的，只是暂时交给那厮使用。”

夜放歌颔了颔首，不再多言。

怀玉一旁听得甚为迷茫，却也不好相问。至于夜廿三，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但见血若一甩手，将厅门封上，而后直接闭目盘坐在蒲团之上。但见他将夜十九的魂魄托在掌间，同时将自己识海的那颗血红色的血魂晶移了出来。

那血魂晶并未完全脱离血若的身体，而是借助匹练状的血气控制着血若的分身。

再看血若一抬手，将十九的魂魄自其天灵盖按了进去。

不消片刻，盘坐着的“血若”慢慢睁开了双目。那块血魂晶随之跌落，被夜放歌一把攥住，收了起来。

“哥哥，你……你还认得我吗？”夜廿三想不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了夜十九。虽然此时的夜十九乃是血若的模样，她一时间仍旧不禁泪眼朦胧起来。

夜十九缓缓转过头来，瞧见夜廿三，脸上泛起了笑容。

“哥哥！”夜幺娥紧跑几步，跪在地上将夜十九紧紧抱住。

夜放歌和怀玉只是会心笑着。

夜廿三抬起头瞅着夜十九道：“哥哥，你这般模样，好不习惯。能否换回来呢？”

夜十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冲夜放歌道：“爹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人将我复生了？血若前辈和那黑风呢？”

还未等到夜放歌答言，怀玉一旁接过话来，将夜十九被黑风袭杀之后的事简单讲述一遍。对于那些血若和夜放歌的对话，他只是简单交待了几句。

夜十九听后一声叹息，道：“想不到血若前辈竟肯牺牲一具分身换得我的性命。只是眼下异族将至，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报其大恩。”

“你只需要照其吩咐，早些炼化了弃轮回令，便是对他的报答了。”夜放歌慨叹道。

次日，夜放歌同夜十九入了别院，并将别院“藏”了起来。

至于他们所说的弃轮回令，怀玉压根儿没看到。他除了府内、城外换着地儿地修行外，就是去客栈找米无节和石颅他们闲唠放松心情或者请教修行之事。虽然他们几个修为比他差一些，但是阅历和眼光要高出他不知道多少。另外，最近夜廿三也时不时地找他，让他陪着逛街。他不好推脱，只好陪着。

这一天，怀玉来到客栈，想向穆舒请教一些问题，却恰好碰上穆舒去裁缝店了。他正要回夜府，却被不良二人组侯二和毛舞操叫住了。

怀玉：“二位爷，有什么事儿么？”

侯二：“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么？”

怀玉：“既然没事儿，那我先告辞了。”

毛舞操：“别别别，整日里刻苦修行，你也不怕入了魔。”

怀玉挖了挖鼻孔道：“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毛舞操：“……”

侯二：“最近春香楼来了一批姑娘，看你孤身一人，叫上你去解解闷儿。”

“……”怀玉一阵无语，冲二人拱了拱手道：“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眼下异族将至，还是提升修为为重。我劝二位也收收心的好。”

毛舞操：“别介啊！你的为人我二人甚是清楚，可是却仍旧要你去。你可知为何？”

怀玉：“为何？”

侯二：“实不相瞒。春香楼这批姑娘里，有一个与你家的玉兰长得可谓一般无二。”

怀玉哂然一笑道：“你们可别开玩笑了。你们连我家娘子的面儿都没见过，怎么晓得长得像？”

毛舞操：“哎，我们是没见过。可是那个大石头见过啊。”

怀玉：“石兄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侯二：“不过是路过春香楼，瞅见了而已。怎么他没告诉你？”

怀玉摇了摇头。

毛舞操：“那也情有可原，毕竟是昨天看见的。今天他出城去了。若不然他会抢着告诉你的。”

怀玉：“那我还是等他回来再过来吧。”

侯二：“别介，那可是风月场所。晚个一时半刻，那位长得像玉兰的女子指不定就……”

虽然侯二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怀玉却晓得他的意思。淡然一笑，他冲二人道：“不过是长得像而已，又不是同一个人。再者说了，双胞胎姐妹嫁给两个男子也是常有之事。”

毛舞操：“你这就不对了，怎么着也会心有芥蒂的。那些常人不修行倒也无事。可你不同，心魔会影响修行的。”

侯二：“是啊，尤其是虚天君进阶天君之时，这点尤为重要。若不然你以为十九耗费数千载修那《九世诀》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剔除心魔。”

怀玉闻此皱了皱眉。对于往后的修行之路，他还是一知半解。虽然无法判断眼前二人所言是否属实，但是若是真的，到时再想补救可没机会。鉴于此，他沉吟道：“那便陪你们去一趟吧。”

侯二：“这才对嘛。跟自己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怎么可以让别的男人碰呢。”

约莫半炷香后，春香楼一雅间内，怀玉三人被老鸨请了进来。

侯二：“快去叫几个新来的姑娘。我们这儿可有一位头回来这种风月场所的。”

“好咧二爷，您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包您满意。”老鸨语毕便退出去了。

“你不是夜伯父的义子么？怎么不见夜伯父约束你？”怀玉将雅间内打量一番，皱了皱眉，冲侯二道。

毛舞操：“约束过了，可是没什么效果。也就任由他如此了。”

怀玉瞅了侯二一眼，见其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儿得意之色，反倒黯然了不少，不由叹了口气。

不多时，几个青涩姑娘被领了进来。怀玉忙挨个打量，却并未发现哪个与柯玉兰长得像的。

正要问侯二，却见其挠了挠头，冲老鸨道：“爷今天心情不好。就不再逗留了。对了，这些姑娘二爷给她们赎身，你叫人将她们送到通乾商会，而后将她们遣散回家吧。”

老鸨愣了愣，正要挽留，却见侯二甩了一沓银票，而后挑帘出去了。

毛舞操挖着鼻孔，也随着出去了。

怀玉不明所以，沉吟片刻，也跟着出了春香楼。

素素客栈内，侯二点了一桌子饭菜，也不招呼怀玉同毛舞操，只是自顾自地吃着。

怀玉同毛舞操只是不远处静静品茗看着。

“二爷这是有什么心事么？”怀玉毫无眼力劲儿地打破平静道。

毛舞操：“想当年，收养这小子的那个星鸦怨魂，我们称之为星姨，被一伙散修围捕。因为夜伯父当时忙于修行未能及时赶到，以至于星姨被炼作器灵失败而陨落了。打那儿以后，这小子便与夜伯父有了隔阂。”

怀玉：“所以夜伯父不允许之事他都要去做，以至于到了如今这般境地。”

毛舞操：“不错。”

“看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啊。有些人选择用佯装欢笑来掩藏其内心的郁结苦闷；有些人选择用佯装不屑一顾来掩饰其内心的怅然若失；有些人甚至选择用血腥来泯灭内心的软弱。我不过是是不善于掩饰而已。”怀玉慨叹道。

毛舞操：“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也该回去成个家，安下心来修行了。”

怀玉瞅了他一眼，复又默不作声地发着呆，时不时地瞄一眼侯二。

不多时，侯二仿似饿了十辈子似地将所有饭菜打扫个干净。

怀玉：“他心情低落的时候，总喜欢暴饮暴食么？”

毛舞操：“相对于暴饮暴食，他更喜欢去喝花酒。这不今天你在么，这才换个方式的。”

怀玉：“……”

正这时，侯二用饭完毕，取出一个牙签儿准备剔牙。

在侯二取出牙签儿的瞬间，怀玉识海内兀地泛起了惊涛骇浪，响起了震天雷鸣。只见其识海内那块五色幻琉璃连同被炼化的阳晦石尽皆剧烈颤抖起来。阵阵庞大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在他识海内肆虐。豆大的汗粒登时布满了他的额头，使得其不由抱住了头痛苦地呻吟喘息起来。

若非现如今怀玉魂力强韧，这种突发性的痛楚会害得他当场昏厥过去，即便是自此让其成为一个白痴也是可能的。

毛舞操见此忙道：“你怎么了？”

侯二也察觉到了怀玉的异样，扭过头来瞅向二人。

怀玉痛苦地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不知二爷取出的牙签儿是何物所制？还请先收起来。”

侯二满目不解地瞅了瞅手中的牙签儿，而后快速将其收起来道：“这是阴曜石啊，怎么你没见过么？”

侯二一将牙签收起来，怀玉识海内便恢复了平静。拭了拭额头汗珠，他站直身形道：“可是与阳晦石齐名的阴曜石？”

毛舞操：“不错，你就是因为阴曜石而出现异状的么？”

侯二：“你同大石头来母界之时，炼化的是阳晦石吧。可我没听说炼化了阳晦石之后遇见阴曜石，会有你这般反应啊？正常的阴曜石和阳晦石放在一处，也不会出现任何异常啊？”

怀玉：“你们听说过五色幻琉璃么？”

毛舞操：“那是何物？”

侯二：“我都怀疑你不是来自霜天的。怎么九变迷天食梦貘和五色幻琉璃这些玩意儿二爷都没听过？”

毛舞操：“我也没听过，或许是些邪异的玩意儿，不敢在正气凛然的大爷面前显露吧。”

怀玉思忖片刻，想再次尝试将五色幻琉璃移除识海，却发现做不到。摇了摇头，他冲侯二道：“阴曜石你用来做牙签，是因为它在母界很常见么？”

“不是很常见，但是也不是什么太过稀罕之物。你看我这儿还有十几根阴曜石柱子呢。”侯二说着脑子抽抽，竟将那些阴曜石全部取出来使其飘在自己身前。

但见怀玉坑也没吭一声，直愣愣栽倒在地。

毛舞操一怔，蹲在地上冲已经昏厥的怀玉道：“你没事吧你？”

侯二站起来，正欲将阴曜石柱子收起，却见那些柱子不听使唤，全部往怀玉飞来，而后绕着怀玉盘旋，使得毛舞操忙闪身离怀玉远些。不少桌椅被阴曜石柱瞬间搅碎。幸好怀玉身周没人用饭，若不然必定遭殃。

此时客栈内用饭之人都停了下来，好奇地望向怀玉。这些人许是修士见多了，居然没一个吓得站将起来的。

侯二见此，忙用五绝遁阵将三人传送到城外。虽然五绝阵适合夜家修炼但是侯二天资极佳，能够施展一二。故其使用五绝遁阵进行短距离的传送还是可以做到的。

客栈的客人见三人兀地不见了踪迹，皆议论纷纷一会儿，而后各自恢复了先前未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