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账外，郗超和刘百万、杜枫、何洛都站在账外等候。

郗超打量着他们三人：“几位将军是桓将军的亲信部下吧？”

三人戒备地看着他。何洛答道：“不错，我们跟随将军出生入死多年。只奉将军一人号令。”

郗超心一动：“这么说，如果桓将军愿意归顺我晋国，你们也一定听他的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杜枫问：“你是谁？想说什么？”

郗超拱拱手：“我是桓温大司马账下郗超。”

刘百万失声问：“郗超？你就是号称大司马府第一智囊的军师郗超吗？”

郗超笑了：“将军听过我的名子？”

刘百万拱了拱手：“久闻大名，听说你与谢安齐名，他们两人都号称晋国最有名的大才子。刘某失敬了。”

郗超问：“不敢当，听阿德说，你们桓将军好象认识谢玄将军？”

刘百万答道：“是的。我们认识谢将军，几个月前桓将军带着我们在燕国境内救了谢玄和她妹妹。”

郗超一惊：“真的吗？”

何洛说：“当然是真的，等你回到建康见到一谢玄，一问便知。当时谢玄将军被燕军包围受了重伤，我们桓将军救了他，还背着他走了三天三夜才把他送回晋国。”

郗超心中大震，脸上却不动声色：“哦，既然你们将军与谢玄也有这样深的交情，为何不带着你们弃暗投明，归顺我晋国？”

刘百万愤愤道：“桓将军是汉人，他一再跟我们说，绝不能做伤害晋国的事，所以才救了谢玄将军。我们将军对晋国处处手下留情，可你们晋国大司马对我们将军太狠毒了，十几年前，是他女儿自愿嫁给我们桓将军。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过得好好的，但你们大司马却派出一堆杀手追杀他，差点要了他的命，而且还抢走桓将军的妻子，逼她改嫁他人。这样的大司马，谁敢投奔他？”

何洛也愤愤道：“是啊，听说你们大司马最爱惜人才，礼贤下世，我们将军武功盖世，一表人材，这么好的女婿，大司马怎么不爱惜呢？真是不可理喻。”

杜枫也开口了：“请郗先生转告你们大司马，这世上找不到比我们将军更好的女婿了，我们将军在秦国八年，未娶一妻一妾，甚至连秦国天王苻坚的赐婚都拒绝了，苦苦等着桓大司马的女儿，他再拆散人家夫妻，实在说不过去了。”

郗超脸色一变：“未娶一妻一妾，连苻坚的赐婚都拒绝了？这是真的吗？”

三人于是七嘴八舌把苻坚赐婚经过告诉了郗超，郗超越听越心惊，心里暗自思忖着。

大账内，桓冲打量着叔夏失落的神情：“你既然已经醒悟，我就不多说了，请你看在云乔的面子上，赶紧放我们平安回到晋国。”

叔夏抬头问：“那我这辈子就永远不能和云乔在一起了吗？我苦苦等了她八年，就这么算了吗？”

桓冲眼中掠过一丝同情：“桓将军，你是秦国三品将军，象你这样的地位，身边美女如云。八年了，你也一定娶妻生子吧？何必苦苦执着于少年时的一段感情？看开一些，人才活得才通透些。”

叔夏大声反驳：“我没有，我一直没结婚。我至今仍然孤身一人。”

桓冲吃了一惊：“你没结婚？真的吗？你没结婚，也没有纳妾吗？八年了你身边连个照顾你的女人都没有吗？”

叔夏摇摇头：“没有，你可以去秦国打听一下，这么多年我一直是孤身一人，当年我与云乔私定终身时答应过她，我这辈子只娶她一人为妻，终生不纳妾。如有违誓，必遭天谴乱箭穿心而死，云乔也对我发了同样的誓言。”

桓冲吓了一跳，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最后终于确信了他的话，脸上掠过深深的歉疚。

他低声说道：“真没想到你会对云乔一往深情如此。八年前我本以为你误以为她在落木江洪灾中遇难了，难过一段时间就会另娶他人，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苦苦等了她八年。你是怎么知道云乔还活着的？”

叔夏答道：“我和云乔当年在船上曾经遇到一对年轻兄弟，神态举止绝非凡人，当时我没意识到，事后才想明白，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落木江上，一定是云乔父亲派来的，他们肯定在洪水中把云乔救走了。所以我知道云乔一定还活着。”

桓冲望着他：“你果然聪明，怪不得会成为秦国三品将军。”

叔夏声音低了下来：“八年来我身边所有亲人都离开了人世，如今云乔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是我妻子，请你们把她还给我。”

桓冲长叹了一声：“好吧，我兄长已经答应，只要你放我们平安回到晋国，如果云乔想回到你身边，他绝不阻拦。”

叔夏眼睛一亮：“真的吗？如果云乔愿意跟我走，他就成全我们？”

桓冲说：“他只说不会阻拦你们在一起，但没说让云乔跟你走。”

叔夏急了：“云乔如果不跟我走，我们如何在一起？桓大司马这不是废话吗？”

桓冲脸一沉：“桓公子，军情紧急，秦燕二国追兵随时都会追来，我们几千晋军将士生命危在旦夕，这个时候，你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再跟我讨价还价了。”

叔夏脸一红，低头不语，桓冲焦急道：“我现在马上派军师郗超回去报告我兄长，说你已经愿意归顺我晋国，你放过我们，秦国也会视你为叛逆，你就带着部下跟我们一起回晋国。”

叔夏还是不说话，桓冲于是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去通知军师。请将军也吩咐你的部下。”

叔夏突然抬头问道：“车骑将军，我能相信你吗？回到晋国您会不会失言？您会不会象八年前你兄长一样想除掉我？”

桓冲苦笑了一下：“桓叔夏，我如果想杀你就不会等到今天，只要在八年前我不派人救你就是了。”

叔夏脸色大变，脑子一转迅速想到了八年前的情景，他失声问道：“难道，难道八年前是您派人把我从落木江底救上来的？”

桓冲答道：“对，当时云乔落水后，你在江面疯了一样狂喊云乔的名子，最后竟然沉到江底想自杀。我在岸边看到这一切吓了一跳，这时桓石虔和桓石民兄弟俩刚把昏迷不醒的云乔背上来，我就立即命令桓石虔再次跳下江底去救你。那时洪流汹涌，真的很危险，多亏桓石虔水性绝佳，这才把你也救了下来，随后我让人把还在昏迷的你送到了下游马头镇，把你放在渔民赵五家门口。”

叔夏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八年前自己沉到江底居然没被淹死，后来又在渔民赵五家中苏醒过来。原来是桓冲当年救了自己。

叔夏眼圈一红，忍不住说：“车骑将军，您兄长当年一心想杀我，可您为什么又救了我？”

桓冲答道：“八年前云乔答应随我回家的首要条件就是绝不伤害您的性命，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无法面对云乔，云乔会恨我一辈子。而且，”他长叹了一声，“在落木江边亲眼看到你竟然想殉情跟云乔死在一起，我也很感动，来不及多想就命令桓石虔跳下江去救你。”

叔夏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声音低得听不清：“多谢车骑将军当年救命之恩。”

桓冲苦笑着摇摇头：“八年前我兄长和我对不起你与云乔，我们活活拆散了你们两个年轻人，我兄长派赵管家差点杀了你。我带走云乔害得你殉情自杀，我们桓家终究对不起你。”

叔夏嗓子哽住再也说不出话。停了片刻，他转身向外走去。桓冲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