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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奇冤》第八章 错缘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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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荣王来回地踱着步,问道:“现在边防吃紧,朝廷又选不出合适人选,你怎么看?”

吴净寿毕竟是御敌将领,现在虽已不在朝廷,还是了解边关情形,所以,嗣荣王才有此一问。吴老将军道:“现在,外兵入侵,偏头寨已经落入西域水寒烟的手里。她虽有侵犯之心,却无大兵压境之势,所以,那里暂时安稳。所忧虑之事,在于襄阳。”

“我也是这样想。可是,皇兄重用之臣,我等又不能僭越,”嗣荣王点头道,“不如这样,大理寺缺人手,让栖桐去吧,体验到做官做人,就懂得治国安邦了。也可以掣肘一些谋臣不可乱来,你看如何?”

吴净寿满是疑虑,道:“女孩子家,不如家里机杼蚕桑为上,何以做得这般辛苦和风险?”

“现在是社稷用人之际,保不齐大宋有那一天后继无人,你我都成了阶下囚,你觉得这就不是风险了?”荣王道,“栖桐冷静睿智,处变不惊,可以磨练一些意志,定可大用。江湖漂泊,不入公门,当然不是长久之计啊。”

吴净寿道:“妹夫言重了。赵氏江山固若金汤,总会有人承继的,不必担心。对了,刚才你说选人?我看,那个年轻人李重李铭阳,就是人才。听说,他出身贫寒又是进士及第,在御史府,人不善言语,稳重矜持,此人可是不二人选啊。”

“你以为能跑得了他吗?他还另有重用,你就不必惦念了。”荣王斟茶,思揣道:“这煮茶之道,看似容易,其实细处活计倒是不少。早晚春夏、配方火候、真水无痕都不同,就如同这人不经过精雕细琢,就难成大器。初一和十五,朝露和晚霜,就大不一样,一点都马虎不得。”

“梅王爷是不是下了决心的,他这样做,一旦败露将会适得其反,万劫不复。”吴净寿思揣道,“说句不该说的话,别怪我妄议朝政。现在当今万岁刚刚继位,史大人势力越来越大。外敌不御,却把重兵放在余杭,不知有何用意?”

“这才是关键所在啊。如今,皇兄大有被架空之意啊。”嗣荣王道,“所以,只有万全之计,方可保全赵氏天下,留得皇兄英名。一旦权重得逞,拥兵自重,那就是国破家亡之时啊。”嗣荣王看看外面的天色,言语凝重道。

吴净寿道:“好吧,那就让栖桐留下,你们俩要好好管教,不可娇惯。”

“这是自然的。”

“我想见一见梅王爷。”

荣王摇摇头:“不可。这一次已经是贸然前来,他也深知,不可造次行事。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过后,他会主动找来,不必就见。”

凤音箫双唇微动,本欲说些什么,但看父亲表情坚决,终于忍住不说。她已知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不必言明。梅王爷绝非梅王爷,原也如此。虽微觉不快,但还是点头应允了。也好,这样就可以出入池府,与师姐池妙锦朝夕相伴。想到这里,她也就宽心了。

“李铭阳是御史府的人,进士出身,很有前途。”嗣荣王道,“你到大理寺,免不了要与御史府的人打交道,相互照应,也可早晚请教。”

凤音箫道:“姑父,栖桐不敢造次,枉费了姑父的心意。现还没有通过稽考,思虑此事尚早。不如容我静下心来,好好读书请教,也不枉父亲和姑父的一片心意。”

“那你就在府里的童光阁读书,早晚有先生赐教。”

“多谢姑父。”就这样,凤音箫留在了嗣荣王府,等待着大理寺稽考选拔。

父亲吴净寿虽有些不放心,但想到她也是快出阁的女儿,又曾在外多年学艺学武,也没有什么担心的。也是上了年纪,总是如此。嗣荣王看出了大舅哥的心思,宽慰道:“我看呢,栖桐如今风采,不亚于她姑姑季婵秋。要不是南迁,那就是巾帼英雄啊。”

“二姑姑是女中豪杰,我可不敢与她相必,”凤音箫道,“我来京的时候,二姑姑还说,别做天子脚下之乞妻,让人看不起的。”

“呵呵,还是那个倔强性格。”吴净寿道,“二妹要不是这样性子,还真不会到今日。——对了,那个鬼无阎找到了吗?”

“到处查寻,杳无踪迹,或许早已死了?”

吴净寿摇摇头,不再提及。因为,这是妹妹季婵秋一生难以抹去的痛,当然也是他的痛。不过数日,他离开荣王府,与女儿凤音箫告别。

凤音箫住了下来。《诗》《书》《礼记》《春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每日忙于其中,难有闲暇。本想再去池府,却终日不得空闲。一晃儿半年,她开始历经稽考,层层挑选,最终便留在京畿大理寺。她深居简出,潜心诗书礼仪,案件贞勘等。终日不语,翻阅过去卷宗。突然,他看见一个人的名字:池江海。她眼前一亮:这不是池妙锦的父亲吗?她慢慢翻阅得知,十年前,在皇家陵墓处大禹山,有一起士兵集体失踪案,领队指挥就是池江海。

后来,他被革去军职,派为他用。而这起案宗,竟也不了了之。

大理寺来了女官,自然引起同职人员的好奇,不免也有挑事刁难的,凤音箫也不恼怒,案件处理,总是让人觉得她的不鸣自威。如此,别人对这个小女子也就刮目相看了。而身在御史府的李铭阳,也曾来过大理寺,查阅一次卷宗,与她见过一面。只是匆匆一见,便也离开。

李铭阳查阅的卷宗也引起了凤音箫的注意:这是凤翔府与兴元府撤守与建宫殿银两的去向问题,而这两府都是战略要地,关乎大宋边境防御问题。二人各自单独调查不过一次,同是为办理一案件,但,不曾单独见过。

这日,凤音箫到御史府送去查处贪污和私宅之事的材料,交与李铭阳。

“大理寺无权查处朝廷命官的案子,只有你们御史府责令查处,或下令抓人,我们才可。”凤音箫道。

李铭阳打开卷宗,仔细翻阅一遍,道:“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一年了,御史府没有人提及。”

“是,”凤音箫道,“大理寺上上下下都避而不谈,这其中定有蹊跷。”

“那就先放一放,到底有浮出水面的时候。”

“既已惊动,他们当然收敛,想查找恐怕不易。”

“他们肆无忌惮惯了,根本不把这样的事儿放在心上,一定会露出破绽。”李铭阳道,“御史府也会管的。”

“哦,但愿如此吧。”

李铭阳悄然道:“你会武功?”

“没事我该回去了,你不该问这些。”

“这也是公事。”

“公事?”

“对,有一天出去办案,是你保护我呢,还是我保护你?”李铭阳道,“我不能让别人伤着你不是?”

“你很有自知之明,我该赠给你一件紫色僧袍才好。”

“什么意思,你不相信?”

“听说,河中府的怀炳和尚,能将铁牛脱出河里。可你呢,却可以将崖上的花,拱手送给别人,还要保护我?”

“那就是说,你有武功了。”

“没有什么事,我告辞了。”说着,凤音箫转身出去。

凤音箫回到了嗣荣王府。只见荣王脸色阴沉,神色凝重。凤音箫问道:“姑父,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接到一则噩耗,风飘客在老墓寨被人暗杀了。”

凤音箫知道,他是飘如絮的父亲,梅王爷的恩人与至交,会不会有人针对他来的。想到这儿,便问道:“是谁干的,这么大胆?而且,凭借长剑前辈的功夫,一般人也难近身,是意外还是谋杀?”

嗣荣王摇摇头:“都有可能。现在,受梅王爷委托,我们将飘如絮接到了京城临安。对了,你执事期也快结束了吧?”

“还有两个月,”凤音箫道,“姑父,我可以查一查,这也是大理寺的事儿。”

“长剑风飘客是江湖侠士,京城官员对此并不在意。况且,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不要插手。”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吧?”

“栖桐,这里案子复杂,与卫国公的外甥霍从楚和魏家庄的魏子铭有关,所以,谁都不想涉足太深。”

“就是一年前,轰动朝廷的兴元府灭门案?”

“正是。”嗣荣王道,“据说,魏子铭的父亲魏可志与风飘客是师兄弟,所以,他难脱干系。”

凤音箫心中有数,也不便多问,便施礼告辞回房。第二日回到大理寺,她以清理卷宗为由,查出了一年前霍魏灭门案的卷宗。稍加留意便看出,这里有人做了手脚。将魏子铭的“仇杀”改为“谋杀”,定魏子铭为朝廷重犯。她想调查当年办理此案的人,了解情况,又来找御史府的李铭阳。

“他呀,走了。”一吏卒道。

“什么时候,去哪里了?”

“因为凤翔府与兴元府案子,他停止了工作,告假回到了龛灵宫。”

“龛灵宫?”凤音箫听到后,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飘如絮到京城不过逗留两三日,就被人接走了,去了南乐大本营——龛灵宫。

“他不干了,此时已经成了龛灵宫的少堡主了。”

“知监,我想知道,当年调查霍魏两家灭门案的人……”

“姑奶奶,你让我们多活两年吧,不要命了?——能不能说点别的,当我什么也没听见……”

“怎么,这是最近两年最大的案子啊?”

“你知道么,为了这个案子,死了多少人?御史府的人走了多少?——李铭阳要是不插手此案,他怎么就停了职,告假了?”

凤音箫还想多问,却都躲着。没有办法,只好又回到了大理寺。她将该记住的,都悉数记了一遍,然后收拾好东西,去拜辞姑父嗣荣王。此时,她也已经在大理寺执事期满,欲回到北帝阙天阁。姑父荣王也曾提起,将她与李铭阳二人撮合成双,结为伉俪,但,碍于都在忙于政务,不便儿女私情,也就放着未动。一晃两年过去,彼此各不相见,也各负其职。

如今,她终于可以回到阙天阁了。下了轿子,直奔堂屋,拜见了父母。彼此寒暄亲近,甚是欢喜。在她等待着姑父的消息与调遣之际,也好好休息一番。

这日,凤音箫接到一封书简,是姑父嗣荣王派人送给她的。她满心欢喜,打开一看,却让她不敢相信:李铭阳与飘如絮结为伉俪,婚礼庆典就在龛灵宫举行。邀她届时参加。她手握信札,呆呆地坐着。满脸茫然,然后苦笑着,将信件放在妆奁盒子里。

她不知道是怎样参加了李铭阳与飘如絮的婚礼的,醉醺醺地被蹊桃和紫荷搀着回来。接连几日,凤音箫不出门一步,独自一人,在阙天阁自己闺阁中,琴瑟诗书,终日而坐。

这是一个雨雪霏霏的日子,梅绽三枝,冰皮乍暖。窗前屋檐的冰滴滴答答,落个不停。凤音箫独步慢走,蹊桃紫荷跟在后面,一声不响,踏着初春的寂寞。一叶叶落下,簌簌有声。往远处山尖眺望,似有鹅黄嫩脆的绿意,正悄然入眼,悄然入怀。

“小姐,天还是凉,回吧。”

凤音箫站在梅枝前,粉脸透红,娇艳润柔。她眯起眼眸眺望,不觉已是年华钗冠,笄礼早过。轻轻扯一下紫红绒袍,枝头抖落残雪,幽幽地说道:“‘竹里一枝斜,映带林逾静。雨后清奇画不成,浅水横疏影。吹彻小单于,心事思重省。拂拂风前度暗香,月色侵花冷。’幽栖居士,想来倒也是这般心境了。”

“小姐,莫不是他人占了先机,冷落了小姐?”

“我送的贺礼贺词可是送去?”凤音箫问道。

“送去了。李铭阳说,喜欢那词阕,还当面颂吟一遍。”蹊桃道,“看他神色,也是无奈的。他还问候小姐,一向可好?”

凤音箫微微一笑:“什么好不好的,他知道就好。蹊桃,紫荷,我倦了,回去吧。”

说着,三人向阁楼走去。蹊桃紫荷回房,凤音箫关好门,抚琴而坐,轻捻慢弹《浣溪沙》一曲:

“春寒弄琴花无味,哪堪风月更憔悴,心事氤氲心亦醉。远山虚化桥下水,绿烟愁里颜色褪,曲断弦折却更岁。”

琴声幽咽,不可言说。仿佛三更月淡星灿,正是万籁俱寂之时。闺房之中,凤音箫依然意阑珊,情味弥漫,不知身世相托谁?一行冷泪悄然而落,锦被绸单之上,仿佛一片月影,原是泪痕点点,弄碎了锦团花簇。

无眠无绪,正是清冷时分。懒懒倦倦抚琴,琴声凝涩,山泉呜咽,隐隐唱《菩萨蛮》一曲道:

“晨起三更无人伴,鸡鸣惊醒长庚唤。妆颜镜前新,卸去旧时颦。疏影临窗户,春风等闲度。我对月亮圆,月不近我前。”

吴净寿和夫人已知女儿心思,当然更是难受心疼,来看望安慰她。凤音箫迎着父母进来,让蹊桃和紫荷倒茶:“父母年龄大了,这么晚来,怎么没个人陪着?崇沫和颜萱两位姑姑呢,她们怎么没有陪着来,莫非睡着了?”

“没有,白天里忙着,还是让她们好好歇着,也没有什么大事儿。”母亲道。说着,看看憔悴的女儿,很心疼道:“你心气高,又不爱说出来。看看,这些天都瘦了。”

“没什么,也是刚刚回来,手里的事多罢了,母亲也不用担心。”三人说着话,也是夜深了,各自回房。

送走父母,凤音箫看了一会儿书,不知不觉中,倚着榻椅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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