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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龙道》第七章 这不过是一段多视角的特大楔子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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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这不过是一段多视角的特大楔子(七)

心中哀叹一声,既然已经无路可逃,我也平静了下来,说道:“跟随你一起去杀人吗?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你果然没有被“失魂引”所制,能隐忍伪装如此久,我也有些欣赏你了。”

她嘴里说欣赏,可语气没有半分欣赏的意思,不过我希望她和我多交谈几句,因为我正思考对策,束手就擒可不是我的风格。

离魂殿主似乎也不急着动手,用清冷的语气道:“祭藏,为何那日你也听过“失魂引”,却对你没有效用?”

听到她问这个,我脑中灵光一闪。

她不知道“失魂引”对我并不是完全没影响,也不知道“祭藏”并不是假装的,更不知道如果她再弹奏一曲之前在幽谷水潭边的魔音,就很可能唤出“祭藏”那个混蛋。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喜,心情从绝望中拔了出来,脑筋急转,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逃,先拖延一下时间再说。

我向左边的一块巨石缓缓挪近了两步,故意用情人逗趣的口气道:“我不告诉你,要不……你猜猜看,猜不中我再告诉你。”

石头上一阵沉寂……

趁这机会,我放在身后侧,裹着细藤的左手聚力,弯如铁钩,在身体遮挡下从巨石上剜下一小块,用力攥拳,把它变为了两颗小石籽。

片刻后,我听到了长长舒出一口气的声音,离魂殿主语气变得冰寒道:“我不会猜,但你若是不说,我会用别的手段来试,只是那种手段会彻底摧毁神志,除非必要,我还不想废了你,多一个能给我效力之人总是好事。”

看来为了多一个好用的杀人工具,才是她不直接出手杀我的原因。

心念电转间,我脸上挂上了一副沮丧的表情,无奈地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吧,你看我手上这杆睚眦枪,它悬挂的战旗上有一个‘宅’字。”

她问道:“那是何意?”

“是宅男的意思啊!”

我脸上一副轻视的神色,你也太孤陋寡闻了!

离魂殿主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火燥,又问:“这宅男又是——”她的话说到这里突然打住,转头向身后三百米外,河谷的转弯处看去。

————

离魂殿主这突然的举动让已经攥紧枪杆,准备发动的我很意外,也向着那里望去,却只看到潺潺流水冲在弯折处的岩壁上,激起的细碎泡沫,除此外空无一物。

正纳闷间,一阵微弱的马蹄声夹杂在水流声中传进耳朵里,能听出马蹄声纷杂,来的人不少。

运气来了,我狂喜!这时任何局外人的出现对我来说,都可能带来希望,我决定先观察情况,然后见机而动。

一队驰骋中的骑兵从岩壁弯角转出,大约有十多骑。一眼看过去,我就发现了这队骑兵绝对不简单。

他们太亮了!

马亮人更亮,马的毛色在月光下看不出,好像并不是单一的颜色,可它们身上露在鞍鞯之外的部分就像是涂了一层油,奔驰的时候肌肉颤动,皮毛在月色下如水波般荡漾,马的额头正中镶嵌着一个长条饰甲,反射着月光,像镜子一样闪闪生光。

这些马身形高大,身短腿长却不显瘦弱,马蹄与精壮的腿部比起来,显得硕大,奔驰中蹄声很小,在纵起的时候给人一种在空中短暂滑行的错觉。

马上的骑士每个人都是一套遮盖上半身的烨烨鳞甲,头盔上有一个鹰首一样前突的顶饰,两侧帽翅如同鹰隼俯冲时,向后收拢上扬的羽翼。

这些骑士们不拿火把夜间驰骋,在这样缓缓上坡的河谷中却依旧策马如飞,转过弯时看到这里的情况,他们整齐的从马腹勾环上拿起来一把长柄雁翎刀,换成单手策骑后,马速仍然不减,遇到扁平石头的时候提起缰绳飞跃而过,更有骑士纵马跃上巨石,紧接着又腾空跃到下一块巨石上。

在这样生死危机的紧张时刻,我心里也不仅为他们喝彩,这些马真是不凡,控马的骑士更是厉害。

一名高大骑士奔在最前,身后飘扬着一袭像似羽毛编织的披风,手握五尺长鹰嘴刀,刀身又宽又长,刀头弯角如锋锐的鹰嘴。离这里还有两百多米的时候,他扬声高喝:“月夜鹰骑有急事赶路,还请前面的江湖朋友避让。”

————

看着这些骑士连夜这样的急奔,我回头撇了一眼东方,塔云山已经看不到了,可天边的隐隐红光还能见,我心里对于他们的目标有了大概的猜测。

等我回头再看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一直沉静清冷到好像神仙一样的离魂殿主,坐于石上半转的身体颤了一下,而后倏然转向了骑士们奔来的方向,一言不发低首奏响了箜篌。

“嗡……嗡……”

低沉的颤音不断,韵律简单到单调,甚至有一些重复……

我吓了一大跳,太突然了,这连一言不合就动手都不能算,不说话直接就动了手,这个女魔头也太危险了。可我随即就发现,我什么事都没有,而且周围水照旧流,风照旧吹,河里连浪花也没有多出几朵,这让我有些疑惑不解。

“唏律律~”

长嘶声响起,速度极快的马队已经驰骋到了一百米内,战马突然纷纷惊嘶,如同一下子瞎了眼睛一样乱了方向,巨大的冲刺惯性下,引起了一场灾祸。有的马从巨石上翻身坠下,有的马在前腿折断声里撞在扁平巨石上,有的马在猛然的扭头回转中,马腿折断侧翻在地滚动不止。还有的马冲着两侧的崖壁,视而不见的撞了上去,把额头的镜甲连同头颅一起撞碎,任凭骑士怎么急勒缰绳也于事无补……

所有战马无一幸免,箜篌声余音淼淼的停了下来。

我紧张又惋惜地看着不远处突发混乱的混乱场面,发现了一件让我意外的事情——没有一名骑士倒地不起。

“弃马!”在为首骑士断喝中,一条条身影纷纷跃起,有的一跃到了巨石上,有的从马背向后飞出,落在水中,还有的纵身跃起,长刀一点崖壁反冲而回。

“结半月阵迎敌!”

那些骑士没有一丝慌乱,高喝声中,高大骑士在前,后面的人飞快地结阵,徒步奔行向前。

距离离魂殿主不到三十米的时候,手持鹰嘴长刀的高大骑士停下了脚步,峙立在河水中,把灰羽披风向后一抖,扬臂举刀过顶,身后的人整齐止步,一个内凹的月牙形阵势隐隐的罩住了离魂殿主前方。

“你为何要用‘唤灵音’阻挡我们?”

我只能看到鹰首盔下一对在月色中发光的双眸,听他说话就知道这人是一个遇事沉着冷静的人,即便是突然遇敌,他依然是不急不躁的说话,要问个明白。

离魂殿主不答反问:“你是‘五鹰神将’的哪一位?”

“夜鹰冷月!”为首骑士傲然答道,接着又问:“既然知道我们五鹰神将,可是与我等有仇怨?”

“是有仇……二十年之长的仇。”轻叹一声,离魂殿主的声音平静,不像寻仇的人,倒像是在叙旧的朋友。

冷月目光灼灼的注视坐在石上的她,低沉的声音道:“你是那里的乐师?究竟何门何派?”

离魂殿主也不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怀里的箜篌,没有再回答他,似感叹,又似缅怀的缓缓吟道:“千尺豪情寸草心,韶音一曲定乾坤!”

“闻韶宫!原来你是闻韶宫余孽!”

冷月吃了一惊,旋即挥刀前指,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感慨道:“没想到啊,二十年前我随宣王爷杀进闻韶宫平乱,今日竟在这里遇到了闻韶宫的人,太意外了,我原本以为‘闻邵之乱’后,闻邵一系的乐师都已经绝迹了。”

说话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着道:“塔云王宫的火是你……们放的?你们还真是不死心,竟然有胆到宣王宫闹事。”

离魂殿主声音幽冷如旧:“你们不用赶去宣王宫了,那里只有死人。”

“你说什么,宣王爷他……”

“我杀了他。”

“你?信口雌黄……别说是你了,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些个老家伙,也有数个成了宣王爷的抢下亡魂。你既然侥幸活了下来,不乖乖躲着,却偏偏要来送死,那我冷月就成全你,让你去和那些闻韶宫的亡魂们作伴。”

“杀!”

冷月一声爆喝,喝声才落,身后的“月夜鹰骑”纷纷跃出,身在半空,手中长柄战刀挥舞,如群鹰扑击。

目标——离魂殿主!

————

我脚下的流水陡然一滞,水面从脚踝处升了起来,前方离魂殿主坐的那块巨石成为了一道分界线,从我前面向下方流去的河水,到了那里哗啦啦的漫卷而回,像是撞上了一堵墙。

巨石上的离魂殿主衣裙飘荡中扬起头,挥手拨弦。

我站在她身后十几米处,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见白光一闪而逝。

“嘭!嘭!嘭!嘭……”

如同闷在罐子里的气囊爆开声音连续响起,我看到空中急扑而下的十几名“月夜鹰骑”好像石块一样纷纷坠下,扑通扑通的摔在突然开锅一样翻涌的河水里,溅起无数朵水花,又或许是血花。

“无形剑!”

冷月骇然惊呼,飞溅的水花到了他身体周围,就纷纷滑落,好像他是处在一个无形的罩子中,脚下的河水也向四周分开,露出一块圆形的岩石河床。

离魂殿主从石上霍然站起,手如转轮似的拨弦,臂上的纱袖如乱云飞卷,身后停滞翻腾的水流失去了阻挡的力量,却被向前的无形之力,拖拽着疯狂激射而出,撞在河中巨石上炸起的水花雾气覆盖了整个河面,也遮盖了冷月的身影。

离魂殿主的身前光华连闪,一道,两道,三道……六道!在我的眼中看去,这些光华都是月刃形,深浅不同,才一出现,就向前标射,一闪就不见了,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水花雾气中传出冷月的怒吼声和长刀呼啸声,片刻后水雾消失,眼前的景物恢复了清晰,冷月的身影再次出现,却是立在一块被分为两半的扁平巨石之后,手中长刀分两截握在两手,一手刀身,一手刀杆,身后的灰羽披风剩下一小段吊在肩头,月光下熠熠生辉的护身鳞甲上出现了一道从肩到腹的深壑。

月色下,人血是黑色,我现在看得很清楚,它正从那道裂痕中汩汩流出。

“六色……无形剑!这怎么可能!你竟然已……咳咳……”

冷月之前中气十足的声音变成沙哑,没等说完一句就被连续的咳血打断了,身体倒在了遍布碎石的河面上。

————

巨石上的离魂殿主垂下了衣袖,单手抱着凤首箜篌转过身,注视着我。

我看出她在微微喘息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发泄完情绪,或者是……真气消耗过度?

战斗结束的太快了,急奔而来,威风凛凛,超卓出众的一队“月夜鹰骑”就这样没了,就连“五鹰神将”的夜鹰冷月也瞬间毙命,看得我握着睚眦枪杆的手心直冒冷汗,已经渗出了缠绕的红色细藤。

太厉害了!这神秘又难料的女人,这魔头,这妖孽……我还要不要试着拼一下?

离魂殿主轻拂面纱,带着一股子慵懒劲,淡淡道:“我今天有些累了,不想再出手了,你跟着我回离魂殿,再慢慢说给我听,你为何特殊,又为何不受“失魂引”影响。”

听她说的这样轻描淡写,理所应当,完全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感觉做为男人的尊严被严重的伤害了。

男人,就算是被杀死,也不能被一个女人吓死!而且,我怀疑她是故意说得这样胜券在握,实际上她是真气损耗太多,已经外强中干了。

心里给自己鼓了一把劲,我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宅男就是我!”

“哦?”

在她的疑惑声里,我飞快地把手心的小石籽塞住两个耳孔,双手握紧了睚眦枪,双足跺在河床的岩石面上,身枪合一,身体如激发的箭矢一样飞出,战旗飞舞的睚眦枪就像一条狂怒黑龙带着颈后的鬣毛扑向离魂殿主。

“你竟想得如此容易,这样的法子对我可无用。”

冰冷轻蔑的话语中,“铮~”一声弦颤穿入了我脑海中,我眼前一阵发花,瞬息间巨石上出现了两个离魂殿主。

这?我不是塞住耳朵了吗?竟然还能听到,更诡异的是,眼前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她。

不管了,两个一起杀,双脚已经踩在了巨石上,我枪势一转,三尺枪刃横扫。

铿铮……”箜篌声一顿再起,巨石上的两个离魂殿主消失了,而不远的石头之上白影恍恍,我一眼扫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离魂殿主分散站在前方的巨石上,白衣白裙,衣袂飘飘,毫无分别。

老天!越杀越多,这情况我没法应付了。

只有逃了!

这魔女的手段层出不穷,不知道还有什么招没用,我转身飞跃下巨石,就要向上游逃跑。

“泠泠叮叮……”古怪的曲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好像就没有通过耳膜,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响起……

就在这时,让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我停下了脚步,双手紧抓睚眦枪横持身前,伫立在河水中,无法相信的看着周围的变化。变化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离魂殿主,随着古怪曲调的持续,离魂殿主的白色身影一个个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身侧附近,前后左右……转瞬间,扁平巨石上,河面上全都是她,扬头看去,两侧山壁上,天空中也是她越来越多,悬空而立的身影……

这不可能,难道她真是神仙?笑话!这当然不可能,我突然想笑,我是不被吓傻了?

不对!幻阵……这是幻阵,一定用琴音引发的幻阵,她什么时候竟然布置了阵法,看来只有向前冲,试试看。

主意既定,我就逆着水流,冲向横拦在河面的那些白色身影。

“现在还存着侥幸之心,已经晚了。”幽冷的声音回荡在河谷中。

箜篌声再转,“嘤嘤泠泠……”极细极长,颤悠欲断的,如幽冥鬼泣的音调在我脑中盘旋激荡。

在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中,我身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凝滞住了,每走一步都像是脚上拖着千金重物。

就在这时,河谷中数不清的离魂殿主身影突然动了,如众鸟归巢纷纷投向我的身体,任我奋力挥动睚眦枪也挡不住它们没有实质的身体。

它们只是幻影,眨眼间就穿透枪影,钻入我的身体,我身上毫发无伤,脑子却越来越重,每投入一个幻影,就像给我的神经加上了一把锁,让我手里挥舞的枪渐渐缓慢乏力,直到脱手掉入水中。

只是片刻之间,只剩下了一个单手抱着箜篌,从半空缓缓飘来的离魂殿主,倏忽间,她的另一手伸出了衣袖,一掌按向我的额头。第一次,我这么清楚地看到她的纤瘦玉手,在她掌心中纹着一个阴阳八卦图,而阴阳鱼的中心处,有一滴血!

在最后一刻,我伸手去抽腰间的弯月形短刀,可是相对于我缓慢无力的动作,手和刀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在我的手还没有碰到刀柄的时候,离魂殿主的手已经触到了我的额头。

“轰!”

脑海中如被压上了一座无边无际的山,我瞬间陷入了不见底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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