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茂茂觉得右林的反应有点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眼神就闪烁了，像是有点心虚，难道……是被自己可怜兮兮的样子，感到内疚了？

于是，她又可怜又撒娇地说:“我再也不在你车上乱涂乱画了……”

右林感觉自己的耳根在发烫，他一下子转过身，背对左茂茂，努力保持淡定。

算了……不问了……这真是受不了。

他摇摇头，捏紧了自己的公文包，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了就行，这是小惩大诫，自己长点记性吧，”说着，他又忍不住转头，“我的车回头率这么高，真是谢谢你了。”

这句话左茂茂听出来了，是在暗讽自己，那他到底要怎样，自己都这样服软了，他怎么还不开口减少自己的工作呢？

左茂茂有点心急了。

“右总，我能不能……”

“不能，”右林知道她想说什么，“这是连本带利还你的，也就是从高中到大学，你对我做的所有坏事，一并算清。”

一并算清？

哪有这么容易，右林很清楚，他现在也不过是威胁威胁左茂茂罢了。

他说完就迈着长腿往外走，但随即又停下，转头对她说:“你喜欢在我东西上乱涂乱画的毛病，应该是在高三那年就养成了吧？这毛病，我给你治。继续工作吧，明天我检查。”

此时的左茂茂还不知道“给你治”有什么深刻的含义，以为就是增加自己的工作量。

她看着右林高大的背影离去，气呼呼地看着电脑。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

晚饭是叫外卖解决的，左茂茂一边吃，一边回想右林走前说的那句话，这毛病的确是高三那年养成的，真是一遇到右林，就管不住这痒痒的手。

高三上学期那年——

高老师让左茂茂和她一起看作文，那时的左茂茂是语文老师的贴心小棉袄，很是信任她。

当时要选三篇优秀作文，然后在班里进行朗诵，左茂茂起初拿到哪本看哪本，但之后她就有点疲劳了，想起了右林的，于是找到抽出看了起来。

老师要求的作文主题是写人。右林写的是邻居女孩。这个女孩十三岁，单纯又可爱，经常来问他作业之类的云云，最重要的是说这女孩很独立，因为父母都不在身边，和爷爷奶奶相处得很好，跟他的身世很像。

？

很像？

难道右林的父母也不在身边？

那时的左茂茂对此产生了疑问，同时心里有点同情。

原来右林写他的邻居，是因为这女孩和他身世像。

高老师和左茂茂最后选了三篇作文，其中一篇是左茂茂的，还有一篇当然是右林的，最后一篇是班里一位同学的。

高老师让左茂茂把这三篇作文放好，明天上午发给他们。

此时已经是下午，放学后，左茂茂还留在教室，她没有写作业，而是拿出右林的作文看了又看，最后她心里又升起了一个念头。

她拿出红笔，模仿高老师的笔迹，但是，只是形似，不是神似，虽然是形似，但也经不起细看。

过了许久，天色都擦黑了，她终于从作文本上抬头。看着桌面上的作文，她满意地笑了。

只见右林的作文上，大多数黑色的钢笔字上用了替换的修改符号，然后在空白处写了红色的字。

第二天，第一节就是语文课，左茂茂提前一分钟将作文发到另外两人位置上。

右林看了眼作文本，没翻看。高老师来了以后，先让右林上来念作文。

讲台上，右林淡定地翻开作文，但随即被上面密密麻麻的红字惊了一瞬，他的作文还从来没被老师这么大面积地改过，真是活久见。

不过表情也只是瞬间的变化，随即又恢复正常，他开始念了起来。同时，左茂茂也把家里的录音机拿了出来，按下了录音键。

右林前面的内容没改，大概是介绍女孩什么时候搬到那里去的，家里有什么人，接下来他开始念描写女孩外貌的句子，这也是被改的最多的几处之一——

“她长得很清爽，弯眉，笑眼，小翘鼻，泛着自然红的嘴，皮肤白皙光滑，头发及肩，时而披散，时而挽起。笑起来的时候很纯真，眼神灵动，性格活泼可爱，喜欢吃……泡泡糖，还经常……和我分享？”

右林念到这里的时候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越来越觉得像一个人，根本就不像邻居妹妹，自己念出来都觉得奇怪，更奇怪的是，老师怎么会完全改掉外貌描写，他又没见过这个女孩。

此时他在这里顿了顿，抬眼看老师，可老师正和同学们认真听他念，右林只得带着疑惑继续往下念。

“她今年十六……岁，”右林又卡住了，因为那女孩才十三岁，他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改这个，硬着头皮继续念，“和我一个……学校？!”

离谱啊……

怎么会是一个学校，右林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高老师改的，但还是得念下去，不过，这一念，他将非常后悔，乃至今后十年都后悔，会对今天的事记忆犹新。

“那个女孩是我见过最单纯可爱的人，她来看我的奶奶，和我奶奶聊天，而且，我奶奶很喜欢她，送了她不少的窗花。她成绩优异，是……语文课代表，我会和她考同一所大学，和她一起成为更好的人，其实……我喜欢她……？”

？!

右林惊呆了，后面还有很多他再也念不下去了，他现在才明白，这不是老师修改的，而是……左茂茂!

是她，只有她才有机会这样做，而且这改的部分，全都是在写左茂茂。

除了左茂茂，全班同学，包括高老师，都惊讶极了。高老师惊讶的是右林的作文变了，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改的。而班里的同学惊讶的是，右林居然有暗恋的人!

而且，从这内容上来看，完全就像是在写左茂茂，难道右林是在借用朗读作文，来向左茂茂表白？

活久见系列，真是让人惊讶又好奇。

于是乎，班里发出了起哄的声音，这使得讲台上的右林尴尬到了极点，他在全班四十几人中，一下看到左茂茂。

那冒着火的眼睛直视左茂茂，似要将她顶出一个洞来。

左茂茂赶紧关上录音机，心虚地看向别处。

此时高老师还没get到同学们起哄的点，她见右林念不下去了，也觉得不念最好，因为已经改得面目全非了，便让右林下来。

右林经过左茂茂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可左茂茂全当没看见。

下一个上去念作文的人是左茂茂，大家此时的起哄声更大了，但马上被高老师制止了。

从那以后，同学们每当看见他们两人同台，都会起哄，虽然没见她们有什么真实的表白，但是，大家都默认他们有暧昧。

左茂茂吃完饭，摇摇头，想挥去那些回忆。她知道做那种事很不对，但是她不后悔，在没有看到右林的那三年里，她一直都靠这录音，和右林的毕业照，以此来怀念右林。

她往外看去，此时天以及完全黑了，一看时间，八点半。

左茂茂哀叹一声:“天道好轮回，自己种的孽，迟早长出来还给自己，都是报应。”

她认命地继续加班。

一做就到了凌晨一点多，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看着非常没有质量的方案，她选择了明天来看。

公司地下停车场里，左茂茂走到自己车前，脚步一顿，她被眼前的一幕惊讶到了。

只见自己的后车窗上，贴着大的窗花，上面写着福字，这窗花是真的大，几乎占满了自己后车窗的四分之三。

左茂茂:“……”

真的……雷到我了，

这就是他说的……给我治毛病？

捂脸。

她拿出手机想拍下来，却看见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右林在九点钟时发的。

内容是:你喜欢的窗花。

左茂茂摊手，心想:敢情你这是以为我九点就做完了啊？

她回消息，不管右林现在睡没睡。

内容:我谢谢你，不过，这是在暗示我们是情侣车吗？

那边没有回消息，左茂茂坐进车上，给右林打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此时正在睡觉，被电话铃吵醒了，他伸手摸过手机，没看是谁，接了:“喂……”

“你睡了吗？”左茂茂问。

“被你吵醒了。”

“那就好。”左茂茂说完就挂了。

那边的右林呆滞了几秒，看着挂断的电话，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多，他真的被吵醒了，现在没睡意，这才知道左茂茂此时才下班，看来……给她安排的任务太多了。

他看到新消息，打开一看，在黑暗中盯着“情侣车”三个字，嗤笑一声。

于然听见左茂茂回来的声音，赶紧打开卧房的门看去，只见左茂茂风尘仆仆地回来，关心地问:“你怎么加班到现在？”

左茂茂疲累地脱下鞋，走到沙发上瘫倒，为了不让室友担心，随口胡诌:“右林让我陪他加班，最后把我送回来了。”

“什么？!”于然很惊讶，走过去，“我觉得你们两个真的有点暧昧啊，难道男神真的看上你了？”

左茂茂闭着眼说:“那有什么不行的，他难道要配天仙吗？”

说着，她拖着疲累的身子去卫生间，准备洗澡。

忽然，她灵光一闪，心说:对啊，让右林跟我一起加班啊，得拉他一起下水才行。

左茂茂忽然就想通了。